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晨曦初露,一缕微光透过窗棂映上依依锦帘,揽衣推枕,赤足下床,直奔窗边。
见我起床,影竹慌忙取来外袍,叨唠道,“天寒,您要多穿些。”
不去理会她,猛地推开长窗,探身出窗,欣喜道,“太好了,今日艳阳天。”
昨夜临睡前,永琰满口答应――明日若是晴天,就带我同游北海。
外袍落在我肩头,青芮捧着水盆巾帕进屋,恭声道,“王爷吩咐奴婢陪您去北海。”
“哼,早已料到如此!”微微叹息,嗤笑自己的幼稚――他又食言了,已不知是第几次,近来他总是忙,忙得天昏地暗,忙得晕头转向……
青芮绞了热帕子递与我,垂眸低首,万分恭顺,似乎在等我发怒。
自从踏进宫门,我早已没了脾性,男人总要为事业奔走忙碌,女人生来就是为了理解体谅男人……
一笑了之,轻叹道,“今日又是什么理由?”
“昨夜王爷未在宫中就寝,据说春闱在即,皇上命王爷主持礼部出卷事宜。”
一晃过了三年,又是春闱之际,神思飘忽,我陡然想起了他……
记得很早之前,与孝恩同去灵谷寺求签,他抽到一支上上签,我至今还记得那签文――天开文运选英豪,万里鹏程志气高,一跃龙门身变化,布衣换来紫罗袍。
上次名落孙山,或许这次会金榜题名,他一直都很用功,一直都期待着出仕入相……
“主子。”影竹轻声唤我。
神情恍惚,一时未听清,她再次唤道,“主子,可以用早膳了。”
抬眼望向桌上的菜式,精致丰盛,却没有丝毫胃口,浅叹,“不想吃,陪我出去走走。”
顺着曲折游廊而行,菡池上结满了冰,枯黄的残荷凋菱,更显清凄冷寂。
见此情景,我轻吟出声,“摘花盈手露,残荷听雨声。”
忽闻一缕琴音入耳,隐有淡淡忧伤,透着绵绵愁怨……
一时好奇,快步行至池中水榭,只见塞丽娜塔端坐琴案前,纤纤十指拨动丝弦。
“啪嗒――”一滴温热溅落琴间,弦声随即中断……
“娜塔,你……”
一双碧眸凝着水雾,弥散着深浓的凄凉,她挥袖拂落玉琴,跪地痛哭,痴痴呓语,“我为何要来?为何要离乡背井?为何要离弃亲人?”
艰难俯身将她扶起,柔声宽慰,“我听永琰讲了你的故事,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不管将会发生什么,一定要坚持,再坚持。”
说这话时,心头莫名一颤,不仅是说给她听,更是说给自己听。
“梦遥,你知道么?”塞丽娜塔欲言又止,似乎隐着重重的心事,“皇上……今夜让我侍寝……”
我一怔,不知该如何答话。
那日,芸绫的悲惨遭遇恍惚从眼前飘过,菀贵妃绝不是善良信女,更不是善罢甘休之辈。
“我不能去!”塞丽娜塔兀然一句,“即使是死,也不能去!”
望着她决绝的眼神,我颤声道,“别傻了,你还年轻,不能就这样……”
盈盈水眸泛着波光,她含泪泣道,“那你说,我该怎样?”
默默无言,不敢再看她一眼,害怕她凄然的眸光――女人往往都是弱者!
塞丽娜塔起身,将一只精致小巧的金盒塞到我手中,哽咽道,“请将此物转交王爷,今后若是有机会,劳烦他将金盒带回漠北,交给父汗或者巴图蒙克……王爷的大恩大德,娜塔今生无以为报,只求来生能再遇再报!”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疾步离去。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救,还是不救……
她的眼泪让我惊心,是那样绝望,就像从前的我……
一整日心神不宁,好不容易熬到上灯时分,永琰终于回来了。
见我呆坐榻上,他满脸歉意,伸手拢了拢我纷乱的鬓发,“今日真是抱歉,我又食言了,临时有事去了礼部,一忙就是一整天。”
一言不发,不去理会他,双手捧上那只金盒……
略略看了一眼,他垂眸深望,“这是塞丽娜塔的,怎么在你这儿?”
强行掩住心头的酸楚,颤声说道,“这是她让我转交给你,托付你交予她父汗……今夜,皇上宣她侍寝,你不去救她么?”
他轻言一句,“救,如何救?”
情形急迫,我不曾多想,厉声道,“就说你喜欢她,要娶她……”
他低头,淡然一笑,“你当我是什么,她不是你,我也不是那种人!”
轻笑出声,我语声漫漫,“她是圣女,应守住童贞,你不是一直很关心她,在乎她么,如此紧要关头,怎能见死不救!”
攥着金盒,永琰说得极为轻巧,仿佛无关痛痒,“那是她的命,那是她自己选好的路,早在漠北她就决心断送生命与一生的幸福!”
“这话是什么意思?”
注视着我的眼睛,他轻描淡写一句,“你不会天真的以为她真是什么圣女,具有呼风唤雨、招魂通灵的本领?重要的不是她的身子,而是这只盒子……”
他越解释,我越糊涂,难道这金盒之中掩藏着什么惊天秘密!
一双冷眸直视着我,永琰沉声说道,“有些事情,不以你我的意志为转移,最好都不要管……明日若得空闲,陪你去北海一游,如何?”
微微颔首,勉强牵起一抹笑意,佯装欣喜,“好,求之不得!”
与永琰对坐案前,正用晚膳,徐姑姑突然到访传话――皇太后要见我。
忙搁下碗筷,回到内室更换宫装,只听永琰急切问道,“母后传召梦遥所谓何事?”
见永琰不放心,徐姑姑恭敬道,“请王爷宽心,老奴定会将王妃照顾妥当。”
跟随徐姑姑前往仁寿宫,老远便听见悦耳婉转的丝竹声……
进了正殿,只见高朋满座,宝珠翠玉环绕。
引至主座跟前,我忙跪伏行礼,“梦遥拜见娘娘。”
皇太后微微抬手,徐姑姑将我扶起,示意在她身畔坐下,“很久没这么热闹了,特地邀你过来陪本宫听歌赏舞。”
只是听歌赏舞那么简单么,我略微抬眼,瞥见一道冷冽的眸光……
那是她,菀贵妃!
她也在场,一切就不那么简单了――皇太后故意让菀贵妃作陪,怕是为了成全皇上宠幸塞丽娜塔!
金步摇,玉搔头,云鬓乌发高绾,菀贵妃一身彩衣华服,宛若五光十色的凤蝶。
她笑着睨我,“难得在母后这儿遇见妹妹,上次西域进贡的香料如何?”
不怒不惧,脸上依旧挂着甜美的微笑,“多谢贵妃娘娘厚爱,梦遥很喜欢那香料的芬芳,只是不知其中的红花与麝香对腹中胎儿……”
一听这话,皇太后陡然沉了脸,惊问道,“什么,红花与麝香?菀柔,你又想干什么,害人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