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渭送礼
作者:绣锦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778

十五

徐渭在崔家只住了一晚,第二日大早就匆匆告辞,是回了营地。幼桐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仿佛松了一口气,可又隐隐约约的有些失落。

这厢徐渭快马加鞭地一路赶回军营,徐家老二徐聪早就得到了消息在大帐里候着,见他进帐,立刻迎上去,笑着道:“我没错吧,那九姐跟你那画上的嫂子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这回大哥过去,可曾看清楚了。若是大哥果真喜欢,干脆就去崔府提亲,左右沈家那边也还没大定,以我们跟崔家的关系,不定老太太就把九姐许给你了。”

徐渭脸上似笑非笑,却不清到底是什么意思。脱下身上的披风,他在榻上坐了一阵,好半天才沉声道:“不急,沈家和崔家这桩亲事没那么容易成。”

徐聪急道:“不是都已经提过亲了么,依沈家老爷子的急性子,指不定过年就要来大定,到时候可就晚了。”

想了想,又疑惑地摸着下巴道:“大哥今儿好生奇怪,以往我若是提起要再一门亲事的话,你马上就和我翻脸。今儿不仅没生气,还郑重其事地跟我商讨。莫非你果真如此中意那位九姐?我还以为你真对大嫂至死不渝呢。”

徐渭只笑不语,脸上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温柔的神色,低声道:“我对你大嫂的感,岂是你能猜度的。”

罢,挥挥手将徐聪赶了出去,将帐门关好后,方从书桌下方的抽屉里取出一卷画轴来,心翼翼地打开了,那画中人不是旁人,正是幼桐。

画上是幼桐及笄时的打扮,端端正正地穿了一身大色滚边礼服,头发绾成朝云髻,发髻上插着两支凤纹玉簪,耳上垂圆形碧玉耳坠,面上神态却并非寻常女儿家的娇羞,而是一派大方坚定,眸光闪亮,精神奕奕

“果然不出我所料——”不知何时,徐聪又冒了出来,从帐门外探出个脑袋来,一副痛心疾首的神,“我就知道,你脑子里根本装不下第二个人。可不管怎么,大嫂而今都已不在人世,你如今空对这副画像又于事无补,还不如赶紧将崔家九姐娶进门来,好歹脸长得一样,你也好有个念想。”

徐渭气道:“我是那种人吗?再,谁你嫂子不在人世的。”

徐聪大惊,快步溜进帐内,讶道:“大哥的意思是大嫂还没死?这这怎么可能,余家不是——不对,大嫂若是没死,你怎么会病成那样?”

徐渭苦笑,“我当时猝闻噩耗,心乱如麻,脑子里哪里还晓得分辨是非。直到到了余家,听了她落水的境况,方觉有异。你大嫂她——她性子坚毅,聪敏慧婕,岂是短命之人。”起初只是怀疑,待后来知晓她那两个心腹丫鬟也随之失踪,他才隐约确定了些什么,当时不是不气恼的,可过后又只余后悔了。

幼桐从来不晓得,自从订婚后,他每年都会去钱塘住半个月,偷偷看望她,看她辛苦地练武、艰难地打理亡母留下的遗产、不动声色与余府那对母女争斗。好几次他都想现身帮忙,可每到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循规蹈矩的余府大姐,只有他晓得她的性子,坚毅果敢,恩怨分明。这样的女子,又岂会因亡母一句遗而决定自己的一辈子。毕竟,起来也只他们两个见过一面。

早知如此,他就该如今却是后悔了。

只是这些事怎好给旁人听,她那惊世骇俗的性子,怕是连徐聪都接受不了,更不用家里的父母。

徐聪越听越迷糊,挠着脑袋不解地问道:“大哥你的意思是——大嫂的死莫非另有蹊跷?噢,我晓得了!”徐聪狠狠一拍脑袋作恍然大悟状,“大嫂定是被余家那个歹毒的二姐给害的。你不是每次回来都那女人又狠又毒么,大嫂一个人在府里,那余老头子又不济事,难免中她的招。”

徐渭淡淡道:“你大嫂溺死后,余家二姐已经‘爆病而亡’了。”

“啊这”

“此事我自有分寸,你赶紧下去。”徐渭看着徐聪贼头贼脑一副想要刨根挖底的神,终于忍不住出口赶人了,待徐聪灰溜溜地走到门口处,他又赶紧叮嘱了一句,“九姐的事儿别让母亲知道。”

徐聪一听文凤的名字,马上又来了精神,“大哥你真的不考虑下九姐么?”

徐渭朝他狠狠一瞪眼,他赶紧溜了出去。

起来,徐聪也是立下了大功。若不是他前儿无意间起崔府九姐与画像上的大嫂神似,徐渭也不会一时兴起趁着年赶到徐府去一探究竟,更不会料到事竟然如此凑巧,这位素未蒙面的九姐居然然就是幼桐。

虽不知她为何来了崔家,但依她的性子,自不会无缘由地自投罗网,进这深宅大院给自己找罪受,再联想到那两个心腹丫鬟不知所踪,幼桐十有是被逼无奈。

当今天子重病,京中时局不稳。沈家老爷子素来谨慎,放着京中那么多达官显贵的千金姐不要,此番特特地给三公子挑个无父无母的崔家孤女,不外乎向京中诸位表明要置身事外的决心。而崔府这边,因近年式微,能攀上沈家新贵,哪里还有二话。

只可惜,崔府远在陇西,并不知晓京里的状况,而他则刚刚从京城过来,却依稀听沈家三公子自从钱塘回来后就在府里闹着要退婚的事,沈崔两家的婚事只怕波折重重。

但这对徐渭却是件好事,两家婚事不成,他才能正大光明地介入其中。若不然,总不能余家大姐死而复生。

徐渭并不打算直接找幼桐开门见山地揭穿她的身份,她能逃一次婚,自然也能逃第二次。若她对他没有意,他又何苦硬逼着将她绑在身边。只是这一回,他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默默地守护了。

一念至此,徐渭顿时有些坐不住,翻箱倒柜地想找些方西出来。偏偏中军大营里收拾得干干净净,连片碎木头都没有,徐渭想了半天,终于静下心来,铺纸磨墨,一边思量,一边写下礼单。

罢了,又吩咐下去,照上头的单子好好准备,另买十来个一模一样的匣子,至于里头装的,就由着下人去布置了。

腊月二十九,崔府的少爷姐们各得了一个木匣子,是徐渭托人送来的。老太太连夸徐渭客气又懂事,文颜则不客气地立刻开了匣子,里头赫然装着十几朵栩栩如生的绢花,这腊月的天,除了腊梅,院子里再找不到鲜花,难得这绢花做得与真花一般无二,文颜一见就甚是欢喜,立刻挑了两朵鹅黄色的绢花让侍女帮忙戴上。

文清则紧紧抱着匣子,脸上又是欢喜,又是紧张,怎么也不肯打开来看。

文颜也懒得去和她磨,扭过头来要看幼桐的匣子。

幼桐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却又不好推辞,只好若无其事地打开来。没有绢花,没有香囊,里头赫然装着十来个木头雕成的娃娃,一个个憨态可掬,可爱无比。文颜高呼一声,立马抢过了一只,口中还嚷嚷道:“徐大哥偏心,这娃娃可比绢花可爱多了。”她只顾着把玩手里的木偶,并未发现匣子底还有一枚碧玉制成的老虎。

幼桐笑着端起匣子,广从匣子上掠过,悄无声息地将那老虎握在手心。崔文凤是乙卯年出生,年十五,属兔,而幼桐却是甲寅年的老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