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筠对那日幻境中的假“江以观”念念不忘,更多的细节回忆起来,破绽愈多——
他不能说话,这在梦魇魔制造的幻境里如此设计显得多此一举。
也没有伤害他们,即使是最后他用剑刺进他身体的时候也没有暴露恶意。
最关键的是,他伤口处流出的不是符合逻辑的鲜血,而是白色光辉,如果是梦魇魔设计的,那到最后也没看出他这么做的用意。。。。。。
他心有疑虑和猜测,推开师兄的房门打算合计合计,除了散着笔墨的桌台,房间干净地没有人影,估计人去了藏书阁,便又转头往藏书阁去。
藏书阁隐于尖翠峰树林掩映间,高数十层,顶楼全靠御剑进入。
他和都云蔚有专门的沟通秘术,只要离得近找人就很方便。
“我在第十七层。”
姣好少年御剑风驰电掣,甩了个亮弧就停在了。。。。。。他伸手在层数上数了数,“铛——”往下降了一层,不等剑停稳,就飞跨出去。稳稳落在楼阁木地板上。
经久的书墨香气混着木质香已经演变成了这里厚重的沉淀气味,只要闻嗅一口就会让人心神平静下来,连走在排排高竖的书架中间都会不自觉地放慢脚步。
“这里,你右前方。——抬头!”独属于都云蔚清朗低沉的嗓音飘渺地从高处落下来,被厚厚的书架挡住,绕过一从书,南筠才看到坐在横架梁檐上的人。
简约束起的墨发,和白色弟子衣袍随风轻扬,目光如星,姿态闲散,淡薄如雾的纱散射银白的日光有些清艳,一腿半曲,一手执玉简,已经是半大青年了,和他完全不是一个年龄层的俊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几年装小孩装得习惯,有点沉浸其中,他倒忘了他们两个都是心思诡谲的坏东西。
南筠飞身坐到师兄边上,抢走他曲腿的位置后调了个舒服的姿势,单刀直入道:“师尊在你身上下的神识还在吗?”
都云蔚点头,在昨晚回松涛峰的时候他就刻意感知了一下,那个神识一直呆在他的识海深处,没有异常。
他和南筠一样对那个假“江以观”有所怀疑。
“看来,师尊给你的神识不见了!”都云蔚肯定地说。
“所以,你也怀疑,那天进入幻境的那个假江以观实际是师尊的神识?”
“几乎就是!”
南筠前世今世都没有对识海做过研究,对此不太了解,“那岂不是我们想什么他都能知道!”
显然这是个蠢问题,都云蔚把手里的玉简扔到他身上,耐心解释道:“神识分散到别人身上也是有等级的,江以观给我们的,是最初级的应用,只会在当事人遇险时出现以化险,任务完成也不会在外界久呆。”
“而且这类神识只有最基本的情志,没有继承主人的思维和思考,为任务而生。这和那个假江以观几乎一样,不能说话表达,只能像儿童一样表达最真实直接的感受。”
“而这种分神识平时与主人是断联的,只有出现在外界才会激活主人对他的控制,而主人对他的感知程度也可以调节。江以观可以通过出现在外界的神识感知我在干什么,但是我不能通过分神识感知江以观。明白了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所以,”南筠脸上露出捉摸不透的浅笑,“那天我们对江以观的分神识做的事,师尊都知道?那他是不是也都能感知到。。。。。。”
都云蔚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脸色有点暗沉下来,他和南筠那样爱犯贱的性格不一样,做出这样的事还让江以观知道会让他感到有点丢脸。
南筠意会兴味,怪不得出来后江以观看他的眼神有点不一样,似是有点忌惮,而且脸上还带着红晕,不会是羞恼极了吧!“哈哈哈哈哈~观观!我还叫了他观观哎!哈哈哈。。。。。。”
南筠大拍自己大腿,不知道江以观对他现在是什么感觉,他现在已经迫不及待想凑上去讨嫌了。在他身上下了那么多功夫,几年时间还是捂不热的一块冰石头,要是借这件事推波助澜一下也不是不行。
他眼睛提溜转,乐得得意忘形,一根横梁本就不宽,又是百年光景被人坐得光滑无比的,一时不查,他身体失衡往旁一倾,半个身子落出去,都云蔚反应快,一只修长有力的手臂从旁反应迅速地抓住他小腿。
却不想,小腿的主人蹭过他的手侧,腿伸到他腰后,重重一勾,故意把人绊倒拉下来。半空中,两个白色衣玦飞舞的身影纠缠着跌落,从横梁到地面的距离不高不低,刚好够南筠在半空一个旋身,翻坐到都云蔚身上。
他两手死死掐在都云蔚肩膀,不可撼动地压制对方的挣扎,笑嘻嘻地正对上师兄惊诧的眼神。
“砰——”
木地板轻微一震,两个少年的体重不轻,摔到地上激起一片光中微尘。都云蔚皱着眉,背部生疼,非常不认同地对上身上含笑燕燕不知死活的师弟。低喝道:“下去!”
“看来不行啊~”南筠扭着身继续在都云蔚身上撒欢,双手撑在他胸肌上有意地左右抓捏,“要是我现在就在此地把你办了,他能不能出来?”
都云蔚闭目深吸一口气,额头突突跳青筋,压低嗓音沉沉呼气,“你对我没有杀心,他不会出来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哎~看来一时是没办法验证了,好想我的观观啊!”南筠嘟囔不已,“连睹物思人都不行,把你的观观借我玩玩也不行~!”
“看我扔给你的《识海众行》,最古旧的一版专门研究识海应用的典籍!自己研究!”
江以观在冰室一昏迷就躺到隔日下午,可能有千年寒冰的调养,他的伤势得到了缓和,身体已经不那么疼痛,但半裸的身躯却冷得和冰雪别无二致,完全僵硬着,连撑起自己坐起来都有些困难。
微微呼出的寒气从轻薄的唇边飘出,飘渺无力地散开,连热乎气都没多少。
也许该去找师姐开点药,她是不是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更了解点。。。。。。
简十遇居住簪药阁,他们曾同属一个师尊,原主不喜社交,他们大半年才见一次,没想到今天就把这见面机会用上了。
江以观乘骑白鹤,一路颓靡地往师姐住处去,高空中又没人看见,他索性将自己窝进温暖的灵兽飞羽下贪一点体热。
但他似乎忽略了自身到底有多凉,冰肌玉肤往小禽鸟身上一贴,冻得人家脖子一耿一激灵,高昂地在半空嗷~了一嗓子,扑棱扑棱翅膀往下降了几个飞行高度。
这人是要冻死了吗?飞太高可别把人吹凉喽!
到了一片草药灵气充沛的地界,白鹤抖着翅膀下落,拍起一阵小旋风。没一会出来个药材童子,灰扑扑的衣服,在药田里顺手摘了几串香果喂给灵鹤。
灵鹤一边叼果一边抖脖子,把上面死揪绒羽不放的赔钱生意抖落下来,忒不礼貌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江以观浑浑噩噩,落了地也是晕头转向。清冷仙尊扶弱,变成了病美人,情态更是楚楚动人,但叫善小的童子却转头对远处木屋内猿啼长啸,“师尊——!不好啦!师叔要撅过去啦——!”一声惊艳的澄亮高音,差点把江以观震翻过去。
“谁?谁要死了!”声音由远及近,也就瞬息的事。
还没死呢!江以观内心接道。
一妙龄女子只见飞影看不见其人,几个眨眼已经捞过江以观带到了她房间,把人往床上一推,架势和强上男人一样一样的。
江以观头晕,就看到女子身着洒脱的精细红裳,珠翠流苏装饰叮铃咣铛一个不少,但穿得却像做短打,飘逸长袖子捞到肘上,拖长的花褶裙摆也全吊在腰封,裙摆内挂了一溜排各色各样的药袋瓶罐,手上一顿操作风风火火。
“你这是打哪混了呐,还能把自己搞成这样。。。嗯?要死不活的?”女子语声熟捻,一对话仿佛他们又回到了儿时一起修习的时光。
江以观张不开嘴,也不知道怎么回。
“行了,知道你意思。别问!别管!”简十遇知道这个师弟脾气,不爱说话,不爱人管,更不爱管人,轴起来,谁都拉不住。
简十遇自说自话,配药的手速可是快得很,桌上的罐子一阵响,飞起落下,飞起落下,但咣当咣当后还都能物归原位。
终于响声结束,她端着药碗走来。
江以观勉强睁开眼,被难闻的药味熏得头脑清灵,“我什么病,你就给我喝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气若游丝,看起来是没几日好活了。
“你什么情况我还能不知道,你从小就是我治的,一眼望你这模样,就知道你寒症犯了!”
她乘师弟弱打不过,直接用强的,捏着人两边脸肉,就往嘴里灌。
猛然苦药入嘴,江以观也受不住,身体因为一时虚得动不了,他只好做那被强的民男,苍白的手指在衣摆上抓出皱褶,长眉紧蹙,急促地将苦药吞下。唇边溢出残留的棕色药汁,来不及舔,只能任其滑落进衣领。
“乖!真棒!师姐给糖吃!”
“我说你去干嘛了,把自己搞成这样,连师尊给你下的禁制都被冲震了!”
禁制?江以观疑惑启唇,“能说说怎么回事吗?”
外来者乔晏不敢直接问引起怀疑,但装作对自己的病情进一步了解来套话还是可行的。
原来,江以观在入点苍门之前,是要被当作花童卖到象姑馆的,正值冬天,贩船行到江中心,江以观年小胆大,躲过一堆看护,半夜跳江而逃,但想法美好,实际差点在江心淹死,还是遇上下山路过的他们师尊才被救下。
年小童子,一检查竟然是罕见的冰灵根,当下就被直接收入了内门弟子,走的是别人都比不上快速通道。
只是当时情况危急,小小年纪因为寒冻伤了筋骨,被她学药的师姐一年一年养着才好不容易养活,但因此,灵根经络也阻塞了,灵根更是狭窄纤细,养病的几年失了最好养灵气修灵根的机会,加上寒症,虽然天赋过人,但修炼时间与普通天资质的弟子并无区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所以,最终,师尊才想了法子,研究在灵根上下某种禁制的办法,只要禁制不去,灵气运转就没有问题,寒症也会得到控制,除了儿时,之后身体再没出过异样。
之后的修行,江以观也愈加刻苦,硬是在灵根狭窄的先天条件下修炼成天才的进升速度。
对于师姐的提问,江以观自然是不愿回答的,沉默不言,躲过盘问。简十遇习惯了他如此性子,也不再多问,本来这场病也不是什么大事,把寒排出去,休息休息就行,师弟身体里的禁制也丝毫无碍,不需她担心什么。没等人躺舒服了,就把人往外面赶。
药田中,灵鹤还在,被小童子喂得脖子鼓囊囊的。
“师叔!你没事啦!”
面对和简十遇一样热情不会看人脸色的小师侄,他同样应对不了,只微微颔首致意。临行前,小师侄还偷偷往他大袖里扔了十几颗红滚滚的果子,沉甸甸的,他手臂都抬不起来。
下方小童一边暖心挥手道别一边嘱咐道:“人和鹤都能吃,师叔也尝尝!”
江以观并不想,嘴里泛苦,难受得紧,和发烧的感觉一模一样,吃了半空再吐到灵鹤身上,被鹤扔下来,他就丢脸丢大了。
他只想赶快入被窝躺着。
但寝殿门口,正遇上故意等在这的南筠小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