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渐高,然后又随着时间流逝逐渐西斜——
昨晚折腾了一晚上，爱尔莉塔失眠到早上天亮，最终实在疲惫之下才迷迷糊糊睡着。
她睡得很不踏实，可却不想醒,于是这一觉就睡到了下午,落进来的日光都已经成了橘红色。
王女殿下的房间布置并没有太多柔软少女心的东西，相反一切都很极简且冷硬。
整面墙的书架,全部都是各种绝版的珍贵书籍,大多都是建造相关,机械相关，以及武器制造。
中间有一个超大的金属工作台，上面摆放着她的机械长弓，旁边是乱七八糟的设计图。
大大小小的零件随处可见，缩小版的主城模型,搭建起来的水电站摆件,拆开的个人终端,乱七八糟的电线,还有很多枪械。
比起一位十九岁少女的卧室,这里更像是个工作室和研究室。
不过也是有一些装饰的。
比如墙壁上最中间的位置挂着女王陛下的画像，旁边有很多小一些的合照。
有一张是爱尔莉塔小时候，五六岁,小小一只，被母亲抱在怀里，咧开的嘴巴里缺了两颗牙。
后来长大一些，她们的照片就少了,大部分都是爱尔莉塔和大祭司。只是大祭司总是戴面具,所以每张照片都差不多。
“唔”
静谧的房间里响起了一声轻哼。
爱尔莉塔终于醒了,昨晚的酒精和长时间的白日睡眠让她的头很疼。漂亮柔顺的银发也乱糟糟的。
她晕晕乎乎起身，抓了抓头发，去洗漱。
冰冷的水让王女殿下的大脑清晰了一些，昨晚的记忆也跟着回笼。
陈新月的醉酒崩溃，乔恩的哑声叙述，还有大祭司的话。
母亲预测到了陈新月小队很可能会全军覆没，但是她依旧下达了命令。
“.”
爱尔莉塔心里又开始发闷。
原本的计划暂且搁置，因为她不知道怎么再去见陈新月和乔恩。
那就先不见吧。
逃避虽然可耻，但是有用。
爱尔莉塔坐到工作台前，开始拆她的机械长弓。
她从小就喜欢玩儿这些东西，尤其是心情不好的时候，沉浸进去，她就会忘记那些不愉快的存在。
“滴滴——”
是短信的声音。
爱尔莉塔拿起来点开看了一眼。
[周吴昊：殿下有空吗？我找到了一只新的哈基米。
周吴昊，是医管局的一名高级研究员，二十五岁。
之前爱尔莉塔的那只进化种小猫就是他送的，对方说“哈基米”是旧日时代猫的昵称，爱尔莉塔觉得这个称呼很有意思，于是就保留了那个名字。
她盯着短信看了良久，觉得反正也无聊，刚好可以转移一下注意力。
[爱尔莉塔：我在王庭，你过来吧。
[周吴昊：好的。
对方几乎是秒回。
爱尔莉塔关掉个人终端，她想了想，换了身衣服。不再是裙子，而是简单的短袖和长裤。由于需要拆卸一些零件，所以她带上了专用的工作手套和护腕。
虽然顶着王女的身份，爱尔莉塔的衣着也就稍微精致一些，没有什么过分繁复华丽的打扮。
半个小时后，周吴昊来了。
因为爱尔莉塔打过招呼，所以他没有被侍卫阻拦。
“殿下。”
周吴昊提着一个特别精致的宠物笼，走进了爱尔莉塔的居所。
男人面容英俊，剑眉星目，有一种很端正的帅气，穿着一身浅色的休闲装。
“喵~”
里面传出小猫娇娇细细的叫声。
爱尔莉塔立刻去看了看，
“咦？”
她的声音有些惊喜，因为这一只跟她上一只小猫果真一模一样。
金色的眼睛，雪白的毛，最重要的是胸口有一个灰色的爱心，胖乎乎的小小一只。
爱尔莉塔很喜欢她的上一只小宠物，否则也不可能连摩托车头盔都要特地给小家伙定制一个。
只是自从上次那只猫死掉之后，爱尔莉塔就再也没养过宠物了。
“殿下喜欢吗？”
男人嗓音带着些微微的磁性，听起来非常悦耳。
周吴昊很能拿捏尺度，他没有说自己要找一只一模一样的猫花费了多少工夫，也没有跟王女殿下邀功，只是问她喜不喜欢。
“嗯！”
爱尔莉塔的心情总算好了一些。
这个叫周吴昊的男人算是她为数不多不反感的男性之一。
对方将他们的距离掌握得极好，没有天天来找爱尔莉塔，该出现的时候出现，该消失的时候消失，但每次出现都会有新奇的东西。
跟以前那些马蜂般缠着爱尔莉塔的男人一点儿都不一样。
“哦对了，殿下，今天调查军团总部发生的事情您知道吗？”
周吴昊坐在沙发上，看着少女抱着猫咪爱不释手，嘴角上扬，
“女王陛下今天有了大动作。”
他知道爱尔莉塔最关注的就是女王，因此每次的话题都是围绕这个。而自然地，这个话题一向总是能引起爱尔莉塔的注意和兴趣。
“今天发生了什么事？母亲怎么了？”
爱尔莉塔睡了一天，而这个世界又没有网络，所以她完全不知道。只是今天她虽然立刻被这个话题吸引，但是态度没有以前那么兴奋了。
周吴昊有些诧异，但他还是说了下去
“今早检察院紧急成立了调查组，彻查了调查军团内部有关抚恤金的贪污事件，抓了很多军官，财政部内部的官员有一些也被拘捕了。”
他的语气谨慎中带着赞叹，
“处理调查军团内部积年的贪污腐败，女王陛下果然是心系大局，一出手就是大动作。听说就连军团长大人都被彻查了。”
周吴昊细告诉了爱尔莉塔今天早上调查兵总部发生的大事，言辞间力赞女王陛下的果决英明。
“真的吗？！”
爱尔莉塔虽然在昨晚的时候就已经从大祭司那里隐隐得到了一些风声，但是她从没想过母亲的动作竟然真的如此迅速果决。
“可是军团长怎么会.？”
爱尔莉塔知道军团长这三个字代表什么，一般检察院怎么可能动军团长？除非是母亲的命令。
可既便如此，也太不可思议了。
“今早很多人忽然实名制举报了他，说他贪污，而且走私。似乎证据确凿，不过最重要的是，今早有个调查兵的母亲吊死在了他家门口，影响很是恶劣。”
“调查兵的.母亲，吊死了？”
爱尔莉塔对“调查兵的母亲”这个词很敏感，因为她昨天亲眼才见到了一位调查兵的母亲，所以下意识就想到了郑秀之。
她的心忽然跳得有点快。
不过应该不是
应该不太可能的。
爱尔莉塔在心底否认，但她还是没忍住多问了一下。
“那个调查兵的母亲.叫什么？
“啊这个我倒是不太清楚，我也是过来的路上听人说了一下。”
周吴昊先是皱眉迟疑。
意料之中地，他看见了爱尔莉塔略显失望的神色，于是紧接着男人就话锋一转：
“殿下，对她感兴趣吗？我在治安官总局有几个朋友，您等等，我问一下。”
“好，那你快问问！”
爱尔莉塔几乎是秒答。
她的心越跳越快，脑海里不自觉想到了昨天下午那位郑阿姨。她个子小小的，眼睛不太好，但头发梳得很整齐，衣着也干净，为人真诚又热情。
明明只见了一面，然而这一刻那位郑阿姨的模样却在爱尔莉塔的脑海中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清晰。
旁边，周吴昊用个人终端给他的那位朋友打了通讯，两人先是一番客套寒暄，虚假热情。
爱尔莉塔听得很烦，但是又不能打扰。
虽然她是王女，但是身上的官职只有进化种研究所的一个小小顾问。偶尔可以仗着身份让别人礼让三分，有些特权，但爱尔莉塔一直很注意不会贸然插手各大政治部门内部的事情。
她怕给母亲抹黑，也怕母亲认为她是一个仗势欺人，只会吃喝玩乐的坏孩子。
所以这一刻，爱尔莉塔即便很想立刻就问清楚那位调查兵母亲的事情，她也没办法直接冲到治安官总局去。只能等着周吴昊的答案。
“哦~听说今早发生了件了不得的命案，好像是有个女人吊死在了军团长家门口？”
“对对对，哎呀，我就是随口一问，好奇。你给我说说，那女人叫什么名字啊？怎么就吊死了？”
周吴昊跟那边寒暄拉扯半天，总算问到了正题上，爱尔莉塔顿时更紧张了，一眨不眨盯着他看。
“哦姓郑？为他儿子的抚恤金？他儿子怎么死的让她做出这种事？”
——姓郑！
爱尔莉塔的脑子好像被人狠狠打了一记闷棍，接下来周吴昊跟对方说什么，她就都听不见了。
但对方很快挂断了个人终端，还要仔细跟她讲一遍。
“那个吊死的女人，姓郑，好像叫郑秀之。”
——所以确认是郑秀之。
“.”
爱尔莉塔呆住。
“那那她儿子叫什么？”
她还想确认一遍，心存侥幸认为是重名。
“哦，她儿子啊。”
周吴昊回忆了一下刚才得知的信息，然后跟爱尔莉塔说，
“她儿子好像叫什么.王远，死在南部边境了，说是申请了抚恤金，还没发放，似乎半路被截到了某位高官的腰包里。”
哗啦——！
爱尔莉塔猛地站起。
【郑阿姨的丈夫十年前探索沦陷区的时候，被异种吃掉了，只剩一根手指。自那以后她的眼睛就不好了。】
【王远是为了救队长，救供给站那两千民众才死的。】
【郑秀之啊，吊死在了军团长家门口。】
陈新月，乔恩，以及周吴昊三个人的话在她的脑海里接连响起。
“.”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曾经大祭司对她说的话，爱尔莉塔在这一刻忽然就懂了。
甚至于深刻理解。
因为面前就摆着一个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
这时候，她的手太过用力，以至于怀里的小猫发出了一道惊恐的猫叫，下意识开始挣扎。
但是少女抱得太紧了，小猫无法挣脱，只能瑟瑟发抖地呆在她怀里。
爱尔莉塔地表情出现了一瞬的空白，她的手有点抖，但脑子还是清楚的。
“我我得去找个人。”
“找人？”
周吴昊不明所以，也跟着站起，
“找谁啊，我送你去吧？”
找陈新月！
爱尔莉塔要立刻去找陈新月。
几分钟前，她还觉得自己无法面对陈新月，可这一秒爱尔莉塔觉得自己一定得去见她。
说不定能帮帮忙。
帮什么忙呢？
王女殿下不知道，可她就是觉得自己该去。
必须去！
“殿下，你没事吧？”
周吴昊觉得她的状态很奇怪。
“必须要去吗？我送你？”
他又强调了一边送她。
爱尔莉塔觉得自己这个状态也没法骑摩托，于是没有多拒绝，
“好。”
两人匆匆出门，却不料正面撞见了女王陛下的贴身女官崔西。
“小殿下。”
崔西是一位非常古板严肃的女士，她看起来四十来岁，身上穿着白色女士衬衫，下面是一条制式长裙，一直到脚踝。头发全部往后梳，一丝不苟。
崔西女官非常瘦，导致脸部轮廓非常凌厉，脊背笔直，给人一种冷硬的感觉。
爱尔莉塔其实有点怕对方，她下意识摸了摸怀里的小猫，问：
“崔西，有什么事吗？”
“.”
崔西女官没有立刻搭话，而是淡淡瞥了周吴昊一眼，后者几乎是马上恭敬低头，非常有眼力见的说自己先去外面等爱尔莉塔。
“好，你先出去，我等会就来。”
王女殿下点点头。她看着周吴昊的背影逐渐消失，然后才看向面前的女官，有些紧张。
“崔西，有什么事？是母亲让你来找我吗？”
“小殿下，这几天外面杂事杂人很多，崔西请您乖乖呆在王庭，不要出门。”
崔西的语气很恭敬，但是说话间却带着一种长辈的口吻。
不要出门？
爱尔莉塔愣了愣，片刻后才小心翼翼问：
“这是.母亲的意思吗？”
“陛下没有下达这样的命令，只是我个人建议您这样做。”
崔西女官摇摇头，
“女王陛下这段时间会很忙，您是她唯一的孩子，多多体谅她一下吧。”
“.哦，我知道了。”
这句话爱尔莉塔从小到大不知道听了多少遍了。
女王陛下忙，最近女王陛下很忙，女王陛下正为某某事情烦心，女王陛下正在处理某某重要的事情
总之，最后的那句话一定是“殿下您体谅一下”或者“殿下您听话一些”
爱尔莉塔一直很体谅，一直也很听话，作为女儿，她一直都算很乖巧的那一种。
“不过崔西，今天我有很重要的事情，现在必须出门。”
若是以前，王女殿下也就听话乖乖呆在王庭不出门了。
但是今天不一样。
她得去见陈新月。
爱尔莉塔知道这不关自己的事情，也许她去了也帮不了什么忙，但是心里好像有道声音在急切地催促她。
——得去见陈新月。
无论如何，这种时候她必须去见陈新月！
爱尔莉塔几乎是把怀里的猫咪塞给女官，她言语匆匆：
“崔西，你帮我照顾照顾它，我出去一趟就回来。”
说完，王女殿下就立刻飞快地跑了出去，头也不回。
“.”
女官看着那道身影离开，凝视良久，但最终无声摇了摇头。接着，她抱着小猫，转身离开。
一路上，爱尔莉塔都很想催促周吴昊快点快点，但是她最终没说出口，因为心里还没想好见到陈新月之后要说什么。
如果对方还不知道，那她要不要告诉陈新月，怎么去告诉她？
就在爱尔莉塔苦恼怎么告诉陈队长这条噩耗的时候，陈新月已经早早就知道了。
她今天中午就知道了。
因为调查这件事情的治安官先一步找到了她。
陈新月是最后一个见到郑秀之的人，所以根据调查程序，治安官处理这类自杀事件时，需要走访一些相关人员。
陈队长还没从宿醉的生理难受中挣脱，就再次受到了一记近乎致命的心理伤害。
——王远的母亲死了。
自杀。
而且是吊死在军团长的家门口
“这这不可能。”
“我昨天下午去送抚恤金的时候，已经跟郑阿姨认真解释过王远牺牲的前因后果。”
他是为了救她才牺牲的。
怎么会跟远在总部的军团长扯上关系？
“而且抚恤金下放的整个流程至少需要三四个月起步，这根本还没过流程时间”
所以即便郑秀之再怎么难过，也绝不会为了抚恤金的事情自杀，更别提以这种形式自杀。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陈新月认为郑阿姨就算再怎么伤心难过，她是那样善良又自尊心极强的女人，即便哭都不会当着外人的面哭，怎么会吊死在别人门口？？？
陈新月没有大吵大闹，或者大声愤怒叫喊，她的声音反而有些哑，却字字清楚。
陈队长得知消息，非常冷静，出人意料地冷静，她仔细跟调查这件事情的治安官叙述了所有的细节，只是过程中，她的手有点发抖。
这里面一定有阴谋。
要么是她受到了别人的教唆。
要么就是别人杀了她，然后伪装成自杀。
为什么？
为什么是郑阿姨？
她明明就是个普通人！
她谁也威胁不到，可同样，她也无法抵抗任何人的威胁。
陈新月攥紧五指，指骨用力到发白。
“好了，谢谢你的配合。这件事情还在调查中，我们会认真处理的。”
治安官做完笔录之后就离开了。
“.队长？”
乔恩已经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但是他没哭，因为他更多的注意都在陈新月身上，担心她承受不住。
“乔恩，我们得出门一趟。”
但陈新月看起来完全没有崩溃的迹象，她非常平静，只是声音很冷，却又像是有什么可怕的火焰在燃烧。
“现在，立刻！”
“好！”
乔恩什么都不问，但什么都听队长的。
越野车迅速从小别墅的院子里开出去，发动机的声音很响，一路狂飙，直指调查军团总部。
总部大楼里很乱，检察官来了一趟又一趟，陆陆续续带走了不少人，如今里面人人自危，如惊弓之鸟。
陈队长目不斜视，眼神冷锐，一路径直上楼。
她要去找曾经自己的老领导，也是曾经将她一手带出来的队长顾西河。
三年前陈新月为了两笔抚恤金，得罪了东部军区执行官，那个时候就是那位老领导捞了她一把。
否则她当时一个小小的c级调查官，可不能既把人得罪了，又拿回了抚恤金，最后的结果只是安安全全到更偏远的边境去。
东部军区远离主城，那里的执行官军部长权力极大，说是土皇帝也不为过。
咚咚！
“进。”
男人的声音很沉。
陈新月带着乔恩大步走进去。
“顾队。”
即便如今的顾西河早已经不是队长，三年前他在东部军区那场惨烈战争中立下大功，升任总部军务部长，如今算是位高权重，可陈新月依旧习惯喊他顾队。
“坐吧，就知道你要来。”
顾西河看起来四十多岁，身形高大，五官深刻，脸上有一道疤，从太阳穴横贯鼻梁，拉到另一侧脸上，看起来非常狰狞恐怖，生生破坏了原本还算英俊的面容。
顾西河给她倒了杯水，也给旁边的乔恩倒了一杯。
“为了郑秀之的事情？”
“是。”
陈新月不意外他知道。若是说对方不知道她现在来到这里的目的，那才奇怪了。
陈队长没喝，也没有立刻急切地诉说自己心中不平和怀疑，只是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陈新月，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也知道你气不过。”
顾西河坐在办公桌前，双手交叉，眼神深沉而复杂。
“不过，不要参与这件事情。你这次在供给站的功劳非常大，以前的履历也清白漂亮，这次又有很多军官落马，空出来了不少位置。”
“所以只要过了这段时间，你的升任令应该就会下来，后面的晋升之途也会很顺。”
“女王陛下有意在调查军团中增加女性调查官的比例，你应该会被树立成一个旗帜或者标杆。”
见他的话题越来越偏，陈新月直接打断：
“我不想听这个！我只想知道郑秀之的事！”
她的忍耐度似乎已经到了极限。
于是，顾西河只能隐晦地告诉她这次的水很深。
“这里面有多方势力的影子，郑秀之只是个拿来博眼球，用于恶心闻斯年的牺牲品，她不过是个普通人，无足轻重。”
“军团长那样的大人物都被拉下了马，现在的形势非常危险，不是你一个小小的b级调查官可以参与的。”
“索性郑秀之跟你的关系也不大，就算了吧，别参与到这趟浑水里面去。”
“.”
陈新月没说话，只是下颚的咬肌有明显的绷紧轮廓，她的额角青筋慢慢浮现，似乎愤怒到了极点。
最终，她没反驳顾西河的话，只是说：
“顾部长，这件事，算不了”
砰——
陈新月突然一拳重重砸在桌面上，在这间偌大的办公室内发出一道惊雷般的悍响。
“它在我这！就过不去！”
陈新月算不了，也过不去。
如果这次她明哲保身算了，当初她就不会为了两个普通队员的抚恤金而断送自己的晋升之途。
“.”
顾西河定定看着她，扯动了一下嘴角，像是在笑，只是脸上的疤让这个笑显得很狰狞。
他像是笑陈新月的天真，又像是笑这件事情的悲哀。
“那你就去撞南墙吧，陈新月。”
顾西河看着桌面上被砸出的数道裂痕，笑着说，
“等到头破血流时你再想回头，就不能了。”
“.”
回答顾西河的是陈新月头也不回的背影，以及一道震天响的关门声
砰——！
陈新月带着乔恩很快离开了调查军团总部大楼。
只是没想到一出门，就遇见了匆匆赶过来的王女殿下。
“.小殿下？”
陈新月很意外，她嗓子有点哑，但还是按耐住了情绪，没有将怒火牵连到别人身上。
“你怎么在这？”
“新月.”
爱尔莉塔一看她的样子，就知道陈新月已经得知郑秀之的事情了。
“那个，关于郑阿姨的事情”
她赶紧把周吴昊拉了过来，给陈新月介绍，
“这个是周吴昊，他是医管局的高级研究员，就是之前送我小猫的朋友，然后他有朋友在治安官总局，好像就是在调查郑阿姨的事情，或许能帮上忙。”
周吴昊很诧异，他完全没想到王女殿下会这么在意一个普通女人的死。不过表面上，他还是不动声色，露出笑容：
“你好，陈队长。王女殿下已经在路上跟我说过你了。”
“.你好。”
得知对方是来帮忙的，陈队长还是打了声招呼。
乔恩眉头微皱，盯着这个叫做周吴昊的男人。他从小对人的感觉就很敏锐，倒也说不出什么原因，比如他第一次见队长，就觉得对方哪哪都好。
第一次见原野长官，乔恩就觉得他一定是个好人，所以态度万分热情亲近。
但周吴昊这个给王女殿下送猫的朋友
乔恩说不上来为什么，他不太喜欢对方。
小狗的直觉不喜欢，第一眼就不喜欢。
·
“喵~”
与此同时，崔西抱着周吴昊送来的第二只小猫穿梭在王庭华美的廊道上，去见女王陛下。
王庭特别仪式内厅——
女王陛下正站在一个巨大的沙盘前。沙盘上是如今整个人类帝国的版图地貌，处处精巧细致，近乎完美。
而中间则是一比一复制的主城模型，每处建筑都栩栩如生，细节精致，几乎可以拿到博物馆展览。
这是三年前，爱尔莉塔送给母亲的生日礼物。
三年过去，主城扩建了不少，王女殿下也就跟着时不时继续修改，补充了很多细节。
“不得不说，莉塔的手真是巧。大祭司你看，这个信号塔简直做得跟实物一模一样。”
显然，女王陛下很喜欢这个礼物。
“陛下，这已经是你第一百八十三次让我看信号塔了。”
——这是大祭司的声音。
听起来有点无奈。
大祭司站在沙盘下方的位置，跟上方的女王陛下刚好正对。他抬头，注视着这位如今人类社会的最高掌权者和统治者。
女王陛下此刻正双手撑在沙盘的边缘，微微俯身，即便是这样微小又随意的动作也给人一种极大的压迫感。
越是强大的异变者，寿命也就越发漫长，而衰老的程度也会减慢。
所以如今的女王陛下看起来不过四十多岁的模样，只不过别人见到她的第一眼，注意到的不会是这位强大女性的脸蛋或者身材，而是被她的威严气势所震撼。
但若是从人类的审美出发，女王陛下依旧是一位外形出色的女性，只是和精致漂亮的王女殿下完全不同。
她黑发绿瞳，眉眼深邃。
她的瞳孔比正常人小一点点，因而显得那双墨绿色的眼睛非常像头狼，里面有着毫不掩饰的野心，令人心生畏惧，不敢直视。
女人漆黑的眉毛细弯而上挑，五官有一种野性冷锐的漂亮，充满了距离感和攻击性。
就连女王陛下眼周由于年龄而产生的岁月痕迹，都让人下意识想到狮王的泪沟，不觉得那是她的苍老的证据，而是无上威严和权力的象征。
她没有穿多么华贵繁复的长裙，而是类似于军装的制服，比起尽享富贵荣华养尊处优的君王，她更像是一位强大且身经百战的女骑士。
“算了，你也不懂欣赏。”
女王陛下摆摆手，语气有点嫌弃，也不打算强行让大祭司来跟着她一起看那个小小的信号塔模型。
女王陛下的嗓音很成熟，带着一种上位者的威严，不过她的语气倒是随意：
“那些家伙也真是记吃不记打，看来三年前并没有把他们打疼。”
三年前，反叛党和自由联邦联手，利用原野的失控刺杀女王。
“但不得不说，当时自由联邦真是好算计，一边饲养王种吞噬侵略东部军区，一边计算着要拿我的命。”
如果当初那个计划成功了，后续的结果就是女王身死，东部军区沦陷，而刺杀女王的首席除秽官也被宣判死刑。
那么主城沦陷基本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至于反叛党？
他们当时根本不知道东部军区异度位面的事情是自由联邦的手笔，或许现在都不知道。
于是女王陛下索性将计就计，顺水推舟。所以这场刺杀的最后结果就是——
看似只会种菜的文弱大祭司竟然武力值爆表，直接镇压了失控的首席除秽官，并意外将对方击退到了旁边的贵族宴席桌附近。
当时，反叛党准备等女王身死好立刻发动叛乱政变，所以他们的很多重要人员和骨干都在那场宴席上。
于是自然地，反叛党损失惨重，并立刻就跟自由联邦决裂。
“陛下的决策自然是英明的。”
大祭司笑着夸了她一句。
这一招离间计，同时打击了反叛党和自由联邦。还借机将不稳定的原野调出主城，调出众人的视线。让他逐步稳定情绪，控制能力，作为日后最关键最强大的一张底牌。
“只是闻斯年出问题倒是我没想到的。”
女王陛下轻轻叩了叩沙盘的边缘，
“他也算是我亲自选的调查军团继任者，费心费力培养了好多年，结果那家伙总觉得我是篡位，表面听令，内心却不服气.啧！”
女王陛下说着说着竟是气笑了，她抬头，看向大祭司，
“这件事，你怎么看？”
“陛下都已经把人抓起来审了，还能怎么办？”
大祭司轻轻摇头，
“刚好，现在他待在外面也危险，关一段时间也好。这次调查军团大换血，也算是伤敌伤己。”
女王冷笑一声：
“腐肉割掉的时候总是疼的，但不得不割，还得多淋上最烈的酒，彻底洗干净里面的脏东西才行。”
她的五指攥紧又松开，再次攥紧。
女王扭头，通过巨大的落地窗看向外面，此刻夕阳落山，整个天空乌云密布，沉沉坠落的黑云似乎压得人喘不过气。
“最大的危机马上就要来了，在此之前，我们得把内部和后方的眼睛和暗箭全部清除掉。”
大祭司也跟着她的目光望过去，那张笑脸面具笼上了一层晦暗的阴影。
“是啊，要来了。”
咚咚——
“陛下？”
是女官崔西的声音。
“进来。”
大门推开，崔西抱着小猫快步走到了女王身边。
“陛下，小殿下出门了，似乎去了调查军团总部。”
“嗯。”
女王看见了她怀里小猫，伸手抱过来，举起来仔细看了看。
金色的眼睛，雪白的毛，胸口有个灰色的爱心图案。
“喵~”
被那双锋利冷锐的绿瞳注视着，小猫瑟瑟发抖，但却不敢乱动。
“唔，莉塔总喜欢这些小东西。”
女王陛下对这些小宠物感受一般，不喜欢也不讨厌。她看了一会儿小猫，抱在怀里摸了摸，扭头看向大祭司，语气中有些抱怨，
“真是，这个孩子一点儿也不像我，明明也有我的血，还是你带大的，可从外表到性格，莉塔却是跟他一模一样。”
大祭司知道女王口中的“他”是谁。
爱尔莉塔的生父，人造子宫技术重要突破的研究者，以及主城各大重要基建的主要设计者。
同时，也是曾经被女王陛下亲手镇压的反叛党之一。
——司眠。
准确地说，司眠并不算是反叛党，他当时是女王陛下的恋人，而那个时候，他提出的男体孕育技术已经成熟，正在进一步推进花房的建设。
只是司眠背后的家族野心勃勃，在暴君死后立刻发动了叛乱，司眠牵扯其中，被利用成为了攻击女王的一把刀。
所以最终，去父留子。
这一刻的大祭司仿佛沉浸在了遥远的过去，好半天才回神。
“莉塔像他挺好的。”
他轻轻摇头，
“他们都是单纯又天真的人。”
只是在如今这个艰难而血腥的世界，单纯和天真非常珍贵，同时也很残忍。
“天真.”
女王陛下对这个答案不置可否，不知道是在感叹所谓的“他们”，还是在说大祭司本人对此发表的意见太过天真。
“陛下。”
崔西女官说忍不住说起了周吴昊的事情。
“那个男人看起来像个心思深沉的，小殿下心思单纯，我怕.要不要让那家伙离小殿下远一些？”
“男人？这倒是不用。”
女王的注意力都在怀里的小猫身上，似乎并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值得重点关注的必要，她语气随意：
“这些年我把她保护得太好，是该见见一些脏东西了。”
说到这里，女王陛下发出了一声轻蔑的冷笑，
“外面那些男人既然想从莉塔那里讨要些什么，就得先跪下，把她的鞋舔干净。”
大祭司听了并未说什么，只是摇头失笑。
毕竟女王陛下的说话行事的风格向来如此。
但这句话却让女官心中一凌，她对陛下既敬畏又感到自傲，于是恭敬低头：
“是。”
·
次日夜晚，地下监狱。
原野正坐在赵凡的办公室里，小章鱼蹲在他的肩膀上，探头探脑看着旁边闭眼休息的伊芙瑞尔。
他现在才知道伊芙瑞尔的能力具体是什么。
——共感。
能够同步目标对象的情绪、情感、梦境，甚至是记忆。
这简直就是审讯拷问无往不利的可怕大杀器。难怪对方能够成为那么多重要秘密任务的特别顾问。
小章鱼往原野的脖子上贴了贴，离伊芙瑞尔远了一点，要是对方忽然心血来潮试一试他这只小章鱼。
那自己的马甲马上就会掉个干净。
原野倒是没在意伊芙瑞尔，毕竟他对她已经很熟悉了。他还在想郑秀之的事情。
毕竟就算是一个脑子稍微正常一点的人，也知道这里面处处反常，郑秀之的死不像是栽赃闻斯年，倒像是博人眼球，或者恶心警告某个人伎俩。
他听赵凡说了陈新月找到调查军团的事情，不过原野这时候并不打算跟陈新月讨论郑秀之的事，毕竟他自己也没有什么重要线索，现在还不是时候。
赵凡也在旁边，他似乎习惯于压低声音，开口道：
“闻斯年被拘捕在检察院，要等那边先审过一遍我们才能接触到人。”
“嗯。”
这个原野清楚。
只是闻斯年出事太过出乎意料，原野才接手到核查对方身份的任务，第二天目标对象就进了检察院的大门。
所以这件事情只能暂时搁置，原野这两天就先去抓了几个名单上新增添的名字，其中还有打算逃跑的家伙。
忙碌的伊芙瑞尔也就跟着审了一天。
赵凡在旁边看资料，伊芙瑞尔在闭眼整理情报。
原野干脆看起了那本书。
那本闻斯年让他帮忙还回去的书。小章鱼伸长脑袋也跟着看。
这本书是很多篇研究旧日时代文章的合集，第一篇是讲异度位面和异种。
说是每个异度位面产生的异种形态都不一样，而那些异种的形态跟它们吞噬掉的生物却很像，就像是吃掉了食物，然后长出了食物的特征。
“！！！”
小章鱼忽然想通了什么。
怪不得！
当初他在海下看到的第一个异度位面，里面产生的异种大部分都跟海洋生物相关相似，虽然也有一些人类的特征，但很少。
而上岸后的那个异度位面的异种，身上的人类特征居多。
不过这个事情对于小章鱼而言很新奇，但是对于原野就很普通了，因为这是除秽官的常识。
接着第二篇文章就讲可能存在的战争。
异度位面的出现终结了人类繁华鼎盛的旧日时代。
从那以后，生存在这颗星球上的所有生物都多了一个测量指标——污染指数。数值越高，异化程度越高，也就越危险。反之，就越安全。
而在这个终结的过程自然不可能是一下子就发生的。
人类跟异种存在过数百年的斗争，而文章中的作者推测，这个斗争在最初的时候应该是大规模的现代化战争。
坦克，战斗机，导弹，火箭炮
文章中夹杂着一些武器和战场遗迹的残骸照片。
在武器和战斗力方面，很显然繁华鼎盛的旧日时代要比现在强得太多太多。
原野一篇篇翻过去，好像在看一本简化后的人类衰落史。
但异度位面源源不断出现，一出现就会释放出大量的污染物质。
而在旧日时代，人类的数量非常庞大，主城的八十万人甚至都比不上当时的一个小城镇。
写文章的作者根据残存的史料推测，那个时候的人类以亿为单位计数。
以亿为计数
小章鱼的心跳得飞快，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些文章中的推测和描述和自己的世界很像。
非常相似。
他屏住呼吸，继续往下面看。
所以一旦有异度位面出现，被感染的人类就是以十万，甚至百万起步。短短几天，异种就可以达到百万之数。
那个时候的人类数量实在太多太多了，这也就代表着异种有丰富甚至可以说是源源不断的食物。
于是异度位面的蜕变非常之迅速，快到令人难以想象的地步。
最绝望的时候，政府使用了核武器。
核武器！！！
小章鱼猛地一震。
“核武器？”
同一时刻，原野也念出了这个陌生的词汇。他似乎有些疑惑，但文章中没有过多描述，只是说那是人类有史以来最可怕的武器。
只需要小小一颗，就能瞬间杀死几十万，上百万，甚至数以亿计的异种。
然而即便拥有这样强大到恐怖的武器，人类依旧兵败如山倒，国家分崩离析，政府停摆。
——他们的败局就此注定。
最终幸存下来的人类聚集在一起，以基地的形式苟延残喘。
而在这个斗争的过程中，异变者出现了。
无数动植物也开始进化。
原野翻阅着书页，看见了很多早期进化的动植物，以及异变者的照片。
这本书不厚，或者说非常薄，像一个小册子，里面的文章也就八.九篇，还是照片居多。
他很快就要读完了，只剩下最后一篇。
最后一篇标题很有意思——
[异能者的出现究竟是人类的进化，还是神的旨意？
神？！
这个词让原野和小章鱼同时意识到了什么，开始逐字逐句阅读。
[异能者具体出现的时间已经不可考证，但应该远远落后于异变者，同时数量也极其稀少。
[他们拥有超自然的力量，飞天遁地，操控物质，甚至是操控人心，完全无法用科学和逻辑解释。
咦？这不就是天赋者吗？原来最初叫做异能者？
小章鱼很疑惑。
难道是后面改了名字？
[异能者和如今的天赋者极为相似，但并不相同。
[不过非常奇怪，我研究史料多年，经过各种考证，发现所有的异能者都是成年人，而天赋者却是在七岁之前的孩童时期觉醒超自然能力。
[他们其中极少数人很特殊，拥有一个以上的超自然能力。
成年人，一个以上？！
等等！
小章鱼浑身一震。
——这不就是玩家吗？
异能者是玩家！
原来他们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出现了！
原野也迅速想到了这一点，他立刻翻阅回去，仔细查看那些文章的作者名字，结果竟然发现都是同一个人。
——秦长生。
秦长生
原野忽然起身，他打算去亲自见见这个人。
既然对方说出了“神”，又知道异能者如此多的秘辛，很可能对玩家的存在知情。
甚至对方就是玩家。
砰砰——！
就在这时，有位秘密调查人员匆匆敲门进来，
“头，那个叫阿尔瓦的男人，不行了。”
小章鱼听见这话，立刻耳朵一竖，打起精神。
——捡漏！
捡漏的时机到来了！
今天白天原野抓玩家的时候，都是要抓活口，所以小章鱼完全没有机会。
但是现在很明显，捡人头的机会来了！
更何况还是那个拥有“无效化”能力的阿尔瓦。
原野本来不怎么关注，毕竟那个阿尔瓦的思维已经被破坏掉了，而且能审问出来的东西也都被伊芙瑞尔榨干净了，死了活着都一样。
但是这时候，他发现小水母很激动，八只小触手不停在他肩膀上踩来踩去，还拍拍他的脖子，似乎表达着催促。
赵凡皱眉，他做事向来谨慎，即便觉得没什么必要和意义，这时候却也转身走向门口。
“我去看看。”
只是他没想到，原野竟然也跟了上来。
“.？”
赵凡诧异了一瞬，倒也没多想。两人一同去往了阿尔瓦所在的关押房间。
哗啦——
铁门打开。
小章鱼第一个探头进去看，火速在旁边的木板床上发现了那个熟悉的人影。
阿尔瓦已经没被挂在刑架上了，毕竟他都快死了，所以被放到了旁边的床上。
这时候的男人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俨然一副马上就要断气的模样，旁边有位穿白大褂戴口罩的医生，正在为他检查。
原野发现了小水母的兴奋和好奇，它似乎并不对床上那个血淋淋的男人感到害怕，反而像是想凑近过去。
这个反常的举动让原野觉得有些奇怪。于是原野走进了一些，也跟着去打量床上的阿尔瓦。
“他脑海中也有禁制吗，关于什么问题的禁制？”
这个问题原野问的是赵凡，毕竟他昨天下午才得知这个玩家清除计划，自然还有很多细节没有弄清楚。
“关于‘神’，‘故乡’，还有自由联邦的秘密据点。”
小章鱼伸出了精神触手，毫无顾忌地钻入了男人的大脑。精神沟通这个技能升级之后，他的精神触手也跟着变大变长了很多，所以现在就不再需要必须贴上目标对象才能够使用。
只是上一次原野站在门口，距离有点远，再加上小章鱼的注意力都在赵凡身上，所以没有及时用技能询问。
不过现在的时机刚好。
只是刚刚听完赵凡的话，那三个关键问题都有禁制，于是小章鱼只能放弃了原本的打算，转而询问其他的关键但安全一些的问题。
此时阿尔瓦的生命力正在迅速流失，他果然马上就要死了，于是叶云帆抓紧时间，开始询问。
【除了运输幼苗军械，你们是否还参与了药物走私？】
既然自由联邦的最终目的是推翻女王的统治，而对方目前走私军械，偷运天赋者小孩都是为了积攒力量，那么发动反叛或者战争还有一个必不可少的东西。
——那就是药品
现在已经没有了食物危机，所以钱，武器，人，药，四个东西必须俱全。
【是】
阿尔瓦虚弱地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叶云帆顿时心中一喜，接着他飞快继续下一个关键问题。
【你知道都有谁吗？他们的身份是什么？】
【不知道】
阿尔瓦的任务是偷运天赋者小孩，也许自由联邦内部分工很明确，彼此之间不太清楚对方具体的身份。
叶云帆思索了一下，换了其他的问题，也是他一直以来最关心的问题——
【玩家是都有数据面板吗？】
【有。】
【上面是否有技能解释？】
【有。】
叶云帆沉思，看来玩家的面板应该都是一样的，或许是他想多了。但最后他还是多问了一句，
【你的数据面板有提示吗？比如让你在新手期寻找庇护者？】
【什么.什么提示？】
阿尔瓦似乎无法理解。
叶云帆心头一跳，他沉默片刻，试探将精神触手深入到对方大脑最深处的地方，
【我想看看你的数据面板。】
精神触手们将阿尔瓦最后一点残存的意识团团包裹，仿佛要窥探他灵魂最深处的秘密。
就在这一瞬间，叶云帆感觉自己好像触碰到了一个什么可怕的庞然大物。
黑暗，恐怖，混乱，不可名状，危险至极。
就好像蝼蚁窥见了宇宙黑洞的一角。
而就在这一瞬间，无数个血红色的提示面板弹了出来，充斥了叶云帆的整个视野。
[最高警告：检测到危险数据流入侵，已强制断开连接。
[最高警告：检测到危险数据流入侵，已强制断开连接。
[最高警告：检测到危险数据流入侵，已强制断开连接。
这一次不再是温馨提示，而是最高警告。
嗡——！
[生命值
[理智值
[理智值
[理智值
在受到不明攻击的瞬间，叶云帆就条件反射地使用精神打击杀死了阿尔瓦。
[温馨提示：恭喜您成功击杀玩家阿尔瓦。
[温馨提示：恭喜您成功掠夺e级新技能-无效化。
[温馨提示：恭喜您成功掠夺d级新技能-空间储存。
[温馨提示：恭喜您成功掠夺玩家阿尔瓦三分之一生命值。
[生命值
[生命值：
但这时候叶云帆没有时间再去查看不断浮现的数据面板，刚刚遭受到不明攻击之后，他的理智值正在飞速下跌。
他太清楚自己失智后是什么状态了。
之前还能够用王种之卵打掩护，可现在这种情况在别人眼中，他就是突然从一个进化种异变成为了异种！
——得离开这里！
离开！！！
马上离开！！！
叶云帆的理智已经不清晰了，只有一个念头。
藏起来！！！
不能被他们发现！
尤其是不能被原野发现！
唰——
原野只感觉肩膀一轻，下一秒，他的小水母几乎化作了一道残影，飞速从门口跑了出去。
“？”
原野愣了一下，但紧接着他就产生了一种莫大的恐慌和危机感，就好像最最重要的东西丢失了，不，是被夺走了！
他没有任何犹豫，瞬间追出去。
与此同时，叶云帆已经通过地下监狱的通风管道逃了出去。
通风管道的管口都是铁网，很密，一般而言不会有什么东西能够通过这里逃走。
但是叶云帆拥有暗影潜行的技能，所以他飞速遁入阴影，竟是直接无视了阻拦。
[理智值
大脑一片混沌，吞噬的本能、阴暗的欲.望开始主导身体。
这时候，叶云帆已经飞快地逃出了地下监狱，黑暗中，他的身体开始膨胀。
[理智值
触手变成了人类的肢体。
他有了脸，有了手，然后在静谧的夜色中站了起来。
头发和仅存的几条触手颜色开始变暗，变成暗粉色，那双蔚蓝色的眸子也变成了深蓝色，就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
笼着一层晦暗的阴影。
【藏藏起来.】
【藏起来】
残存的理智被拒绝。
[理智值
食物！
要食物！
他饿了，想要大量的食物。
庞大的精神触手四散着伸出去，开始搜寻食物的气息。
【穿衣服衣服】
最后仅剩的5点理智带着一种决绝的坚持。
【至少.不要裸奔不准裸奔！！！】
这份执念实在太强烈了，完全无法忽视。
于是赤.裸的男人站在原地僵硬片刻，忽然伸手，从虚空中抓出一条裤子，抬脚，不耐烦地套上。
拉上拉链。
啧，裤子有点小，很烦。
但只穿裤子，不穿衣服！
失智的男人很叛逆。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来啦，今天提前开饭！（挺胸叉腰）
有罐罐补肾液奖励咩（探头探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