“下雨了？”

卡尼菲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雨水将他脸上的尘埃冲刷下来，呛人的硝烟也被大雨压下，尽管身后炮火的轰鸣没有丝毫的停顿，但身居这片废墟的森林，一种孤独的感觉渐渐包裹住自己，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与世界的联系已经分割开成了对立的两面。

是的，这就是他想要的感觉，这才是一个狙击手应该拥有的环境，世界在他对面，因此一切微小的痕迹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孤独能让他更加专注，也能让他压制心中的怒火。

他的搭档，这个合作才几个小时的伙伴死了，尸体就在他的旁边。卡尼菲克不是第一次失去战友，但不代表他能对此无动于衷。在这片废墟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六七具兽人的尸体，片刻之前，也许是自己没有做好除味工作，一队兽人跟着一只苦役找到了他们的藏身处。绊雷炸死了领头的兽人，他们及时打了对面一个措手不及，但很可惜自己的搭档在近身战落在了下分，被一柄刺刀贯穿了咽喉。

“咔”地一声，他从这位搭档脖子上扯下兵牌，书写着名字的那一部分被子-弹打碎了。菜鸟需要历经战火才能成长，但不是每个人都能撑过第一关，卡尼菲克取过搭档的弹药包，把兵牌揣进斗篷。

“剩下的交给我吧。”

他拎起一人高的步枪，看向街区外的一栋建筑——说是交给自己，但前方或明或暗隐藏着数不清的兽人，凭自己的力量怎么也突破不了，隐身斗篷也不行。他已经观察了那里半个小时了，初始时似乎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但那里兽人的调度十分频繁，许多高级的个体频繁出入，他的直觉告诉他那里就是关键的地点。

这个兽人指挥官很小心，但卡尼菲克相信它没见识过什么叫斩首战术，这个时候如果自己上传坐标呼叫一次炮火

但是激光定位装置已经损坏，覆盖炮击对建筑效果可很难说。如果不能一次解决反而惊扰了目标，那么自己有愧于战死的弟兄。

近在咫尺却无能为力，这样的感觉让他烦躁不已，这时通讯器里却传来了联络请求——

“鹰眼小队？这里是刃牙机动装甲连詹姆斯·卡特上尉，收到回答！”

卡尼菲克顿时惊喜无比：“卡特，是你？！”然后他赶紧改口——“上尉，这里是鹰眼小队，剩余一人，正在执行领袖任务，有什么指示？”

“没空废话了，中尉，你一个人搞不定的。我奉奥利维亚将军的命令来支援你，机甲连正在接近，需要你给我们指示目标。”

“等等，上尉！”虽然卡特质疑他的能力让他挺恼火的，但他还是加紧把自己观测的情报报告给了上尉，并且他有一个计划，一个对兽人统领的计划。

当他细述完毕，他的大胆让卡特都吃惊不已：“那里可全都是兽人，你可得想好了，中尉！”

“头目一死，这些异形就是乌合之众。”卡尼菲克坚定地说，他摸了一下自己脖子上的兵牌，看了一眼脚边死去的战友，“我请求你执行计划，上尉，如果失败，就麻烦你来回收我的兵牌。”

“......”无线电那头的沉默持续了几秒，“所有单位加速向前推进，奥卡战机已起飞，你做你该做的事吧！”

大楼内，在一圈塞隆守卫的陪伴中，萨卡统领似乎正在闭目沉思。它握紧拳头，神态颇有忍耐之色，良久，它睁开了眼睛。

“乌伦卡死了，在不久之前。”它长呼一口气，信息素内最后传达的信息是一种极端的愤怒和疯狂，似乎是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下发送的信息。其实它的话是多余的，守卫们同样感受到了这位头领的绝望，隐约中它们脑子里还能浮现那个挥舞长刀的人类身影。

这就是兽人自诩高等于人类的原因，不依赖工具传递信息，并且上下级明确，族群团结一致，比起自相残杀的人类，兽人只是缺少发展的机会和时间。自己这样优秀的种族，凭什么不能支配这颗星球？

“乌伦卡是个白痴，它非要亲自上阵才会被人类截杀。”萨卡统领说道，它摘下头盔，露出一张狰狞的灰色面孔，“敌人在防御正面的同时还四面出击，司寇将军也遭到攻击，三支部落被拆成三份，又被各个击破。”

“统领！”它的亲卫喊出了声，却被它制止——“你觉得我是在质疑司寇将军的话，那就是这样。傲慢害死了瓦姆，接下来就是我们了，战士们白白牺牲，没人肯去正视现实。”亲卫队长迟疑了一下：“战士们为女王献身，没人会有怨言的。”

“那也得有价值才行！”萨卡吼道，正当它想要再说什么的时候，突然窗外传来了巨大的爆炸声！

建筑在爆炸中摇晃，水泥灰“簌簌”地往下掉。亲卫们赶紧护住统领要带它下楼，但它们却被统领喊住了——其中一个塞隆守卫被萨卡拉了出来，它取下自己的头盔和守卫交换。

“用我的名义，挡住人类。”萨卡拍了一下这名守卫把它推到中间，命令卫队像保护自己一样保护这个冒牌货，然后对剩下的人说道。

“战斗失败了，撤回地底下去！”

首轮发动攻击的是奥卡战机，他们飞到预定位置时打开下挂架，六枚对地导弹拖着尾焰覆盖这个街道，然后从硝烟中走出的一排排高大的机甲，用火神炮的弹幕将被轰炸震得头晕目眩的兽人打成肉酱。

卡特上尉在最前面，狼獾的铁足踩过兽人的尸体，径直冲进敌群当中：“冲散它们的阵型，前进，不惜一切地前进！”

随着上尉的吼声，机甲大队在兽人阵线里横冲直撞，不靠机枪，而是靠狼獾的双足踩踏敌人。街区里枪声大作，现场变得一片混乱。有刃牙连队当前，钢爪的步兵们紧随在机甲的后方用步枪给未死的兽人补刀，他们的目标直指前方的建筑，从机甲到步兵脚步不停，以极快的速度推进。

但兽人的反击也随着距离变得越来越强，无数的兽人从周边涌来，血肉阻拦不了钢铁，所以哪怕是怀抱着炸弹意图和机甲同归于尽的兽人也络绎不绝。一声震天的怒吼传出，从建筑的夹角走出了一头巨龙兽，它肩头的火炮接连两发无差别地轰击着混乱的战线，然后迈开步伐向钢爪连队冲来——

“轰！”

一枚导弹在巨龙兽脚边炸开，对地导弹接连不断地发射，每一发都给怪物造成巨大的损伤。奥卡战机从低空掠过，机头前的二十毫米机炮发出撕布机般的吼叫，一条火链从巨龙兽头顶甩下，炮弹撕开了怪兽的头皮敲开了脑壳。

连呻-吟都没有，巨龙兽轰然倒地，连带着压死一大群兽人。战机再次爬升，然后俯冲扫射街道，为钢爪们开辟出一条畅通的走廊。

“所有班组火力向前集中，把兽人的头目逼出来给我们的狙击手一个机会！”

卡特上尉操纵杆向前压下，机甲迈着沉重的脚步绕开了巨龙兽的尸山。天上战机地上机甲，大楼外仅仅有一条薄弱的防线在阻止他们，这时，从建筑物中鱼贯而出一群身着重甲的兽人。

找到了，是兽人的高级单位！卡特上尉将画面转接到卡尼菲克的战术网络中，在兽人的人群中有一个头带黑色面甲，装饰独特的兽人！

“中尉，你看见了吗！”

回应上尉呼喊的是通讯器里的一声弱不可闻的枪响，在这混乱的战场枪声比比皆是，唯有它是通过卡尼菲克的喉结共振器传出的。随着这一声枪响，天空中的雨点仿佛也被什么斩断了。上尉看不见，但他能想象，那枚脱膛而出的炙热子-弹在空中划过一条长线，它旋转着击碎上千的雨滴，随着它主人的目光跨越空间的距离，一头扎进敌人的

“？”

枪声过后，居然毫无动静！卡特刚想问一下，却听到卡尼菲克低沉的声音。

“别急，让子-弹飞一会。”

而此时，伪装成护卫的萨卡统领正要趁着混乱脱离人群，但它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异样，有什么东西正看着自己。

不，不是自己，是伪装成自己的护卫，它成功地欺骗了敌人，接下来敌人会集中火力攻击自己的替身，这点它早有预料。

“咚！”

替身的脑袋晃了一下，周围的护卫赶紧扶住它，它们伪装得很好——但人类的子-弹什么时候孱弱地连一层头盔都打不穿了？萨卡没时间考虑这些，但它却看见一团淡金色的粉末在护卫群里挥洒下来。

一串电火花“兹啦”一声闪过，仿佛只是一瞬之间，萨卡看见这些粉末释放出了明亮的光芒，那光芒如此熟悉，在深渊中的那些恶魔身上它也同样见识过——

“原谅我，女王。”

它只来得及做最后的祈求，然后，一团急剧膨胀的火球将它，以及它最后的希望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