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蛮儿还不知道,他刚才已经差点上了突地极的杀人黑名单,他走在最后面,等进来了大营,突地极什么都没说,一进大营就撇下众人,单独招呼山戎王和左右大都尉三人进中军大帐议事去了。
燕蛮儿站在营垒前,呼韩耶和达曼忙走过来,他们还真怕燕蛮儿出点什么事。
“燕蛮儿安答,你没事吧!”两人急切的问。
燕蛮儿点点头,说道:“没事,就是背心有点疼,我们先回营帐吧。”
三人来到了燕蛮儿的营帐,燕蛮儿坐在榻上,两人帮燕蛮儿除去衣服,整个背心已经被鲜血浸透,他为了拉开轩辕弓,几乎用了全身的力气,背后的鞭伤本来就只止住血,如今伤口又一次崩开了。
燕蛮儿躺在榻上,达曼帮他将背上的血水擦干净,又上了一遍药,燕蛮儿在营垒外拉弓的场景呼韩耶和达曼早就看见了。
达曼笑道:“你说你逞什么能啊,非要拉开那张弓干啥?我虽然只是远远的看见,但也知道,那张弓不是什么平凡的物件。”
呼韩耶也点头称是。
“是啊,二王子殿下都没拉开的弓,你拉他干什么啊,不是招人恨吗?”
燕蛮儿目光纯净,背心火辣辣的疼,但他没有呻吟一声,他说道:“我不能让燕国人看扁了。”他自小就是一个争强好胜的人,他也不知道这个性格随的谁,小时候被欺负了,他无论打的过打不过都要一次一次去挑战对手,尽管败多胜少,但也让许多孩子觉得异常心烦,后面也就不敢再欺负他了。
秦尚以一个身残的老将,在东胡五千精锐骑兵面前,让三大主将灰头土脸,让东胡二王子士气俱无,这一切他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几千人马被一个年近半百的老头夺去战心,这在战阵之上是非常危险的一件事。
“你啊,从小到大都这样。”达曼倒是理解燕蛮儿为什么这么做。两人一起长大,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啊。
燕蛮儿说道:“可惜今天我刚受过鞭刑,背部实在疼得厉害,不然我不会让燕国人那样耀武扬威的。”燕蛮儿说的倒是实话,秦尚在刚一开始射箭的时候,他就有了和秦尚较量一番的心思,虽然自知不是秦尚的对手,但战阵可输,尊严不能输。
达曼接着又笑了一句,说道:“你也不用这么较真吧,你要知道,那可是你未来的岳丈大人啊,你就不怕惹恼了他,他不把女儿嫁给你。”虽然到现在燕蛮儿和秦无衣还没有互相表露心意,但他们身边的人也都看出来了,这两人互相有意思。
只不过他们身在局中,当局者迷了。
呼韩耶也在一旁笑了起来。
燕蛮儿则瞬间闹了个大红脸,忙说道:“我···我才没有。”
达曼看着他的样子,在一旁说道:“我看你那么卖力的要把那张弓拉开,说不定还有一个原因,想让那姑娘的父亲注意到你呢,你说是不是?”
呼韩耶也附和道:“很是,很是”
罕见的燕蛮儿居然没有反驳,他低着头,想起了秦无衣的一颦一笑,只觉得天地之大,若能与他厮守,却也是人间的一件快事。
少年情窦初开总是诗,属于燕蛮儿的诗歌才刚刚动笔。
······
秦尚回到燕军大营之后,受到了全军的热烈欢迎。从他进入大营开始,所有的将士开始向秦尚行礼,公子职率领尉以上军官到大营门前迎接。
公子职亲自为秦尚牵马,秦尚也不以为意,许多士卒们开始呐喊起来。
姬俨没说什么,姬樾却一脸的恨意,他和秦尚在北疆共事多年,秦尚获得了多少奖赏和声名,他就承受了多少责怨和骂名,他们也互相斗争了一辈子,可似乎,他从没有占过半点便宜。
以前他就处于劣势,如今秦尚又是王亲国戚,以后恐怕就更加占不了什么便宜了。
秦尚简单的将事情给众将做了解释,便下去休息了。
入夜,在秦尚的军帐中,秦尚请来公子职,并且叫来了秦朗和秦无衣两人。
也算是一家人在一起坐一坐。
秦无衣一直心情不好,离开燕蛮儿后,一路上基本都没什么话。她本不是豪爽的性子,在家里的时候就内敛温顺,唯恐做错事,引得主母不悦,在外面相对来说比家里还自在些。
不过她今天心情不好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父亲。
她一路上没说话,秦尚也没理她,两个人算是僵持着。
吃过饭,秦尚对公子职说道:“殿下,我们要做好打硬仗的准备了。”
公子职有些不解,说道:“姨夫这话什么意思,莫非这几天匈奴人的攻击只是试探?”
秦尚对于公子职的聪慧也颇为满意,说道:“不错。如果我猜的没错,匈奴上谷王这是在试探我军虚实,我们和东胡联军人数上占据绝对优势,但是我军远道而来,疲乏不堪,运送粮草也甚为不易,他们这是在等待时机啊!”
公子职点点头,说道:“那我军多加防备不是就可以了。”秦尚摇摇头,说道:“敌军占据地利上的优势,又有骑兵的机动性,我们要想彻底击溃匈奴人,还需要一场奋死的决战。”秦尚知道,当前制约燕军最大的问题在于燕**队的构成,此次北征燕军由北地三部组成,指挥上本来就存在一定的隐患,再加上燕军骑兵太少,无法构成有效的突击力量,就算打赢也无法扩大战果。这都是让秦尚颇为忧虑之事。
他今天为什么要冒险去一趟东胡大营,除了要让东胡人知道,燕国的态度之外,其实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现阶段,他们需要东胡力量的协助。
秦尚转过话题,说道:“好了,先不说这个了,我今晚请殿下过来,其实是想听听殿下的心里话,今天东胡人辱你,你心里怎么想的。”秦尚此次专门入京,便是向燕王表明态度,他已经公开站在公子职这一边了,这对于燕国的朝堂影响是不可估量的,原先三足鼎立的局面将被打破,一股新兴的势力在燕王的支持下成长起来,作为对抗相国子之和太子平实力膨胀的力量开始走上了舞台。
秦尚继续说道:“这些年,你在各国为质,艰难求存,你应该了解其中的凶险,未来的道路上比今天更复杂的局面,更艰难的局势都有可能出现,我就想问问你,你做好准备了嘛!”秦尚的语气冰冷,包括他自身,都是权利斗争的牺牲品,很多人都身不由己啊。
公子职的手在微微颤抖,这些年来,他怎么过来的,他何尝不清楚,明枪暗箭一个接着一个,每活一天,他知道都有身后无数人的努力,没办法,他的势力太弱小了。
“姨夫,我···”公子职不知道该怎么说。
秦尚说道:“你也看到了,其实今天我为什么一定要让你去东胡大营,就是想让你亲眼看看,没有一个强大的国家做后盾,就算你贵如王子,他们也不会把你瞧在眼里。”秦尚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几百年来,他们都是这样过来的。想百多年前的山戎部强大到可以在燕国境内肆无忌惮的抢掠,甚至燕国只能借助齐国力量才能将山戎人赶出去。
这就是弱国的常态。
公子职紧紧的握住拳头,今天所受的耻辱,他比任何一个人的感受都要直观都要深刻。
没有实力就得不到尊重。
公子职向秦尚说道:“姨夫,其实就是你不说我也不知道,今天的耻辱我不会忘记,无论我是公子也好,还是燕国的一介平民也好,如果将来有机会一定会让东胡人为今天的无礼付出代价。”
秦尚赞赏的看着公子职,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我已经老了,近几年又旧伤发作,能不能活着看到那一天都难说,你心里有数就好,未来是你们的,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姨夫!”公子职听秦尚这样说,心里不是滋味。忙叫了一声。
这时候半天闷不吭声的秦无衣突然冷哼一声,跑过来,抱住秦尚,说道:“爹爹,你要是再说这种话,我就真的不理你了。”
秦尚抚摸着秦无衣的光洁的额头,说道:“衣儿终于给我说话了,我以为你以后不理我了呢,还真生我气了呀!”
秦无衣闷闷的说道:“爹爹,你就不怕突地极真杀了燕哥哥啊!”
公子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能让秦无衣和秦尚半天不说话,他说怎么感觉气氛有点古怪,原来是有原因的。
他转眼看了秦朗一眼,秦朗淡淡的笑了一声,说道:“还不是我们家有人胳膊肘往外拐。”
秦无衣转眼瞪了秦朗一眼,说道:“哥哥,你再说我就回家告诉嫂子你在箕国逛彻夜不归,逛歌舞坊去了!”
秦朗忙睁大了眼睛,看了一眼秦尚,然后说道:“我什么时候逛歌舞坊了?”
秦无衣冷笑道:“我怎么知道你什么时候逛歌舞坊了,不过你猜我把这话告诉嫂子,她是信你还是信我。”秦无衣有恃无恐的说着,想来已经不是第一次和她大哥斗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