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程清章最终没有吃一口甜品,向宁夫人点头后，便要告辞。
宁宜年特地吩咐佣人，让司机送程清章回去。
程玉载假面彻底挂不住了：“宁阿姨,我送同学出门,他有事情。”
宁夫人笑着说：“让下人送你同学去车库，正好宜年的司机在，有个代步也方便些。”
程玉载心里冒火，宁宜年这对母子太会装腔作势，要是前世，他才不会懒得跟他们虚与委蛇。
程清章却抬起一双冷冽的眼眸，古井无波地看了一眼宁夫人，“谢谢招待,我要走了。”
神色冷淡，不卑不亢，不再给宁夫人虚情假意的机会，对着众人点头，转身便走。
程玉载急忙追出去。
“程玉载！”饱含警告意味的低喝声传来。
宁夫人见他态度如此，便无奈笑了笑，“小玉这是怎么了？”
送走程清章，程玉载心事重重，他在院子里走了一会儿，平静内心，免得对那一屋子人做出失控的事。
“那我到时候要一直跟着你。”其实程玉载想说，让男主跟着他，免得被人欺负。
宁家对男主的行为，让程玉载臊红了脸，他有些担心男主真的会来参加生日宴，宁宜年一看就没安好心，而且到时来的人都是程修远的合作伙伴，或是跟宁宜年同阶层的人。
而且，他不是原主，对程修远没有那种恐惧又孺慕的复杂感情。
宁老爷子上了年纪，已回房安歇。
“学神，等我生日过了，再单独给我就可以。”程玉载连忙道。
程修远冷冷抬起眼皮，眼中没有对明艳凌厉的omega没有半分温度，“宋佳媛你怎么胡来我不管你！但你别把乱七八糟的毛病传给你儿子。”
“没事的，我不在乎。”程清章静静注视眼前的润着水汽的圆眼，深色的眼瞳涌上点点光亮。
他不想男主面对这种丑恶。
还没有回归程家的男主，在这些人眼中，就是一个可供取乐的小丑。
他刻意停下脚步等程玉载，但没想到，这个小omega对他的第一句话就是抱歉。
宋佳媛气势丝毫不比程修远弱，她不阴不阳扫了眼宁宜年，“原来你也不是关心小玉，何必装出一副严父的姿态。”
宁家虽然没有对男主直接释放敌意,但那种高高在上的态度,让他十分不舒服，更何况是男主本人。
听到这话，程清章眸中闪过一丝暖意，定定道，“好。”
宁夫人转头看了儿子一眼：“宜年，你去看看小玉。”
程清章不认为小omega有需要道歉的地方。
程玉载眼中的希冀一点一点消失，是啊！宁宜年亲自出面邀请，男主也同意了，按照男主的性格，也不会退缩的。
程修远冷道：“你还真是恋“家”，连你儿子的终生大事都不能破例？”
宁夫人哎呦一声：“你们一年到头不见一次面，干嘛又吵吵闹闹的，佳媛你不是有事？我送送你。”
宋佳媛见了两人这番反应，眉头微蹙，她抬起手腕看了下时间，“看来我得回去了，时间有点晚了。”
程修远见他回来，那张威严的俊脸立时沉下。
程清章望着程玉载急切的脸，忽而笑了一下，清冷的眉眼瞬间轻松上扬，如春风吹化了冰雪，特别和煦好看。
程玉载呆了一下，男主从心的笑意，竟然那么苏，好像上帝最用心的雕塑突然被吹了一口仙气，鲜活起来了。
但是想到男主s级的资质，还有远超他的强大心理，他没资格说这话。
毕竟，比起实打实的伤害，这些所谓的有钱人，还会挂上虚伪的面孔。
宋佳媛眉头一皱，语气生冷，“就是我一个人的儿子吗？你在这不是一样吗？”
程玉载看也不看冲他摆脸色的程修远，径直上楼回房。
那双圆眼中的水光渐渐被哀求取代，程清章眸光微顿，“我会给你准备生日礼物。”
程修远和宋佳媛同时冷沉着脸，没有给宁宜年回应。
“学神，你要来参加生日宴吗？”
s级alpha五感较之普通alpha敏锐，在程玉载追出来的时候，程清章便听到了脚步声。
很快程清章又恢复了冷淡的，事事不关己的姿态，“我接受邀请了，我会来的。”
宁宜年原本好整以暇看着程家这对夫妇交锋，但是在宋佳媛目光扫向他时，宁宜年嘴角笑意顷刻凝固，他眸光微寒，放下双指捏着的水杯，轻笑道，“叔叔阿姨何必生气，我去看看小玉。”
要不是小omega脸色不好，他看出小omega并不想让多呆，他不介意跟这些人周旋。
“学神，对不起，我就不该让你进来的。”程玉载十分难受，在宁宜年邀请男主时,他就预感到没有好事。
程玉载身子一僵，秀白的小脸垮下，荔枝眼闪过一丝犹豫，他顿了顿，还是无视程修远低沉的声音,向男主追去。
至于程修远，在程修远见到男主第一眼，没有表现出特殊的反应时，他已经放下心。
程修远掀起半片唇瓣，似笑非笑看一眼宁夫人，脸色阴沉。
等程玉载回到客厅，屋内的气氛又回到一开始的欢愉气氛。
轻蔑，恶意，乃至暴力，他从小与这些为伴，早已习以为常，对宁家故作姿态的行为，他内心没有半分波澜。
说着，常人说很有福气的白胖手掌抚上宋佳媛的手背，跟她轻声说着什么。
在家向来由妻子主持的宁先生立刻摆上一副无奈的笑脸，对程修远摇摇头。
宁宜年看着四个长辈，挑了挑眉，敛下眼中的寒芒，上了楼。
他上楼，一见到的便是不屑于掩饰怒意的程玉载。
宁宜年自然知道这omega在气什么，想到楼下自信昂扬的宋佳媛，宁宜年眼中涌上一层黑雾，声音却越发温和，“小玉，你是在气我没招待好程清章？”
程玉载完全不知道楼下貌合心离的四人已经有过一次小交锋。
他看着挂着假面的宁宜年，眼神冰冷，“你什么时候让我去上学！”
宁宜年笑了笑：“之前不是说了，过了生日，就让你上学，不用着急。”
他轻轻敛下眼睫，声音有丝受伤，“小玉，真生我的气了？我承认刚才对程清章态度不好，但邀请他也是出于真心。”
宁宜年实际长的十分好看，有着少年步入成年的矛盾气质，加上家庭熏陶，举手投足间满是矜贵之气。
要是程玉载只是一个普通的同学，他见到宁宜年也会生出好感，想要结交。
但此时作为跟宁宜年命运交缠的未婚妻，程玉载怎么看他怎么不顺眼。
“你别说了。”程玉载没因为宁宜年说好话，对他警惕松懈。
宁宜年对着程玉载露出无奈一笑，像足了对骄蛮妻子无奈妥协的丈夫，“我知道你在生气什么，交给我来处理好吗？”
程玉载冷冷宁宜年浑然天成的表演，在宁宜年温柔的注视下，关上房门，将视线隔绝在外。
很快，时间过去几天，到了十一月十日。
程玉载没再见到程修远和宋佳媛。
宁夫人为他预约的造型师中午便到了，给程玉载精心化上妆容。
程玉载皮肤底子很好，加上五官清秀，画浓妆反而会掩盖他五官的优点。
造型师为他画了淡妆，在妆容修饰下，衬得他眼睛更加动人明亮。
换上精心搭配得白色西服后，做好妆发的宁夫人围着程玉载转了一圈，眼中满是惊艳。
“像个王子。”程玉载对着镜中的自己，默默评价道。
他没化过妆，但不得不承认，化妆真的有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
镜子里的他，比从前多了一分难以言说的气质，脸还是那张脸，但总有些陌生感，但不可否认，真的比之前漂亮太多。
“哪里像王子，分明是一个被人抢的公主。”宁夫人调笑着说。
造型师一听这话，立刻附和着说：“是程先生底子好，都不用修饰，随便一个淡妆就能艳压全场了。”
程玉载听两人越说越没谱，索性不再跟两人说这个话题。
没有一个男人喜欢听到自己被形容成公主，更别说一般用来形容女性的艳压这个词。
虽然这话，对这个世界的omega来说，是不折不扣的赞扬。
做完造型，下午三点半，司机载着程玉载和宁夫人去了程家。
一别几天，程家外表多了不少装饰，管家在大门领着一群安保维护街道，确保不会因为晚上宴会造成街道拥堵，影响行人。
以前程玉载没发现程家竟然有那么多佣人，此时看露天泳池换上了新水，庭院楼台都放上了高档零食甜点，脚边的地灯也全换成了全新的款式。
专门接待宾客的会厅在主楼的边上的大堂内，外面是与别墅统一风格的造型，里面却是仿造欧式风格，顶层是五彩玻璃制成的圆形穹顶，足有十米高。
整个会厅有五百平，可以容乃两百人优雅就餐。
这次生日宴会，采用的是自助形势，十几张长桌铺着华贵的白色餐布摆成一排，上面将会摆上一道道昂贵的佳肴。
程玉载没想到他的成年礼会那么隆重。
虽说程修远不差钱，他想要给儿子搞个生日宴会，只要吩咐手下的人去做就行，但程玉载还是被着规模给惊到了。
原主这么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炮灰，有必要那么给脸吗？
“小玉，等一下需要彩排一下，你作为这次宴会的主角，有想好说什么吗？”宁宜年忽然带着司仪，从台后走下。
程玉载眉毛一拧：“我要致词？”
过个生日，有必要把他放架子上烤吗？
宁宜年却轻轻笑道：“如果想不出，就在网上抄一个现成的，不会有人注意听。”
一边的司仪讨好笑笑：“程少爷，等会儿有我们热场，您的生日宴肯定热热闹闹，等会儿您只要记得七点半上台致辞，致完词后，宁先生会上场，到时候您跟他一起下来就可以了。”
程玉载皱眉听了一下，觉得还能接受，到时候要是人多，他躲房间里。
反正参加宴会的人，都是程修远的伙伴，也不是奔着他来的。
“小玉，你跟我来。”宁宜年望着眼前精巧的omega，或许一个美丽的omega不应该用形容物件的精巧来形容，但是今天的omega好看的过分。
宁宜年黢黑的眼瞳泛起一抹微光，语气难得放软，伸出手掌等待美人柔荑赏光，“我带你去个地方。”
程玉载当没看到眼前白皙且骨节分明的手，嗓音冷淡，“你要干什么？”
宁宜年没在意程玉载的态度，他盯着omega圆润的眼眶，轻轻笑了一声，带着程玉载来了庄园西侧另一处小形建筑。
这幢房子在上千平的主楼和气派的会客大堂衬托下不算起眼，加上在距离主楼有些距离，连程玉载都没关注过这幢房子平时做什么用。
但在宁宜年带领下，程玉载看到房子里进进出出不少人，也像礼堂般在布置，里面同样摆放了联排长桌。
宁宜年嗓音低沉：“你不是生气我邀请你的学神吗？我思来想去，单独邀请他一人，他在这里也不自在，所以我邀请了你一班和十六班同学过来，在大堂那边致完辞，你可以到这里来，跟同学在一起，你也不会不自在。”
宁宜年看着程玉载慢慢惊恐的神色，笑了一下，“你一班的同学可能不会全来，他们要上晚自修，不过我特地邀请了跟你关系比较好的几个同学。”
程玉载微微睁大眼睛，眼瞳中满是不可置信，没想到宁宜年会为他邀请学校同学。
而且还说是为了他跟男主！
这话虽然半真半假，但宁宜年竟然不声不响，做了这事。
程玉载神情复杂，看着宁宜年的目光一言难尽。
这宁宜年真的没有精神分裂吗？有时候明明是看不起人却还要装模作样。
有时候又出乎意料体贴。
难怪他可以跟男主成为第一cp，他对不在乎的人不愿意花费心思，但只要他想，他就可以为那个人做到面面俱到。
享受到宁宜年贴心服务，程玉载只觉得惊悚。
宁宜年绝不会为他费心，那么做恐怕是为了安抚他。
他这段时间太蹦跶了，面对宁宜年来真实情绪都懒得隐藏，原主痴迷宁宜年的人设早就碎成渣了。
宁宜年似乎很满意程玉载不断变幻的神色，他透过程玉载向外看去，“好像来人了，我先过去了，小玉，记得玩的开心。”
目送宁宜年离去，程玉载想了想，还是拧眉跟上宁宜年。
随着时间快到，宴会来宾逐渐赴约。
都是程玉载没有见过的人，看着他们一个个西装革履，衣香鬓影的样子，各个都来头不凡。
宁宜年和宁夫人一个个与人打招呼，程玉载则不断喊人。
好在虽然程家庄园内没有大人坐镇，管家和佣人们都见光了大场面，这些来参加的生日宴的贵宾目的不是吃喝，而是为了结交更多同阶层对自己有利人士，发展人脉，很快就能找到互相攀谈的人。
等五点半，程修远和宋佳媛这对豪宅主人，才姗姗来迟。
程修远和宋佳媛从容应对宾客的儿子，难得有些笑意。
程修远威严的神色不变：“成年了，以后要懂事。”
宋佳媛则含笑看了他一眼：“真是长大了。”
程玉载淡然看着他们。
宋佳媛边上的郑助理送上一个精致的礼盒，里面是一把车钥匙，“小少爷，宋总送您的生日礼物。”
要是上有劳斯莱斯标志，宋佳媛亲自送他的成年礼，价格应该十分昂贵。
这也不是给他的。
程玉载内心毫无波澜，招来管家，让他把这个车跟其他宾客送的礼物一起记上。
接着，程玉载总算见了第一个熟面孔。
烫回黑发的元雯穿着一身精致礼服，手挽着一名秀美的男性omega的手，沉静得跟着omega走到走到门前，递上一张纯白烫金请柬。
元雯今天气质与平时程玉载见的截然不同，他半长的碎发老老实实垂在额前，清秀的小脸一直低垮，见到程玉载时，那黑黝黝的珠子在程玉载身上停留两秒，终是干巴巴说了声生日快乐。
不等程玉载把他拉近身边，元雯就跟着爸爸走进大会厅。
离去的时候，那男性omega垂下头，温柔看着儿子，“不跟你朋友说会话吗？”
元雯咬着娇红的唇瓣，愤愤瞪着前面热闹的场景，“不去！”
现场嘈杂，程玉载没听全元雯的话，但那隐约的两个字，还是让程玉载捕捉到了元雯别扭的心理。
他蹙了蹙眉，正要追上元雯问个清楚。
这会儿就见三个熟悉的身影结伴而来。
周夏阳兴奋看着豪宅布景，脸上满是雀跃，虽然极力克制着，但男孩天生的好动还是能看出他对这处庄园的惊奇。
他同桌无语看着周夏阳：“能进去看到你家小omega再来丢人现眼吗？”
周夏阳立刻气呼呼瞪向同桌：“怎么了？小玉米是我的，你不满意？”
他同桌就差上前捂住他的嘴了。
程玉载久违见到三人，立刻扬起笑脸，“周夏阳！”
周夏阳惊喜抬头：“小玉米！”
“嗯嗯！”程玉载目光饶过周夏阳和他同桌，直直落到程清章身上。
程清章还是往常的装扮，是的，男主没有闲钱，平日里穿的就是那几套衣服。
可是他长得好，麻袋都能穿成大牌，今天男主在他眼里，好像比从前更好看。
“你们跟我来。”程玉载笑盈盈对他们招手，“我真没想到你们会来。”
“岂止是我们要来，要不是老平拦着，我们一班老alpha，争着抢着要来看你，也就我们跟你亲近一点，老平才放人。”活跃气氛小能手周夏阳如是道。
程玉载被他逗笑，又偷偷看向程清章。
只见程清章透彻的目光也在望向他。
周夏阳啧了一声，拉着同桌进小礼堂，“陪我去看看有什么好吃的。”
“就知道吃！你怎么不找学神陪你！”
“得了吧！看着学神那张脸，我胃口直接倒一半。”周夏阳夸张道。
两人一走远，程玉载痴痴望着程清章，有些不自在。
只要想到今天这隆重的生日宴，原本属于男主的，此时男主却为了他来参加他的生日宴会。
特别滑稽，也特别讽刺。
“学神。”程玉载脸不自觉红了一片，他咬住下唇，不敢直视程清章的眼睛，从兜里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灰色礼盒，上面绑着一个粉色丝带做的蝴蝶结。
“成年快乐。”男主！
程玉载舌头顶着下颌，声音轻轻的，轻的不能再轻。
对不起，暂时不能把身份还给你。
我给你的只有这个小小的补偿。
真的对不起。
轰——
程清章眼眸不可置信微张，他看着羞骇几乎无地自容的omega，一根名为理智的弦，断了！
“谢谢！”程清章听到自己极力保持克制的声音。
程清章从omega手里接过礼盒，掌心的分量似乎沉甸甸，重到他觉得有些难以握住。
“生日快乐。”程清章沉默了一下，对程玉载露出一个不自然的笑，犹豫了一下从兜里掏出一块用红绳串联的吊坠。
“这是什么？”程玉载睁大眼睛。
一个半截手指大小的土黄玉石，一个个圆润的刨谷圆点，惟妙惟肖的旭芽，裹着一半玉米的外叶。
“玉米吗？”
“嗯。”程清章僵硬地牵起唇角，“不值钱。”
是他从玉石市场淘的小料，一点点，用锉刀，打磨的小玉米。
很可爱。
没想到男主还为他准备了礼物，程玉载耳骨朵都红了，不管男主送他什么，他都觉得很惊喜。
“我太喜欢了，它真好看。”程玉载爱不释手。
“你喜欢就好。”程清章看着小omega喜不自胜的样子，睫毛微微颤动，手中的礼盒似乎也散发着灼手的温度，叫嚣着他赶紧拆开。
这是，除了任兰外，他收到的第一份礼物。
是小omega送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