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无良进了城后,便四处询问林楠和陈先的下落,打听了一阵,才知道那两个人先去了三义坊,难道这两个小的身上还有什么好货不成?方无良心中暗自可惜,若是早来了,那娃子身上的东西定到不了质库手里。
陈先并没领着林楠去住客栈,而是找到了一个寡居在家的老妇,给了些钱,住了下来。他盘算的也好,先找间酒馆,客栈什么的,做份工,再不济就下去收些菜来卖,虽说累了点,但也是条生路。总是不能坐吃山空,而且那该死的三义坊竟骗了自己,给了一堆的铁钱,根本就花不出去。陈先只好每天揣着这钱出去买东西,对他来说,能骗到一个就能挽回一个钱的损失。正走着,就看一家饼摊生意极好,围了一圈的人,陈先心中一喜,他倒是也懂趁乱占便宜的道理。
买了五六个热乎乎的胡饼,才刚走出没几步,就被人拍住肩膀,陈先本就做贼心虚,这一拍,吓的他魂飞魄散,死死抱住那几个饼就跑了起来。跑了没几步便一头撞在一人身上,那人‘啪’的一声,一个巴掌扇了过来“入娘贼的,瞎了你的狗眼。”
陈先被扇的眼前一黑,耳边也是嗡嗡作响。抬眼一看,打他的那人根本就不是饼摊老板,而是一个有些眼熟的男子,粗眉方脸,胡子枯黄,身上也不知沾了什么污渍,酸中带臭。这不是方无良身边的人么,陈先终于想起这人的面孔来。
方无良!陈先心中一沉,扭头一看,可不是那无赖,正笑嘻嘻的坐在后头的面摊看着他,左脚还一颤一颤的抖着。
“跑啊,怎么不跑了?”方无良一把抓起陈先的领子,晃了晃,数百枚铁钱从陈先的怀中叮叮当当的落在地上。
“哟,还挺有钱,你家哥哥打伤我们弟兄,要赔五万钱,你这小子有了钱却不还,竟然还买饼吃。怎么样,跟我去见官吧。”
陈先挣了几挣,高喊道:“我姓陈,只是暂住林家,根本不是他的什么弟弟,你家兄弟被打伤找他赔钱,你自找他去,不干我事。”
“小贼种,那林桐还有一弟弟,现在在哪里,你若是说了,大爷便放你一马。”方无良捏着陈先的下巴问道。
陈先哪里不知对方不怀好意,刚开始还强撑着不说,被揍了几下后,就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将他们现在的住址交待了个清清楚楚。
方无良带着这一干混混就去了那寡妇家,也不敲门,直接推门,一堆人闹哄哄的闯了进去,见林楠正在那里搓草绳,嘿嘿一笑“还债的人有了。”
一个混混摸了摸林楠那嫩滑的小脸,笑道:“哥哥,这娃可真俊,你说那大老爷该赏咱们多少啊。”
“最少也是这个数。”方无良比了个手势,众人见了都有些失望,费了这许多功夫,只得了这么点。
“还有王家那里,回头找回他家的那几个孩子,又是一笔小财。”方无良不紧不慢的说着,他给众人比划的数字是扣掉自己拿的,当然没多少。还好,还有王家那里,怎么说也能榨出一点钱来,应该能安抚住这几个人了。
方无良先把陈先卖玉佩得的几千钱都搜了出来,又往林楠嘴里塞了块破布,绑着就拎了家去,留下一干人指指点点。一路上陈先几乎不敢去看林楠,他将林楠供了出来,方无良也并未放他离去,两人如今被绑在一起,陈先看着林楠,只觉心中又羞又愧。
林楠却并不知是陈先将他供了出来,还道是对方也被捉了。两人被带到方家,这方无良自从乡下的祖屋里死了几个人后,也不敢再住那里,只将那烧毁的祖屋略修了修,便举家搬到城中住了下来。
周氏见丈夫绑回家一个漂亮娃子,便知是又有了生意,喜笑颜开的接了过来,细细一打量,心中就估摸出个数。也不等方无良吩咐,便笑盈盈的将林楠带了下去,洗涮收拾一下,也好卖个好价钱。
林桐跟着队伍走了将近两个月了,车上的粮食越来越少,他跟王成每天已经尽量少吃了,可那粮食还是下去了一大半。王成运的是军械,两人每天只能吃林桐车上的粮食,不过才三四百斤的粮食,怎经得起两个壮汉消耗。
况且林桐自从身体状况发生变化后,饭量也增了不少,在王家村的时候一顿饭就是几升米,还要配上一碗肉。现在每天只能吃两餐,一顿只放两把米,两人分吃,还要推着几百斤的东西行上近百里路,饿的他头眼昏花,胃里直冒酸水。
其实他的情况还算好的,不少民夫的粮食已经吃完了,那些人有的就连夜逃了,结果被抓回来,直接挑死在路边,尸体也无人去收敛。一路上病死累死的人也是不计其数,这一路上,走不远就能看到死人,这些人的尸体有的在路边烂着,有的还烂在河边,真可以说尸臭蝇野,弄得林桐每次取水都要多走上一段,他还不想喝这些被污染的水源。
“王大哥,你说咱们是不是已经到怀远了。”林桐擦了下头上的汗,把火生了起来。将他刚刚在路边抢摘的野菜在水里一涮,将泥洗掉后就扔到了锅里,又在盐袋里捏了一小佐盐。王成在周围瞄了一圈,见督粮的校尉这会不在,便拉了拉林桐,让他等着,翻身就潜到后面的草丛去了。
不多时就见王成拎了条两三米长的死蛇回来,利索的将皮一剥,把蛇胆掏了出来,也不冲下血,直接一仰脖吞了下去。两人将蛇肉洗净切成几段扔到锅里,没多久一锅肉粥便熬好了。
“好香的味道。”一个士卒凑了过来,瞄了眼锅里的肉粥,笑着看向两人。这些士兵比不得校尉那些有官职的,每天吃的也是粗粮,极少能沾肉,比民夫稍强的就是,他们吃的是干的,民夫们喝的是稀的。
妈的,老子自己饭都不够吃了,好容易弄了点吃的,你他妈还来惦记,林桐心中暗骂道。
王成却将林桐推到一边,亲手给那士卒盛了一碗,没办法,这一路上都是归这些人管的,你若是得罪了他们,随便使点绊子,就够自己喝一壶的。
那士卒是个老兵油子,见两人懂事,颇为满意的拍了拍林桐的肩膀。喜滋滋的接过粥碗,两人眼看着那士卒吸溜溜的喝着粥,又捞起锅里的蛇肉,吃的咂咂作响,一碗接着一碗,吃了个肚溜圆儿。等他吃完放下碗,锅里的粥已经下了一半还多。
看着剩下来的残羹剩饭,两人也只能默默忍下来,马上就要到怀远了,实在没必要再生事端,等交付了粮草军械后,就能回乡了。凭着两人的本事,应该很快就能到家。
正吃着饭,林桐就觉得地面微微震动着,远处荡起一片烟尘,隆隆的声音越来越近。
民夫们一下就乱了起来,虽说没有人敢劫运粮的队伍,可是这里已经接近战场了,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数百匹战马从远处奔踏而来,浩浩荡荡。只见领头的那人一身亮银色头盔,亮银色盔甲,素色战袍,一杆银白长枪,胯|下一匹白马,那白马高出周围马匹足足半头,毛色精纯,神骏非常。快到运粮队伍前的时候,就见领头那人一勒缰绳,白马几乎没有怎么挣动便停了下来,身后跟着的那群骑士也一并停了下来。这些人竟是同一时间停马,几百匹战马同时停下,步伐一致,一点乱步也无。
好俊的骑术,要是现代也有这样的人,都可以去表演集体骑术了,林桐暗道。
压粮的校尉从那领头的将领手里拿了块令牌模样的东西,仔细验过后,便挥了挥手,示意民夫跟上这些人。看来这便是来接粮的人了,大概是那将领出场的方式太过拉风,一路上不知多少民夫都在偷看那人,有的人眼尖,看清了那人的模样,啧啧叹道,真是好俊的将军,怕是只有二十出头,真是英雄出少年。
王成却是不以为然,低声对林桐道,俊有啥用,一看这人的穿着就知道,一点战场常识都不懂,一身亮银盔甲,又骑着白马,在战场上生怕别人的弩箭看不到他么。
那白马小将好像听到两人对话一样,朝着林桐他们这里看了一眼。王成也机敏,立刻收声,不再多说一句。
林桐并没什么心思去看那人长的多俊,他只知道自己马上就能交粮回家了,他儿子正等在家中等着他回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