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马等待时,已逐渐到了丑时,此时张韩和关羽见到远方已有人影攒动,估算是派去下游渡河的死士已经差不多到了,于是各自下令将周围的将士唤醒,打起精神准备冲锋。
再过一刻,对岸有兵马忽然举火,通明的火光一瞬间点亮了夜空,喊杀声顿时铺天盖地的传来,张韩等人翻身上马,奔至河岸,这时,徐晃已经亲自在前列,带着人乘坐竹筏向对岸而去,河水十分湍急,刚下水面,就有箭矢飞射而来,不少兵士因下意识躲避箭矢,结果既没有躲掉,又因站立不稳,直接落入水中被冲走。
而徐晃见状,知道对岸高塔上防备的军士已经发现,他回头扫视副将,道:“下令举盾,每三波箭矢后,放盾划筏,加速行进。”
“按照此前操训之法,斜向顺流而行!”
“唯!”
副将将这些命令一一传出,很快竹筏就斜着某个方向动了起来,且在几次举盾之后,箭矢逐渐减少,最后在对岸的防备高塔箭楼上传来了吵闹的混乱之声。
“敌军来袭。”
“曹军来袭,立刻去禀报将军!”
“守不住河岸,就退走,将渡口放给他们!”
延津本来就是进驻之地,对于援军来说其实并不是很重要,他们可以随时放弃,若是守住的代价实在太大,就会毫不犹豫撤走,毕竟在敌军渡河的途中,已可以凭借箭矢占得便宜。
在几名偏将的呼喊下,知晓后方也被人突袭的袁军开始缓缓撤退,即便是撤退却也没有那么混乱,依然是紧守住阵型,自不会因此而慌乱。
等关羽和张韩赶来,袁军已经撤退得差不多了,留下了河岸边的工事、营寨,根本没有任何抵挡。
“袁军恐怕是早就已经想好了,一旦受到突袭,立刻撤走,不和我们在岸边纠缠,把北岸让出来,”徐晃从远处回来之后,气喘吁吁的说起了情形,退而有序,分明就是早就下好了命令,才能这般迅速。
“那是自然,”张韩和关羽对视而笑,而后说道:“这延津,中间的河流颇为湍急,若是要渡河需要一刻钟之久,即便是准备妥当,也需耗费不少精力,他们若是想要一直守住这座营地,徒增伤亡不说,未必还能守得住,而且即便是守住了,也没有什么意义。”
“说得也是,”徐晃长舒一口气,此刻没有意外的拿下了北岸营地,已可休息片刻,他对张韩抱拳道:“我等在此建营地,为君侯做后盾,君侯可立即策马而行,先行寻路。”
“好,公明将小道所在告知于我,我去寻那些将士。”
“不,”关羽听完这话,直接伸手按住了张韩的臂弯,面色冷肃的道:“伯常不必去寻他们。”
“什么意思?”张韩愣着看向关羽。
“不瞒你说,”关羽面色依旧坚硬如铁,未曾动容,气势沉凝而坚决的道:“在此战出行之前,那些死士我已经发放了三倍的犒赏,又送了钱粮予其家人,名录在册,可为其父母养老、照顾妻小,早已安家置费,他们都是自愿赴死。”
“赴死?”典韦、高顺两人都露出了迷茫的神色,且目光有所感念,下意识的凑近了许多。
“不错!”关羽身姿挺立,沉声道:“但凡交战,如无牺牲则可取胜,太难!”
“如此义士愿为大局而赴死,壮烈无比,这些义士在临去之前,许多人都只有一个要求,唯愿留下声名也,我自是答应,此名录,我放在了南营之中,待君侯回来去取,若是此战败了,则援军亦会取得,自也知晓其名。”
张韩眉头一皱,神色已无比动容,“云长兄长,意思是让我另寻他处,让他们作为诱饵?”
“嗯,”关羽点头,深邃的目光看向张韩,道:“袁绍定然对你严防死守,设下了重重埋伏,此情就怕你不来战场,既然来了,怎可让黑袍骑去赴死?既是尖刀,那就插进袁绍的胸腹之内,直取其心才是!”
“好,好,好……”张韩忽然感觉,有一股热流从心底流出来,暖意遍及全身,双目亮起了仿佛火焰般的战意,此次若是去,定然要建功立业,否则,对不起这些始终跟随于身后的目光和期盼。
这些死士,居然有如此多人,只为求留下性命于世,真是……令人欷歔……
“云长兄长,除却想要留下声名的人,其他的人还有什么要求?”
“没有要求,”关羽深深地看着他,“他们要的是乱世平定,此战大胜。”
“唯有丞相,方可予北疆以安宁,如同迎接天子归汉一般!”
关羽说完这话,自己心里都咯噔一下,而后汗毛竖起,忽然一股冷意自较低而起,传遍全身,心中更是迷茫不已,诶?!我为何会说出这种话……平定乱世,安抚百姓,为天下立仁义之本,不应该是我大兄刘玄德么……
“嗯。”
张韩深吸了一口气,翻身上马,带着高顺、典韦,领二千二百黑袍骑,直奔小路而去,此前在延津收集的地图之中,有不少道路都可通往冀州后方,直达黎阳侧翼。
而袁绍现在兵马已经进驻到东郡境内,他的粮道自然很长。
屯粮之地,必然就在乌巢。
只要能寻到路途,绕到乌巢所在,将袁绍的粮草补给全部烧毁,他必然会阵脚大乱,而后,再扩大此事,可以让他邺城自乱阵脚,内斗不休!
所有的策略,张韩都已在心中设计好,现在就差最关键的一步。
直奔乌巢!
……
白马津。
袁绍大营之中,袁绍正在屈手撑住侧脸,苦思冥想,但却看不明白当前的局势。
“为何,曹军迟迟不来袭营呢?已经数日之久了。”
“这恰恰说明,张韩的黑袍骑,未必就在白马津,他们可能去了延津。”
沮授和田丰在旁说道,在来之前,他们已经又派了一道快马,去延津讨要军情消息,同时对沿途可达的各处要道,都派去了快马查探,确保内部没有生乱,想来消息也快传来了。
在延津的曹军若是有动静,张郃也会很快送来消息。
“主公,现在看来,黑袍骑若是不在,延津又有重兵把守,他们不来攻,我们便可攻城而入,取下濮阳。”
“只要濮阳一落,曹军在东郡等同于少去了屏障之地,一马平川耳。”
袁绍听完此话,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继续低头沉思,如此局势错综复杂迷雾重重,让他更加难以决断。
“报!”
不久之后,一声探报打断了帐中的平静,斥候翻身下马,闯入大营,不管身旁有人,忙单膝跪地道:“禀报主公,延津战报!曹军突袭延津北营,黑袍骑果然出现在延津战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