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长久的静默后,终待来萧景珩疏朗的笑声,
“婉儿所言,甚得朕心。”
他顺势抬手,攀上了宁婉霜置于他太阳穴上的玉手,把玩于掌心,珍之重之。
又于笑意明朗间,心下默思忖:
这督察院左都御史是从一品的文官,专纠劾百司,弹劾各路不正之臣,又在朝中有重案时,兼于刑部和大理寺同成三司会审,肃清朝廷风气。
外戚专权是历朝历代帝王的大忌,然左都御史这官职虽是体面,但手中却并未握有什么实权,
比之从前宁婉霜的父亲川陕总督,又或是嘉睿皇后的父亲兵部尚书,这些手中握有实打实兵权的武官母家,这左都御史便要令萧景珩放心的多。
若是将这样的家世抬给了宋昭,她从此也算是身家清白,再不用纠结罪臣之女一事。
为了承煜的事,这些年来萧景珩心中待宋昭总有愧疚,
如今抬了宋昭一身体面,一来可将昔日亏欠稍作弥补,二来可让宋昭知晓他待她的重视,三来更可让她安心养胎,来日顺遂诞育皇嗣,替皇家添丁添福。
这般一举三得又无后顾之忧的妙法,催得萧景珩满面笑意经久不曾弱下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手腕稍一施力,便将宁婉霜揽于怀中坐下,
继而唇依佳人耳畔,哑声低迷道:
“婉儿如今是愈发懂得替朕排忧解难了。”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宁婉霜的耳廓上,撩得她酥痒,
她低垂羽睫,羞涩倩笑,“人与人之间原都是相互的,皇上待臣妾好,臣妾自然也要为皇上思虑周全。”
说话间,又忽地在萧景珩胸膛上推了一把,别过脸去故作娇嗔道:
“只是皇上如今待宋昭未免也太过上心了些。瞧着和臣妾用膳的时候愁眉不展的,非得要得了好法子,才肯对臣妾笑颜相向。可见君心凉薄。”
“妮子浑说。”萧景珩轻轻捏着她的下巴,迫她转过脸来,于她精致挺翘的鼻尖儿上刮了刮,
“到底婉儿相伴朕多年,朕待你,自是比待她情深。朕也想着,你这贵妃的位份也是有些时日了,是该与你晋一晋位份。只是嘉睿皇后丧期才满,又逢太后新丧,是年不宜立后,朕想着待过了除夕......”
“皇上,臣妾的心思不在后位上。”
宁婉霜食指轻置于萧景珩唇间,截住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皇上是知道臣妾的,臣妾一心所盼,唯有皇上待臣妾的真心而已。只要皇上心中念着臣妾,陪伴在臣妾身边的时候能再多一些,臣妾已然知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着偏一偏头,依偎在萧景珩怀中,低低道:
“且论到底,臣妾的母家也曾获罪于朝廷,臣妾同样也是罪臣之后。如今宋昭有着身孕,自是一切以她为重,皇上既已经决定了给她一个新的母家,难不成还能再给了臣妾?
若真如此,只怕前朝那些老骨头又要喋喋不休说嘴皇上了。臣妾,不愿让皇上为难。”
宁婉霜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眼想心思,字句都在替萧景珩考虑。
萧景珩闻言也颇为感动,
他半晌不语,唯定睛看着怀中的美娇娘。
于她眼波流转间,再鲜见昔日的骄纵与跋扈,余下的,唯有如春水般的柔情与顺从。
他心下感慨良多,将臂弯收紧些,拥她更深,
“婉儿如今的性子,比之从前要和婉了许多。你处处为朕着想思虑周全,如何能叫朕不心疼你?”
宁婉霜淡淡笑道:“都为人母了,哪里还能再任性?惠妃本也是孩童心性,有了承璟后不也跟变了个人似的?”
缓一缓,又问:“那皇上喜欢臣妾如今这样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萧景珩敞声而笑,用力颔首,“那是自然。”
是夜,萧景珩将宁婉霜留在了朝阳宫过夜,
次日一早,宁婉霜回宫时,正赶上承欢在庭院内晨读。
她远远儿立着,也不打扰孩子,静静听着,
“密意君听取。莫逐风来去。若是真心待于飞,云里千条路。”
小家伙诵诗时摇头晃脑的,一偏眸,乍见宁婉霜立在辛夷树下,正含笑看着他。
他起皮皲裂的脸上,立时绽起了层层叠叠的笑意,欢喜地朝宁婉霜跑过去,
“儿子给母妃请安。母妃昨夜留在父皇宫中了吗?真好,儿子见父皇最近总是往懿娘娘宫中去,都怕父皇冷落了母妃。”
宁婉霜不答此话,仅置之一笑,旋而轻抚着他的额头,问道:“方才在背什么?”
承欢一本正经地说:“是蔡伸的词。大学士很欣赏蔡伸,儿子便问他讨了诗词集来,闲来也跟着念一念。”
宁婉霜取过承欢手中的诗词集,弱声念了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若是真心待于飞,云里千条路。”
她不太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反倒是将目光落定在了‘真心’二字上,一时恍了神。
她想起昨夜萧景珩对她说的那番话,忽而觉得好笑得很。
从前她处处为着萧景珩,满心满眼都是他,可却换来了他满腹的猜忌怀疑;
如今真真儿算计起他来了,他倒觉得是在处处替他思虑,反而感动得很。
未免也太讽刺了些。
“母妃想什么呢?”
“没什么。”宁婉霜回过神来,笑着将诗词集还给承欢,“母妃问你,你觉着真心是为何物?”
承欢想了想,道:“大学士常教导儿子,待人要真诚,以真心换真心。儿子以为,真心或是君子的待人之道?”
宁婉霜先是颔首,转而又苦笑道:
“可是有些人临水自照顾影自怜,是不会在乎这所谓真心的。他在乎的,永远都只有他自己。在乎的,是身边的人能不能被他规训成他所喜欢的模样。殊不知人活得都不像自个儿了,又哪里还会存下真心来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样的话,对于承欢这样的年纪而言,断是听不懂的。
瞧着承欢一脸懵然地搔着后脑勺,宁婉霜笑意温然道:
“母妃不过随便念道两句,你也不必琢磨。瞧着时辰快到了,且跟着流玥姑姑去尚书房吧。”
待流玥领着承欢出宫门之际,正与造办处的奴才打了个照面,
流玥好奇道:“魏公公?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魏公公一副奉承嘴脸,胁肩谄笑着道:“流玥姑姑说笑了。杂家是奉了皇上旨意,来为宸贵妃娘娘量身裁衣的。”
“裁衣?”
“这可是大喜事,宸贵妃娘娘回宫时没与你们说吗?”
魏公公凑近流玥些,一脸神秘道:“皇上许了贵妃娘娘皇贵妃的位份,择日晋封。如今这满宫里,可是再没有比永和宫更风光的地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