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这传言是怎么起来的,现在的李非容等于是被人架到了火堆上。事情刚出,便传出留言,即使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这是手段极其低劣的陷害,可太子那边却是不管不顾,死死揪住不放。李世民和李非容也曾派人去查到底流言是从哪里出去的。
传出这些谣言的人都像是突然失踪了一般,找不到一点痕迹。那几个刺客也是如此,全是外地人,也不知在何时,从哪里混入长安的。林桐他们找遍了长安城内大大小小的客舍民居,却没有一个人说见过这几人的,就好像那些人是凭空冒出来的一般。
“这些刺客从进了长安的那一天起,就住在了主使者的府中。”林桐断言,为了寻找线索,他已经几日未曾合眼,如今长安城已被他翻了几个来回。能搜的地方都搜了,有些地方却是没敢动手,像那些王公贵族的府邸,还有跟随李渊的功臣,世家,这些都不是轻易可以得罪起的。可按照林桐的推测,也只有他们才有能力当那个主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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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成那个逆贼抓到了没有。”李元吉此时的情绪简直如同浇了水的滚油。三天了,将近三天的时间,他只要一想到,刺杀太子李建成的主使者就是他府上的人,他的后背就是一阵阴寒。每天晚上睡下没多久都会惊醒,以为这事已经东窗事发,父亲派人来捉拿他。
李元吉是死忠于太子的一派,就算李元吉没投靠太子李建成,借他一万个胆子,这家伙也不敢去刺杀太子,可谁曾想到,他府中的人竟会有这样大的胆子去行刺。
唯一能让李元吉稍稍安心的是,现在这事还没人知道,周成刺杀太子那几人都不是本地人,全是些生面孔。从进入长安的那天起,这些人就一直藏匿起来,没再露过面。
说起来,李元吉知道此事也纯属巧合,周成当时把人带入王府,是贿赂了门房那几人,说是几个好友来寻。李元吉手下的那些武将明面上说是住在王府,实际却是跟李元吉和他的家眷隔开的,差不多也算是两个府邸了。这些武将住的地方全都是些糙老爷们,放几个人进去也不会有什么大碍,带好友住进来的武将也不是一个两个,有那武艺高强的还会被这些武将引荐给李元吉,门房也就没想太多。谁知门房得罪了人,有人就把门房偷偷放人收受银钱的事告到了管事那里。
放一两个人进来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最近刚发生过刺杀太子的事,管事的对府中的安全也就格外重视,便亲自去了周成那里询问此事。结果在周成屋中却见到了一个满身杀气的汉子,管事心中一下就警醒起来。这人一身的杀气,行动步伐隐隐能看出是练过的,这样的人会偷偷摸摸窝在王府?太不对劲了。
把门房拉过来偷偷一问才知道,当日周成带了五六个人进来,这几日,那些人都不见了踪影,只剩这一个汉子。管事心中大惊,命人暗暗搜查周成的屋子,结果找到了几副磨去印记的弩箭,这下可把管事的吓掉了魂。
武将虽说身边会有防身的武器,可是弩箭这玩意日常根本就不许私自带出军需库。就算带出去了,也是要登记在册的,周成他手中的这些弩箭全是磨掉印记的。这家伙弄这些东西,分明就是不打算干什么好事。管事忙忙把此事报了上去,李元吉对李建成被刺杀的经过可是相当清楚。那天太子微服出游,几个刺客伏在酒楼上,在太子经过的那一刻,拿着十几把弩箭乱射了一通,那些弩箭上的印记全被磨掉了。
等李元吉着人去把周成带来盘问的时候,发现周成那里已经人去楼空了。原来周成回屋的时候,发现屋子附近好像多了不少人,还有人像是在隐隐注视他,这家伙十分警醒,对他那个同伙使了个眼色,就在府中乱转起来,几个圈一绕,人就没了踪迹。后来家丁在围墙上找到了几个黑黑的脚印,这才知道,这人恐怕已经意识到不好,提前开溜了。周成这一跑,算是间接证明了他心中有鬼。李元吉再命人细细查问周成的日常,最后终于确定,刺杀太子的就是自己亲近的手下周成,只怕太子的行踪也是他从自己这边打听到的。
这下可把李元吉吓的魂飞魄散,他心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这事肯定是有人陷害我,周成说不定就是自己那几个兄弟派过来的奸细。太子,不会,他与太子早已是一体,李世民,李非容,只能是他们两个人。李元吉想到这里便恨的牙根痒痒。不过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把所有知情的人都封住口。
那私自放人进来的门房,服侍过周成的下人,以及告发的那个仆役全部被李元吉灭了口。李元吉在家中忐忑不已的等着自己那两个兄弟的后手,结果等了许久却没动静。市井上却有传言说,刺杀太子的乃是赵王李非容的手下。
李元吉心中疑惑不已,这事如果真是李世民他们陷害自己,那现在市井上留言里的人应该是自己才对,怎么变成了老五了,莫非李非容他也被人算计了不成?
李元吉难得机灵了一次,他琢磨着,既然李非容也被设计了,不如干脆把所有的脏水都泼到这个弟弟身上。也是被他这么一搅,市井中的谣言后来才会越演越烈,到最后传的李非容指使人行刺好像是真有其事一般。
“老板,给我拿十一个蒸饼,包起来十个。”一个脚夫打扮的汉子从袋子里摸索了半天,拿出来一小把铜板。小贩笑眯眯的接过钱,拿荷叶一包,将饼递了过去。那汉子也不急着走,问小贩讨了一碗水,蹲在地上就吃了起来,边吃边问道:“城里最近好像很乱啊。”
那小贩见这会也没什么客人,也就转身闲聊了起来,“天天搜,天天问,说是要找什么刺客,我听差人说,只要提供个消息,赏金就有一百两,谁要是见过,肯定早就去说了,这么大一笔钱,一辈子都不愁了。”
“那么多赏钱,就没人得过?”汉子口气中带了一丝不可置信。
“倒是有几个混子去冒领,查清楚后被撵了出来。”
两人一言一语的说着,汉子将最后一口蒸饼塞到嘴里,拍了拍手上和身上的碎屑,转身离开。
没过多久,这汉子就出了城,拎着那包蒸饼,走了大半天,到一山林前停了下来,左右看看无人,闪身进了树林中。
“怎么拖到现在才来,饿死老子了。”一个满脸络腮胡的汉子,一把夺过脚夫手中那用荷叶包着的蒸饼,“怎么只有这玩意,肉呢?酒呢”
“没肉,钱快花完了。城里查的紧,我没敢多呆。”说这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从李元吉府上逃走的王文。
络腮胡汉子狠狠咬了一大口蒸饼,含糊不清道:“那接下来咱们怎么办,就这么在这里等着?”
王文随手掰断了一根干枯的树枝,“当然不,我一定要亲手宰了李建成那个贼种。”
“那太子被你射了一箭,以后出行肯定会更加小心,咱们几个弟兄都折在那里,现在只剩你我,想要行刺太子,只能、只能是螳、臂当车。”络腮胡难得的拽了一句文。
“去你狗屁的螳臂当车,那太子杀了咱们大哥,还有那么多兄弟,要是不杀了他,我死了都没有脸去见大哥他们。你要是没卵子,你就自己躲远点,反正你这胡子一割,也没人知道你长什么样。”王文发火道。
络腮胡汉子脸上肌肉抽动了一下,手中的饼子已经被他捏成了细细一团,“你说谁没卵子!”
王文冷哼一声道:“谁不敢去给大哥报仇,谁就是没卵子的鸟人。”
络腮胡汉子那张脸已经憋的一片通红,“你!”
随后两人一言不发,默默啃掉了四个饼子,各自睡去,等第二日,王文醒来,发现络腮胡汉子早已没了踪影,对方的兵器铺盖也消失了,王文狠狠的看着空出来的那块地,想骂人却又不知说什么,最后只能愤愤的捶了□边的土地泄愤“没卵子的家伙,算大哥白收了你这个兄弟。”
王文骂了半响,最后呆愣愣的看向长安城的方向,自己的几个仇人都在那里,他却毫无办法,甚至连报仇都做不到。他的大哥降了唐,却因为几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被太子派人剿杀。人头还被那李建成下令悬挂了旬月,风吹雨淋,脏污不堪。
那是他的结义大哥,胜似亲兄弟一般,当年年幼的他混入贼窝,如果不是大哥从自己牙缝里分他些吃食出来,他怎会有命活到现在,他们兄弟辛辛苦苦打下一片地盘,拱手让给李家那群杂种换得平安,却被对方弄了个死无全尸。
王文在接到李世才被斩杀的消息后,整个人都懵了,自己的大哥就那样没了,竟然连尸首都没留全,人头还被人悬挂了月余。王文当时一口血就吐了出来。问情李世才被斩首的来龙去脉后,王文便将李家恨到了骨子里,连原本定好的如何栽赃林桐父子两人的事也不顾了,只一心想为他大哥报仇,先杀了李建成。
王文也算是李元吉比较亲近的武将了,李元吉又跟太子极为亲近,透过李元吉,王文倒也猜出了一些太子行踪,落空了几次埋伏之后,终于被王文逮到了一次机会。
射中了李建成一箭,却也折损了自己这边几个兄弟。王文逃跑之时,心中一动,从怀中掏出林楠的那块玉佩,随手塞到了一个死去的同伙身上。到此时了,他还惦记着阴林家父子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