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萧旻的眼神越发冰冷,语气里也带上戾气。“你们究竟做了什么?”裁冰融雪哆哆嗦嗦地一五一十地说了这些话。
一瞬间,萧旻甚至想过要不要干脆让她们再也没有机会看见明天的太阳,直接找两个暗卫易容模仿她们应该也不会被阿蕤发现。萧旻的眼神越来越冷,处置裁冰和融雪的话就要说出口。
他的话突然被闯入的拂霜公公打断,“殿下,太子妃殿下醒了,此时正在找您。”
萧旻的眼神骤然升温,不复之前的冰冷,眼神扫过面前的裁冰和融雪,“都先回去伺候太子妃殿下,你们都知道该怎么做?”
此刻景和殿内,卢秉真蔫蔫地坐在床上,朱柿和雪茶唯恐她再一次着凉用轻薄的纱被将她围住。萧旻走进景和殿的时候就听见阿蕤轻轻地问了一声,“清晏呢?”那语气之中,犹带着几分高热之后的喘息。
心头一紧,不可抑制的怜惜从萧旻心头密密麻麻地泛起,他温声道,“阿蕤,孤在这里。”卢秉真眼中的疲惫掩饰不住,抬眼看向萧旻的眼神里情绪复杂。
“咳咳,你们都先下去吧。”这话是对两旁侍奉的宫女们说的,不过片刻间,宫女们如潮水般退去。萧旻接过雪茶递过来的药,用一种哄劝小孩子的语气对卢秉真说道,“阿蕤,乖,先把药喝了。”
卢秉真扭过头,表现出了强烈的抗拒。萧旻眼神一暗,但却仍然压抑着自己内心的暴戾温声劝道,“阿蕤,你要说什么待会再说,不在乎在这一时,先把药喝了。”
苍白脆弱的小脸扬起,卢秉真定定地看着面前的萧旻,“清晏,我对你来说是什么?是与范阳卢家联合的媒介吗?还是说一个可以随意宠爱,但不能有任何逾矩行为的宠妃?”
或许是因为愤怒,此刻卢秉真的眼睛闪闪发亮。萧旻不合时宜地想着,这个样子的阿蕤真是让人想不喜欢都不行。今夜听完裁冰和融雪两人的话之后,萧旻便已经洞悉了阿蕤的心事,也明白了为何阿蕤会来势汹汹、突然病倒。
在天空肆意翱翔的鸿鹄,是无法忍受笼子里面的燕雀生活的,即便这个笼子尊贵华美、权势无上也一样。
“阿蕤,孤知晓你想要做些什么。可是,如今前朝后宫的形势风云变幻、波诡云谲,不是一个适合你入局的时机。你再等等,等孤把权柄之上的荆棘拔除干净,自然会给你参政议政的权利。
孤早就说过,王鉴能允诺你的事情,孤一样可以。孤也相信,你足够聪明,足够冷静,不会被权利所左右,能够驾驭权利做更多你想做的事情。”
鬼使神差之间,卢秉真心有所感般突然说了一句,“清晏你为什么如此在意王家表哥的允诺,他于我而言也只是一个只见过几次的世交家的表哥罢了。”
说完这句话,卢秉真明显感觉到,虽然萧旻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眼神却明显柔和了下来。然后,卢秉真就听见萧旻掩饰性的咳嗽了两声,“咳咳,阿蕤,你该喝药了。再不喝,这药就要凉了。”
等到卢秉真捏着鼻子,喝完了一碗又苦又涩的汤药之后,萧旻几乎是落荒而逃地离开了景和殿。临走之前,萧旻听见卢秉真为裁冰和融雪求情。
“清晏,我生病并非裁冰和融雪两人的缘故。这病大约是自从我回到京城便埋下了病根。日日被关在卢家大宅之中不得外出,再也没有了随父母外放时的自由,这才是我情致不愉的源头。”
萧旻叹气了一声,只能答应不再追究两人,“阿蕤,孤当然可以不再追究她们两人,只是孤不可能容忍这东宫之中有会伤害到你的存在。再有下次,孤只能答应你将她们放出东宫。”
闻言,卢秉真还想为两人求情,“他们两个自小陪我一起长大,能得我重用,原本也不是因为在精细伺候人一事上格外过人。裁冰擅长理清各种人脉关系,融雪则是擅长账目,我习惯了仪仗她们。”
这便是无论如何也要留下她们的意思了。萧旻没有直接拒绝,只是淡淡地说了句,“阿蕤,你是太子妃殿下,普天之下比你更尊贵的也不过三两人而已。你若是想要可用之人,比他们更能干、更聪明、更懂得揣摩上意的多得是。
而孤之所以在此事上放过她们两人,也并非因为她们两人的才能让孤惜才。能让孤破例,也不过是因为这一切与你有关而。”
今夜的前半夜整个东宫人仰马翻,后半夜却因为萧旻明显愉悦起来的心情安宁下来。
这场病来势汹汹,却病去如抽丝。卢秉真在景和殿内被人严严密密地保护着,完全不允许她随意外出吹风。卢秉真本来想劝说萧旻不要与自己同吃同住,免得被过了病气。可是她每次提起此事,都被萧旻以各种各样的事情打岔。
闻皇后和广德公主也很关心卢秉真的身体,频频赐下各种进补之物和珍贵药材,中间还有一次特地将萧旻叫去问话。不知怎么的,闻皇后将卢秉真的病情理解去了另外一个方向,含蓄的劝告萧旻。
“太子妃究竟怎么样了?你老实与我说实话。旻儿,本宫知道你年轻气盛,可是也不能太过贪欢。太子妃年纪尚小,有些事情你也该克制一二才是。”
也不知道萧旻究竟是怎么应付闻皇后的,反正他依旧住在景和殿里,与卢秉真同吃同住、形影不离。
直到几日之后,柳太医再次上门来为卢秉真诊治,“殿下可以安心了,太子妃殿下已经大好,这几日也不必再吃药了。”
完全痊愈之后的卢秉真,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去拜见闻皇后。
巧的是,今天广德公主也在闻皇后宫中。
“儿臣拜见母后,拜见广德皇姐。”行礼之后,卢秉真被两人亲亲热热地叫到自己的身边来坐下。三人说着各种体己话。
可是还没说多久,外头就有人来报。绣心出去看了一眼,再回来时脸上已经带上了掩饰不住的厌恶和不情不愿,“顾贵妃求见,娘娘,您要让他们进来吗?”三人对视一眼,都不理解为什么这个时候顾贵妃会突然求见闻皇后。
这些日子以来,汝阳长公主大约是眼看着女儿荣德县君和豫王殿下的婚事无望。抱着一种恶心也要恶心死你的心态,汝阳长公主向陛下举荐了不少出身不太高的女子,作为未来豫王殿下王妃的人选。
这可把顾贵妃气坏了,她一直一心一意要为自己的儿子挑选一个出身家世不亚于太子妃的王妃,怎么能忍受汝阳长公主的乱点鸳鸯谱。顾贵妃当即便柳眉倒竖,势要让汝阳长公主这个无权无势的空架子长公主好看。
按理说,这个时间的顾贵妃应该忙着在陛下面前说汝阳长公主的坏话,顺便给自己的儿子豫王殿下的脸上贴金,怎么会有空来闻皇后宫中呢?
闻皇后、广德公主和卢秉真三人都十分不解,只是这样晾着顾贵妃也不是办法。她好歹也是后宫贵妃、皇子生母,贸然打她的脸只怕会引起前朝的波澜。
眼下前朝后宫之中,陛下与太子殿下的势力处处皆在角力,双方都等着看对方什么时候露出破绽。这三人是与太子殿下联系最密切的三个人,自然不可能在这等小事授人以话柄。
闻皇后的眼中闪过一抹不耐烦,却很快掩饰住。她端起皇后雍容华贵的架势,含笑点头道,“天气怪热的,怎么好叫顾贵妃娘娘好等,还不快快将她请进来。”
今日的顾贵妃难得一见闻皇后就开始服软,向闻皇后哭诉道,“皇后姐姐,你是不知道为豫王殿下挑选王妃有多难。这娶妇娶贤,可是各家的小娘子在外头的名声都是极好的,谁知道她们的性情究竟是怎么样的呢?若是挑选了一个和豫王殿下性情不相投的王妃,这岂不是我这个做母妃的罪过。”
闻皇后心中完全不在意豫王殿下挑选什么样的王妃,反正她儿子已经娶完太子妃了,谁管你儿子娶进门的是不是母夜叉?心中这么想的,闻皇后嘴上却还是好言好语地打着太极劝她,“顾贵妃这话可就过了。京城之中各家贵女皆是极好的小娘子?豫王殿下无论迎娶哪一个,想必都能琴瑟和鸣、夫妻相得、恩爱不疑。”
可是顾贵妃似乎打定主意要让闻皇后说句话,她哭哭啼啼了大半个时辰,闹得闻皇后都开始有些头痛,却又不能强行送客。
就在此时,顾贵妃突然期期艾艾的提出,“太子妃殿下在闺中之时,也与不少为出阁的小娘子交好,不知道能不能麻烦太子妃去一趟长春宫为本宫出谋策划一二。”
此刻的闻皇后恨不得马上打发了顾贵妃才好,加上顾贵妃无论如何总是占着庶母的道理,也不好回绝她的要求。闻皇后将眼神投向卢秉真,卢秉真闻弦歌而知雅意,笑盈盈地起身,“贵妃娘娘有意,儿臣不敢推辞,既然如此,那就去一趟吧。”
她表现得如此平和,身后的朱柿和雪茶却骤然紧张起来。她们两个犹且记得太子殿下的吩咐,“定要尤其小心顾贵妃母子接近太子妃殿下。”
两人不动声色的上前接替了裁冰和融雪的位置,跟随着太子妃殿下的仪仗一路前往顾贵妃的长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