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餐厅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从市区开回沈家老宅太远,苏意羡提出正好回苏家住两天,明日查完高考分数后,后天正好回学校参加毕业典礼。
到苏家楼下的时候,苏意羡见整栋楼都黑着以为家里没人,她下车按了门铃后,一楼才亮起了灯。
王叔披着睡衣出来,看见来的是苏意羡,连忙跑出来迎她。
王叔跟了苏老爷子二十多年,他如今年纪不小了,若是丢了苏家的工作便只能去找个保安的活计。苏意羡不忍心看着他操劳,索性让他将妻子也接到苏家老房子住,也好让家里有些人气。
“王叔,我回来住两天。”
“好,好……你的房间我每天都让人打扫,昨天天气好,床铺都刚晒过。”王叔走在前面,将院子里的灯全都打开了。
苏意羡怕黑,以往在家的时候她就喜欢亮堂堂的。
院门内的灯悉数亮起,苏意羡突然看见王叔的头发白了大半,人的精神也不如以往好。
她记得爷爷在的时候,王叔总是将头发染得乌黑,每日穿着熨烫齐整的中山装,雷厉风行,总将家里的事情安排得妥妥帖帖。
“您头发好久没染了吧?”苏意羡鼻尖有些酸。
王叔笑着摆摆手,“现在不用去公司了,每天就散散步剪剪花草,用不着染。
“在沈家还适应吗?”王叔觉得她脸上的肉养回来了一些,人也不似之前憔悴。
原本他觉得苏意羡高考后住在苏家就很好,他从小看她长大,知道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可直到他独自在这空荡荡的家里住了一周多,他才明白当初苏老爷子为什么坚持让苏意羡去沈家。
触景生情,这栋房子每一个角落的回忆对于苏意羡来说都是钝刀子割肉,离得远些也好。
“适应,他们对我都很好。”苏意羡看见厨房架子上爷爷没喝完的蛋白粉有些哽咽。
“小沈总人不错,难得的细心。他之前听说你爷爷在高考前给你订了花却没能亲自送给你,还问我你喜欢什么花儿。”
苏意羡微怔。
她喜欢白玫瑰,许是沈知行觉得送她玫瑰不妥,于是换了寓意好的绣球花。
那束冰蓝色的绣球已经快谢了,前几天开得正盛的时候苏意羡取了一支下来,摘了花瓣儿和颜研一起制成滴胶挂件,一直挂在窗台上。
“后来他还发信息给我,问你有没有什么食物药物过敏,还问了你的喜好和忌口。”
怪不得……
沈家几乎每顿饭都会出现她爱吃的东西,她不爱吃的食材每次也会放在离她较远的地方。
苏意羡心不在焉地回到房间,她靠在床头,点开了沈知行的微信对话框。
他微信头像乍一看像是黑色的,但放大仔细看能看见昏暗底色上的树枝,还有几颗不算很亮的星星。
纠结了半天,删删减减好久,最终苏意羡只发出去了谢谢二字。
那头隔了很久才回复,也是两个字——
不用。
苏意羡将手机放到一边,准备洗漱睡觉。
她在拉窗帘的时候,突然看见远处的草丛中有束灯光一闪而过。光源刚刚正对着苏家的方向,而且移动的速度不均等,有些抖动,基本上可以判断是人为控制的。
脑子里不好的念头一闪而过,她原本想下楼去找王叔,但这会儿已经十点半了……
苏意羡去控制室将院子里的灯全都打开,然后调出家里所有的监控画面。苏家前后十多个摄像头,此刻黑了两个,都是后门的。
夜深了,她暂时压下心头的疑虑,下楼检查了所有门窗,然后轻手轻脚地回到楼上房间睡觉。
这一觉睡得很不踏实,苏意羡半夜惊醒了几回。
她每次醒来都会掀开窗帘一角去看远处的草丛,没再发现可疑光源。
清晨,半梦半醒间,苏意羡听见了利器敲击铁门的声音。
她猛地一下惊醒,翻身下床去窗边查看情况。
院门外围着十来个人,男女老少都有。
为首的人苏意羡曾在爷爷的葬礼上见过,是那个非要说自己是她大伯的男人。
苏意羡披上衣服出去,正巧碰见王叔匆忙上楼。
“别出门,已经报警了。”
王叔有些懊恼,“看他们那样子是夜里匆匆赶过来的,肯定是有人蹲点看到你回来了。”
他日日住在这里,却一点儿都没发现异样。
“后门监控是什么时候坏的?”苏意羡问他。
“约莫是你去沈家前两天,那段时间刚忙完你爷爷的头七,忙忘了,到现在都没修。”
联系起今日的事情,王叔立刻跑去后门查看情况,发现摄像头是被人用东西砸掉的。
苏意羡坐在一楼餐厅喝着牛奶麦片,听着外头的人叫嚷。
小半碗温热的麦片喝完,她的脑子渐渐清醒了一些,突然觉得不对劲。
“王叔,物业怎么还没来人?”
当年苏老爷子挑中这个别墅区,一是看中地段,二则是看中这里的物业和安保。
平日里进出的人安保人员都会仔细核对身份,那些人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砸了家里的摄像头,又乌泱泱进来十好几个人围着大门吵嚷的?
王叔摇摇头,他沉着脸在手机上发信息,半晌没说话。
一刻钟后,门口的吵嚷声突然静了下来,随后警察在门口按响了门铃。
苏意羡推开门出去,院门口的十多个人看见她以后纷纷将手臂伸进院门,指着她大声指责。
“发达了就不认我们这些穷亲戚了,警察同志你说说,哪儿有这么个道理?”
“她叔公那么大年纪了从e市过来看她,她不说把人请进去喝杯茶吃个饭吧,连见都不见。”
“我们苏家的财产哪儿能全给她一个黄毛丫头?以后她要是结婚了,岂不是都给异姓人了?”
……
“行了行了,都别吵!”警察指着门内的苏意羡问道,“你是户主?”
“是的。”
“你认识他们吗?”
“不认识。”
“进去说啊!这天儿这么热,把门打开!”一个没穿上衣的男人将门拍得啪啪作响。
听见开门二字,门外那些人一个个都开始骚动,纷纷去路边拿行李。
苏意羡这才看见他们是有备而来,大包小裹的东西提了满手,甚至有人还扛了凉席过来。
“门我不会开的,警察同志您看如果在这儿不方便的话,我可以跟您回派出所。”
请神容易送神难。
他们十多个人一旦闯进来赖着不走就麻烦了,特别是里头还有年纪大的,万一磕着碰着躺地上耍赖,到时候就真说不清楚了。
“都带走。”
半个小时后,派出所调解室里你一言我一语,吵得房顶都快被掀掉了。
“你们都不要说话,派一个代表说。”
“警察同志,我叫苏明达,按族谱算是这小丫头的大伯。是这样的,她爷爷死了以后呢,钱啊房啊公司啊,反正现在通通都在她手里,我们是一分都没见着。我们家里现在有困难啊,我寻思找我这小侄女帮帮忙,都是亲戚搭把手是应该的对吧?”
“是啊,大家都是亲戚,这么有钱也不说搭把手。”
“我们家里穷,比不上人家家大业大。”
“他爷爷小时候还在我家吃过饭的,忘恩负义!”
……
“都闭嘴!吵什么吵?”警察拍了拍桌子,“你继续说。”
“葬礼那天,这丫头要跟我们断绝关系,后来就失联了。这不昨天我知道她回家了,今天就把她这些亲戚们叫过来给她见见。她爷爷死了,这些事情最终还是要我们苏家的长辈拍板做主的,哪儿能由一个黄毛丫头说了算?”
苏意羡冷眼看着这些所谓亲戚,心里一阵嫌恶。
“行,我知道了。”苏家的事情前些天本地新闻都有报道,警察多少也听过一些。
“小姑娘你刚刚说你不认识他们啊?”
“不认识,我父亲是独生子,我没有大伯,从小我也没见过他们。”
苏意羡回过头,从王叔那儿拿了本泛黄的牛皮纸本,“不过我爷爷留下的东西里倒是写了些关于他们的事情……”
警察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
“苏昌,1981年借3万,2001年借32万,均有借条,均未归还。”苏意羡抬头环视了一圈儿,“苏昌是哪位?”
没人应,但苏明达他们都纷纷看向角落里的一个约莫六十多岁的男人,估计就是他们口中的叔公了。
“苏建功,1999年借20万买房,担保人苏明达,有借条手印,至今未归还。”
“苏明达,2003年借8万供儿子上学,有借条,未归还。”
“苏柳芳,2003年借12万给老人治病,有借条未归还。”
……
笔记本每一页将借款的时间地点和支付方式写得清清楚楚,借条也都完好无损地附在上面。
从1981年到2003年,苏老爷子陆陆续续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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