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朝会没了皇帝参加。
朝堂上的议论却不小。
工部尚书郑绅就是其中的焦点,因为嘉靖关注了造船和火器的锻造事宜。
不少朝臣,都眼神闪烁。
他们都是有和工部合作过的,有从工部上面得了不少的好处。
花钱的地方,从来都是油水最足的。
也是人情往来最复杂的衙门。
“皇上要清查工部的账目了。”
突然一名大臣说道,让整个朝堂瞬间安静了下来,一双双的眼睛,都看向了他。
等着他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今日皇上去了演道院,听说演道院中的一名道人,说了火铳原本的最低造价,还有兵仗局给工人的最高报价。”
此人也不怯场。
高预算,让低价格造出,本就是流传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工部做法。
若是皇帝没有想起来查账,那么一切都好。
但只要开始查起来,就得牺牲一些人,来保全更多的人了。
没有人有信心,在现在账房们越来越厉害的记账方法之下,还能够不留下任何痕迹。
“那么你的工部,到底有没有人欺上瞒下,偷工减料呢?”
作为内阁首辅,严嵩少有地直起了腰。
严家现在不缺银子,往后也不会缺。
自然也就看不上别人给的孝敬了。
贪赃枉法弄来的那点钱,除了担惊受怕之外,根本就不值得。
而且从载坖医院中传来了一些消息,说是经常贪赃枉法的人,会经常因为惊怕,伤到心脏和脑子,容易英年早逝,而且是突然死亡的那种。
想要抢救,恐怕都来不及。
不管真假,也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严嵩是信了。
因为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收受贿赂,他晚上睡觉都安稳了许多,亲身经历还不能说明问题?
此时义正言辞地站了出来,立刻身后也就跟了一群人摇旗呐喊。
而这些人,都是同样有着天津卫生意的一些官员。
原来天南地北的,没有多少交际,如今都想着自己往后,可以清廉的过完后半辈子,很自然地就成了同盟关系。
“本官觉得,还是要好好的查一下。”
高拱本来在冷眼旁观,工部的事情,和他没有多少关系。
可在见到户部尚书陈经,并没有站在那些一定要彻查的严嵩身旁,眼珠子一转,立刻就上去落井下石。
只有打压了户部,他们税务司,才能够收到更多的税种。
“你们税务司,可是只管收税,难道现在还想把手伸到刑部和大理寺不成?”
郑绅憋红了脸,不快地问道。
工部是个什么样子,他心里自然是有数的,经不起有心人认真查地。
“公道自在人心,本官只是说了一句公道话,难道这也有错?”
瞧着一身正气,侃侃而谈的高拱,郑绅一扭头,不想再看此人。
刚刚他也是想明白了,人家户部都不急,他急什么?
银子还不是都从户部拨出的?
他工部有问题了,难道户部就没有问题?
再者说。
都察院没有问题?
反正只要是在这个朝堂上的官员,那一个敢说自己身上干净的?
真以为自己可以清廉的和水一样?
“不错公道自在人心,我刑部刚好需要锻炼一批人才,可以配合都察院和大理寺联合执法一次。”
刑部侍郎苏祐跟着嘉靖去了一趟大同。
回来之后,整个人就发生了转变。
不知是因为边军的战斗,还是刑部权利深入了县府,做事的时候,也跟着铁血了不少。
已经被点名的都察院和大理寺,此时也不能不表态了。
“郑大人还请多担待一二,为了大明,为了天下百姓,可不能让蛀虫坏了我大明万万里江山社稷。”
一番表态过后,心中就已经开始思考,怎么去查,查到哪个地步了。
好在此时皇上不在,不然哪有他们的从容应对。
自己人先下手割肉,总要好过让皇上来诛九族吧?
虽然现在已经不用这个了。
可看到曾经的同僚们一家齐齐整整地去修路,去挖矿,难免有些兔死狐悲的感觉。
“哼!本大人身正不怕影子斜,诸位大人随时都可来查账。”
郑绅生硬地甩下一句话,就不再言语。
更多的人已经要求查账了。
他也做好了随时被人放弃的准备。
只是希望,不要牵扯上他的家人。
而且这么多年,他自己贪下的那些银子,已经让家人砸锅卖铁的补上了,就算有问题,也不过一个失察之罪。
“那就好。”
一群人说完了这件事,就再次说起了海上蛮子。
所有的消息,都在慢慢地汇总。
已经有人快马加鞭地派人去广州府了解具体情况了,只是路途太远,需要时间。
目前能够得到的最具体的消息就是汪鋐汪大人的屯门海战战报。
“海上蛮子们的首都是里斯本,据说当时他们的皇帝叫曼纽尔一世。”
兵部尚书刘天和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还拿出了自己的证据,一份陈年手书,具体是谁所记录,已经找不出出处。
也难为刘天和还能够翻出来查阅。
“这么说,他们的皇帝,是一位开国皇帝了?有一世就有二世,一般开国之初的军队战斗力还是很强大的。”
严嵩不由得问道。
“应该是吧,他们先是占领了满剌加,用满剌加作为中转站,说明这些人距离大明很远,要想让大明占据主动权,咱们也得占领这个叫做满剌加(马六甲海峡)的地方。”
刘天和说着,就在空中虚划了几下,意思就是,这块海路相当于一个重要的关卡。
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要。
郑和下西洋的航海图,还是及时地给出了这么一处位置。
让后来人能够一目了然地看出其中的价值。
“本官看着这些海上蛮子们的名字怎么一个比一个长?”
有官员疑惑的问道。
其中一人叫费尔南·佩雷兹·德·安德拉德,完全就看不出来,哪一个是姓氏,那一个才算是名字。
“蛮子呀,你以为他们有多大的学问,就像草原人一样,他们的名字不也很长?”
也有人立刻回答。
很快所有人就对名字的认知,达成了统一。
那就是名字越长,蛮性越重,都是一群不通教化的野蛮人。
至于对不对,反正他们认为是对的,要不然那为何不远万里地来到大明边境上,烧杀抢劫?
有理有据的推论,一点都没有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