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如兮也不知道她们究竟在这无尽黑暗之中下沉了多久,有那么一瞬间,三人都感觉身体与灵魂分离。
像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被无边的黑暗和无休止的失重感包围着,自己不像是自己,反而像一个提线木偶一般,被某种神秘的力量牵拉着。
在这片压抑得让人快喘不过气来的密闭空间之中,一股力量凭空而来将他们三人依托出。
三人只感觉身体像是被一阵风袭卷着,然后周围开始天旋地转起来,昏昏沉沉,像是落入漩涡之中。
而高空垂直而落,待几人反应过来,睁眼看到的不再是黑暗之际,已经落入水中成为三个落汤鸡。
绯如兮与金枫逸都识得水性,身体一落入水中,就条件反射的滑动四肢往上游,好不容易从水中探出脑袋,两人都累得像条狗。
“如兮,你没事吧?”见绯如兮安全的和自己同时从水中探出脑袋,金枫逸赶忙游到她身旁,害怕她体力不支再次沉下水,边担忧的问边一把揽住她。
绯如兮缓了好久才缓过气来,她喘着粗气道:“我……我没事,你没事吧?”
“没事就好,我也没事。”金枫逸边说边拉着绯如兮往岸边游去。
两人好不容易终于游上了岸,躺在岸上累得一动不动,突然想到好像少了些什么,绯如兮弹坐起来赶忙问金枫逸:“大表哥呢?”
金枫逸也被吓了一跳,他迅速从地上站起来,东张西望半天,没有看到系统君的身影。
两人心慌了,顾不得疲惫不堪的身体,一遍一遍呼喊着系统君,可喊了半天一点回应也没有得到。
绯如兮万分担忧的道:“他不会游泳,可能沉水底了。”
说罢,就欲跳进水中去寻系统君,金枫逸哪里肯让她下去,一把拽住她,好说歹说才说服她让她在岸上安心等他的消息,他扑身跳进水中,水面半天不见动静,只看见偶尔因风而吹起的阵阵涟漪。
绯如兮慌了,她觉得这样的等待太过漫长,她心中总有一股不好的预感,正一步步吞噬着她紧绷的神经。
许久没有金枫逸和系统君的消息,她终于忍不住红了眼眶,大声呼喊着他们的名字,她喊得声音都沙哑了,就是得不到一点回应。
心急之下,一把将身上湿掉的外衫扯丢在一旁,深吸一口气,准备跳进水中去寻他们。
没想到才一刚跳进水中,金枫逸就带着昏迷的系统君探出水面,见绯如兮也跳进了水中,系统君双眼布满血丝,一边拽着系统君朝岸边游,一边大喊着:“如兮,赶快,赶快游上岸。”
绯如兮看他累得随时快要晕倒过去,全凭一口气吊着,也不知他为何喊得这般焦急,这般担忧,并没有听他的话,坚定的游向他,想助他一臂之力。
金枫逸见绯如兮朝自己游过来,一颗心悬了起来,水底下有什么他再清楚不过,他不能让绯如兮也暴露在危险之中。
他知绯如兮不会轻易回头,顾不得满身的疲惫,加快速度游向绯如兮,与绯如兮一左一右的架着系统君往岸边游去。
“快,我们再快些,水里有食人鱼,我设了结界阻挡,估计撑不了多久。”金枫逸边游边道。
他这么一说,一股血腥味钻进绯如兮的鼻孔之中,她恍然瞥见,金枫逸身体周围的水,正在一点点变红。
她立感大事不妙,唤出长相丝,化作一道白菱,将她们三人圈住,生生从水中提圈拉出来,就在她们的身体离开水面的那一刻,绯如兮看见一群长着锯齿状牙齿的小丑鱼,跳离水面,试图咬住她们的身体。
她一颗心悬得高高的,随既松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还好出来得及时,不然非得成为鱼饲料不可。
安全抵达岸上,金枫逸已经陷入昏迷,系统君也一直不醒,绯如兮望见他们两的衣衫通红一片,心急之下,一把扯开他们的衣衫,露出胸膛和小腿之后,才发现金枫逸与系统君被咬掉好几坨肉,鲜血淋漓,伤口处泛黑,并且朝皮肤周围扩散。
她将他们的伤口暴露出来,紧咬着唇从金枫逸的百宝袋中掏出很多丹药,她不知道那都是些什么丹药,有什么用,这么危急的关头,她也顾不上那么多,想着金枫逸屯的一定都是有用的,一边将丹药往他们嘴里塞,一边将药粉抖在他们的伤口上止住血。
她发现,自己的双手颤抖得厉害,力气也小得像是身体瞬间回到四五岁一样,光是扒掉他们衣衫,让他们的伤口暴露出来,绯如兮就感觉自己累得快要摊倒过去。
她费了好大劲才将自己的外衫撕成布条,捆扎住他们的伤口,待处理好之后,数了一数,他们二人身上竟被咬了五六处,皮肤大片大片的於黑。
绯如兮害怕极了,她颤抖着伸出手去试探他们二人的鼻息,微弱得几乎探知不到,她一晃周围,是密密麻麻的丛林,密得压抑,密得不透阳光,漆黑如夜,许是方才注意力全放在他们身上了,现在放松下来,才听见丛林之中有奇怪的声音传出,那声音凄凉婉转,像哭泣的猿,像发疯的狼,更像受尽折磨的困兽,伴随着阵阵穿堂而过的寒风,绯如兮整个人凉了下来。
她试图将金枫逸与系统君唤醒,可怎么唤都无果,他们二人静躺在地上,安静得像是死去一般,嘴唇不知什么时候变得乌黑。
绯如兮害怕极了,她的身体也累得渐渐支撑不住,眼睛像是被胶水粘住一般,尽管费尽全力的睁开,还是会不受控制的合拢。
她担心自己晕倒过去,直面什么无法预计的危险,于是用尽全力,结出两道结界,将金枫逸与系统君罩在其中。
她不想坐以待毙,空气中掺杂着的轻微香味让她很快意识道,呼吸这里的空气会让自己的意识一点一点丧失,她还不能倒下,心中千万遍的告诉自己。
她感觉自己明明努力睁大双眼,看到的事物却都是重叠的,脑子昏昏沉沉,像是被注了水银,她知道若是自己倒下了,她们三人极有可能命丧于此。
于是她一狠心,一把拔下发间的头簪,紧握在手中,狠狠的在自己的手臂上划下一道深深的长口子。
剧烈的疼痛感使她清醒了很多,那痛像只饥不择食的野兽一般,嘶哑着她的身体,她咬着牙随意将伤口捆扎好,踉踉跄跄的去寻前方的路,观察这四周的环境。
映入眼帘是一颗颗即便抬眼也看不到尽头的参天大树,以及低头就见似在疯长的野草野花,也不知是不是她疼得两眼昏花,只见她的周围,挤满密密麻麻的小精灵,它们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圈在她的周围,瞪着疑惑的大眼睛紧盯着她,低头窃窃私语,发出吱吱喳喳的声音,她移动一步,它们就跟着移动一步。
绯如兮见这样小精灵模样长得甚是可人,嘴角扯出一抹笑与它们打招呼道:“小精灵们,这里是迷雾森林吗?”
她才是一开口说话,这些小家伙就四处逃散开来,弄得绯如兮像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恶人一般。
她无奈摇了摇头,继续漫无目的的往前走,周围浓雾渐起,她渐渐看不清楚周围。
晕眩感越来越严重,尽管她刻意去触碰伤口保持疼痛感,还是无法抵挡这日渐加重的晕眩感。
她深知以她现在这个状态,行不了多远,也探究不了什么,再加上金枫逸与系统君还在原地昏迷,她不能离开太远,只好原路返回。
不回头不知道,一回头才发现来时的路早已模糊不堪,她眼前雾蒙蒙的什么也看不见,整个人就像身处在一片混沌之中,她没有办法,只好凭感觉硬着头皮直走。
由于什么也看不见,再加上走得有些匆忙,一头撞进一人怀中,来人伸出手一把揽住她的纤腰,用了些力盈盈一握。
绯如兮吓得一身冷汗,在这样神秘莫测的环境之中,雾蒙蒙的什么也看不见,谁知道她撞到的是人是鬼。
她极力平复心情,尽量让自己的情绪冷静下来,可小腿却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她在心中默想,究竟是要和对方拼个你死我活还是先花言巧语哄骗对方然后趁机逃跑。
由于不清楚自己撞到的到底是什么,绯如兮一咬牙,伸出手就准备一巴掌甩过去,管他是人是鬼,先溜再说。
出乎意料的是,她这一巴掌直甩在来人的脸上,扇出一声重重的巴掌声,肌肤与肌肤触碰的感觉让绯如兮肯定对方一定是个人。
既然是人,那么那些子虚乌有的凭空想象就不再那么令她害怕了,她一巴掌甩出去之后,正准备拔腿就跑,却发现自己腰还在对方手中搂着。
她心一急,正在心里打着自己的小九九之际,一阵她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从她的耳边传来:“阿兮,是我!”
这是莫长离的声音没错,绯如兮自认为不可能会听错,可她还是不敢确认身前之人是莫长离,他明明还在雪山之巅,明明不知道她来到这里……
绯如兮担心自己撞上了幻境,颤抖着声音质疑道:“你是谁?”
“你的师尊,莫长离!”莫长离咬牙切齿的道,语气听起来颇不高兴。
一听他这口气,绯如兮赶忙伸手摸上他的胸膛,冰凉凉的,果然有他的作风,手被他反握着,于是委屈得瘪着嘴扑进他的怀里道:“师尊,我错了,我不该瞒着你来这个鬼地方的,现在金枫逸和我大表哥命悬一线,我也不知道怎样才能走出这里……呜呜……”
莫长离剑眉一皱,尽管心中被绯如兮这服软撒娇的举动荡得都快要融化了,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甚至有些严厉的道:“你可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
绯如兮在他怀中眨巴着大眼睛,把自己对莫长离许诺过的话都想了一遍,嗯了半天道:“我说……以后不论去哪里都要跟师尊你说一声,征得师尊你的同意……”
莫长离一把将绯如兮依靠在他胸膛上的额头摊开道:“那你又是怎样做的呢?”
绯如兮心知是自己说话不算话,当下可不能惹莫长离生气,于是一如往常般两只手拽着他的手,左右摇摆,声音软绵绵的道:“师尊,我知道错啦,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莫长离今日却不吃她这一套,她不知道当他知道她闯入迷雾森林之时,一颗心担忧得都快不是自己的了,这迷雾森林是什么地方,只怕整个结灵大陆没有人比他莫长离更清楚了,就算是他,进入这迷雾森林之中,也不能敢保证能全身而退,何况,现在还要照顾她们三个调皮鬼。
生命的事可不能拿来开玩笑,特别是与绯如兮的安危有关的事。
莫长离也知绯如兮一向做事缺根筋,在她的心中,似乎不管她闯了什么祸事,莫长离都会站出来为她扛着,所以她一次又一次的去触碰莫长离的底线。
殊不知这次彻底惹恼了莫长离,他可以包容她的一切任性,唯独不能忍受她不把自己的生命当一回事,还一声不吭的瞒着他去做危险的事。
这让莫长离感觉,他在绯如兮心中,一点分量也没有,他对她说的话,以及她对他许诺过的话,她都只当耳旁风,吹了就过了。
莫长离半天不言不语,身子一动不动,散发而出的寒气冻得绯如兮颤抖了几下,绯如兮见莫长离真的生气了,小心翼翼的戳了戳他的手小声的道:“师尊,对不起,我错了……师尊,你别生气好不好?师尊,我下次再也不敢了……师尊……?”
莫长离有些心烦意乱,他伸出手轻轻往绯如兮嘴上一点,迅速离开,随后绯如兮发现自己的嘴像是被胶水黏住一般,怎么也张不开,说不了话,喉咙里只能发出呜呜声。
她急了,抱紧莫长离的大腿,生怕他一生气将自己扔在这里,那自己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莫长离像扛麻袋一般一把将她拧起扛在肩膀上,冷冷道:“你话太多,让你自我反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