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志俭提议当场举手表决,叶镇长觉得可行,是个好办法,就点点头,说“行!”
其他干部也都点头说行。
马文学举了一下手,站起来说:“镇长、富叔,我也同意举手表决,在表决之前呢,我还想再谈谈我的想法。”
“你说,小马。”叶镇长冲马文学点了点头说。
“这是我个人的看法哈,你们看我说得有没有道理。”马文学作了个开场白,然后接着说:“咱们镇上的朝鲜人不少,住在江边、山上的那些人吧,他们会说汉语的不多,就算住在堡子上的那些朝鲜人,也不是都会说汉语。”
说到这,马文学看了一眼韩晟昊,继续说:“咱镇政府干部里面呢,会说朝鲜话的没几个,说的也都是半拉咔叽的。真正能用朝鲜语和朝鲜人沟通的,只有晟昊一个人。晟昊不光会说朝鲜话,还认朝鲜字儿,跟镇里的朝鲜人交流起来,一点障碍都没有。”
大伙听着听着就都明白马文学的意思了,一个一个不住的点头。
马文学接着说:“晟昊要是当上副镇长,咱镇上这些朝鲜人要是来办点啥事,说话多方便呢。他们方便,咱也方便,要不然比比划划的,也不一定能比划明白,弄不好还弄两岔去了。”
富志俭接过话说:“嗯那,可不是呗,以前不是经常有朝鲜人来镇上说事,说不明白,咱也听不懂,两边都抓瞎的事嘛。”
马文学说:“嗯那呗,我就遇到过多少次了,把我急的呀。你说,在咱这要是不会朝鲜话,还真不行,咱镇上朝鲜人可不老少啊。”
叶镇长说:“嗯那,以后大家伙没事都学学朝鲜话,我也学学。”
马文学又说:“我也学,大个儿,没事的时候你教教我呗。”
叶镇长说:“小马的话算是给咱们提了个醒,咱镇上朝鲜人挺老多的,人家也是咱镇上的一员,有啥问题、有啥困难,咱得好好给人家解决喽,所以会朝鲜话和不会朝鲜话,那不一样。”
叶镇长看了看表,说:“不早了,咱们书归正传吧。”然后他又看了看富志俭,说:“那咱就举举手,表决表决?”
富志俭看了看大伙,点了点头。
叶镇长说:“两个候选人,马文学和韩晟昊。先说韩晟昊吧,同意的举手。”
所有的人都举了手,除了韩晟昊自己。
“看来大家的意见非常一致呀。”叶镇长说:“刚才我还犹豫呢,听小马这么一说,觉得韩晟昊还是占据这个、会写朝鲜话,那不简单,所以二选一的时候,我倾向于小韩同志了。”
韩晟昊刚要说什么,叶镇长及时制止了他,说:“嗯,小韩你坐下、坐下,你啥也别说,大伙的意思这是民主推荐的,不是你个人的事情,是集体研究定下来的。”
富志俭也说:“镇长说得对,这是咱们工作的一部分,小韩你再说什么就是不服从组织领导了。”
叶镇长一拍大腿,站了起来,高兴地说:“得,今天先这么的,我呆会往县里汇报一下,行与不行还得等组织上下令。好了,散会。”
大伙都走了,只剩下马文学和韩晟昊。
马文学上去用拳头打了一下韩晟昊,说:“大个儿,你行,我支持你!”
韩晟昊看着马文学,说:“马哥,我没你说得那么好,就是你夸我,你过奖了。”
马文学笑笑,说:“不说了,走,咱到医院,去看看小玄儿。
韩晟昊当上副镇长的那天,叶镇长和富志俭、马文学他们都为他高兴,大伙也都过来向他祝贺。韩晟昊脸上笑着,心里却流了泪。
他来到韩阿爸依和韩阿迈的墓地,为他们扫了墓。
韩晟昊跪在坟前,为韩阿爸依敬上了一杯酒,为韩阿迈献上了一只苹果。他说:“哈拉爸吉(爷爷)、哈拉莫妮(奶奶),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今天,我当上了副镇长,我现在是国家的人了,你们听了,是不是一定很高兴。”
说到这儿,韩晟昊流下了眼泪。他说:“爷爷、奶奶,如果没有你们,就没有我的今天。我从一个孤儿,成了一个国家的人,一个有能力为更多的人服务的人,我要谢谢你们。”
韩晟昊边说边站起来,恭恭敬敬地在坟前鞠了三个躬。
回家的路上,韩晟昊想起了从前,想起了日照,想起了他跟着父亲“闯关东”的日子,想起了父亲病逝在路上,想起了母亲,想起了没爹、没娘,吃百家饭、穿百家衣的那些日子……
他朝家乡的方向望去,禁不住潸然泪下,他在心里使劲地呼喊着:“爹、娘,爹、娘!”
突然,韩晟昊再也忍不住了,他跪在地上号啕大哭起来……
自从韩晟昊当上副镇长以后,工作比原来忙了不少,为了尽快适应新的工作岗位,他经常是早上第一个到,晚上最后一个下班。
这天,晚上六点多了,韩晟昊感到肚子很饿,就收拾了一下办公桌,关了灯,锁上门,打算回家吃饭。
韩晟昊的家,也就是韩阿爸依(爷爷)和韩阿迈(奶奶)的家,自从10岁韩晟昊被朝鲜人韩氏夫妇收养,韩晟昊一直住在这里,这一晃12年了,虽然韩阿爸依和韩阿迈都不在了,但这里依然是韩晟昊的家。
韩晟昊的家离镇政府大院不算太远,走回去也就十几分钟。
还没等进院子,韩晟昊远远地就看见了院子里站着三个人,一男一女两个大人和一个小男孩儿。韩晟昊赶紧往前走了几步,推开大门,进了院子。
没等韩晟昊开口,那个男人就用朝鲜语问:“打听一下,这是韩光洙的家吗?”然后补充了一句:“平安北道的韩光洙?”
韩晟昊也用朝鲜语说:“是呀。”他奇怪地看着来人,问:“您是哪一位?”
韩晟昊一边问,一边打开房门,让三个人进屋,说:“先请进来再说吧。”
两个大人带着孩子走进屋,脱鞋上了炕。
韩阿爸依和韩阿迈去世后,韩晟昊虽然只有一个人生活,但是家里始终非常干净、整洁。
炕上的炕席还是擦得锃亮锃亮的;两只刷着红色油漆的木箱也是擦得锃亮锃亮的摆在里屋的墙角,箱子上面的棉被洗得干干净净,叠得整整齐齐;碗架柜上的饭盆一对一对的扣着,摆成一排;锅碗瓢盆都锃明瓦亮的,能照出人的影子……
韩晟昊和他们上炕后,都坐在炕上。
韩晟昊用朝鲜语的敬语很有礼貌地问:“牡森依利以思密嘎(有什么事)?”
男人没有直接回答,反过来问到:“你是谁?”
韩晟昊说:“我是韩学洙的孙子,名字是韩晟昊。”
这时,男人和女人互相看了一眼,惊诧地问:“听说他们并没有儿女呀。”
韩晟昊回答说:“是,他们没有儿女,但我是他们的孙子。”
这两个人还是十分诧异,但是也不想继续追问。
于是男人问:“韩阿爸依和阿迈呢?”
韩晟昊说:“不在了。”
“去哪里了?”男人问。
韩晟昊看了这男人一眼,说:“去世了。”
这一男一女同时“爱高(哎呀)”了一声,互相看着,脸上流露出震惊的表情。
女人问:“他们是什么时候去世的?”
韩晟昊说:“已经很多年了。”
这时,女人说话的声音有些发抖。她说,他们今天来韩家,不是来串门的,主要是受一个邻居的临终委托,到韩家来送这个孩子的。
韩晟昊诧异地看着这个孩子。这是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儿,从穿着上看,一眼就看出看这是一个朝鲜小孩儿。
韩晟昊问:“这个孩子是谁?为什么送到这来?”
女人说,这个孩子的爸爸是韩阿爸依的一个远房侄子,姓韩。说着,拿出一张韩阿爸依和一些人合影的照片,指着韩阿爸依身边的一个男子,说,这个就是孩子的阿爸吉。
韩晟昊认识这张照片,在韩阿爸依家的相框里,有一张跟它一模一样的照片,现在就挂在里屋的墙上。
女人接着说,这个孩子的爸爸去年在回朝鲜的路上遇难了。
韩晟昊说:“遇难了?”
“嗯,遇难了。”女子说:“孩子的欧妈(妈妈)在他爸爸遇难后就生病了,一直不好,前段时间也去世了。临终前,她委托我把这个孩子送到这里来,说交给他的远房爷爷,就是韩光洙韩阿爸依,这是他在中国唯一的亲戚。”
这时,女子也看到了挂在墙上的这张照片。
她走到了照片的前面,指着照片说,朝鲜光复(日本投降)以后,她们那里很多朝鲜人回了朝鲜,这个小男孩儿的爸爸也很想回去,但是当时孩子生着病,带在路上不方便,他就没回去。去年,又有一些同乡回去,孩子的爸爸就跟着回去了,想先看看那边的情况,让孩子和妈妈在中国等着。可是,他的爸爸还有几个同乡过江的时候,在江上遇到了大风,船翻了……
女人说,他们是来把孩子交给韩阿爸依的,可是,他们不知道,韩阿爸依和阿迈已经不在了。
“这可怎么办呀?”女人焦急地说。
这一男一女两个人站在炕上,进退两难地看着这个小男孩儿。
大人们说话的时候,小男孩一直睁着大眼睛听着,不哭、不闹,一句话也没说。韩晟昊发现,他的眼睛长得很好看,又大又明亮。
韩晟昊摸摸他的头,温和地问:“你几岁了?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儿怯怯地看着韩晟昊,毛嘟嘟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半天没说话。
这时,女人低头对小男孩儿说:“快回答大人的话,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小男孩子儿说:“灿宇,我的名字是韩灿宇,6岁。”
“韩灿宇?”韩晟昊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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