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牌
作者:绣锦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652

二十七

这是孙府的地盘,只要不是出了人命案子,自然轮不到旁人插手,故徐渭和崔维远都只皱眉看了两眼,尔后便若无其事地继续和幼桐她们话。幼桐心里头到底有些虚,一面心不在焉地跟凑着热闹,一面竖起耳朵听那边的动静,隐隐约约地有什么“侯爷被打了”“赶紧去请老爷”

看这架势,怕是被打的那个纨绔还是个惹不起的人物,就连孙家老爷也惊动了,心急火燎地赶了过来,院子里顿时有些乱。

虽幼桐伪装得极好,但她的底细崔维远和徐渭却是晓得的,又因方才有阵子没瞧见她人,这会儿又闹出打人的事来,二人都忍不住朝她多看了两眼,见她面上虽一派镇定,眼神却总不由自主地朝后院那边瞟,顿时起了疑心。

幼桐这还没发觉,反倒文颜不解地问道:“你们俩盯着九姐姐看做什么?”

幼桐闻猛地抬头,朝他二人各看了一眼,眯起眼睛笑了笑,却不话。这副神,分明是已经承认了。

崔维远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徐渭则忍不住直笑,低声道:“那吴家侯爷行事素来放荡不羁,想来又是怎么得罪了人,让人给教训了一通。这也不是头一回了,倒是让我们看了场热闹。”

“被打的是吴家侯爷!早就听这京城四杰里头就他最不着调,原来是真的。”文颜瞠目结舌,惊道:“徐大哥你如何晓得的?不是那位侯爷本事不么,怎么还能被人给打了,难不成这孙府里头还进了刺客?”

徐渭笑道:“我们练武之人,耳朵总比旁人好使些。再,能把孙家闹出这样的动静来,除了他,也没有旁人了。侯爷虽有些拳脚功夫,但方才我进门的时候瞥见过他一眼,喝得有些高了,连路都走不稳,哪里还能动手。”

幼桐方才晓得自己打的那个人竟是先前文颜口中京城四杰之一的吴侯爷,就那男人的德行,难免让她对这所谓的京城四杰的名声有了些怀疑。徐渭倒也罢了,崔维远面上一派温和,私底下却是个不折手段的人,要不然,也不会强行掳了她来代嫁,至于沈家大公子,她不仅未曾见过,就连名字也听得少。

因府里出了这样的事,孙家难免顾不上这边,一行人便主动告辞回府。孙夫人特特地将众人送到门口,她身后还跟着个年轻俊朗的少年人,容貌与其肖似,只是神略微腼腆,着脸不大好意思看人。幼桐估摸着此人便是与文颜有婚约的孙家少爷。

临上马车,院子里又出来了一群人,幼桐不经意地转头过去看,一旁的徐渭忽然身影一动,挡在她身前,低声道:“别转头,快上马车。”

幼桐心中微讶,但还是听话地垂下脑袋,麻利地上了马车。待上了车,她才心翼翼地掀开帘子朝院门口偷瞄了一眼,余婉和那绿衫少女赫然就站在门口。

难怪徐渭他——不对,幼桐忽然意识到关键所在,徐渭如何会认得余婉?

心念一动,不由得凝目朝徐渭看过去,他也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二人目光一接触,幼桐便有些尴尬,想要挪开,却不知怎地,鬼使神差地偏偏动不了。

“路上心。”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徐渭也不好多什么,只低声地叮嘱了一句,眼中一片柔色。幼桐心跳得厉害,慌忙点了点头,落下帘子,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文颜也很快上了马车,二夫人则和孙夫人又了会儿寒暄的话后方才上来。待她们的马车缓缓驶离孙家大门,那边的余婉方才压低了声音问道:“刚才那些人是哪家府上的?”

绿衫少女白了她一眼,一脸不耐烦,“连崔家的马车都不认得,真是没见过世面。方才不是还跟崔家五少爷见过么,那两位姐就是府里的九姐和十姐。”

“九姐?就是那个跟沈家订了亲的九姐?”余婉愈加地疑惑起来,虽方才只是一瞥,可她却看得分明,走在众人最前边一身华服的九姐竟和早该魂飞湮灭的余幼桐十分相像。

“崔家,难道是清河崔家?”她想起幼桐之母也是世家大族出身,似乎正是清河崔家的旁支。

“什么清河崔家。”绿衫少女鄙夷道:“那可是陇西崔家!清河崔家这些年早已没落了,哪里比得上陇西那一支。”

余婉没再话,面上忽明忽暗,却不知到底在想些什么。

回崔府后,不断地有关于那吴家侯爷挨打的后续事件传出来,是连太医都惊动了,却不晓得到底伤了哪里。行凶之人却是始终没有线索,想来那侯爷挨了打,又不好意思连个女人都敌不过,只一片漆黑没看清,故大伙儿虽是众纷纭,有是外头来的盗贼,有是府里没规矩的家丁,却是没一个想到凶手居然是那天去赏花的千金姐之一。

因忙着准备进宫事宜,一连好几日,幼桐都和文颜待在府里头没出去。没想到白灵却找了过来,在崔府外头候了几日始终见不着人,竟花钱托了人送信进来,是想与九姐“聊一聊”。

幼桐一甩手就将她送来的信扔了出去,心中莫名地一阵烦躁。这写信的字还是当初她教的呢,真真地讽刺。

“真是不要脸!”慧巧也气得脸色发白,怒道:“她算个什么方西,也敢大刺刺地要见姐你。不过是个不要脸的外室,连妾都不如,有什么资格和姐您话”

慧英也应和着跟着骂了一通,一脸忿忿然。

幼桐却是安静下来,冷冷道:“她算个什么方西,值得我生气。”弹了弹衣上的灰,幼桐起身踱到窗前,沉声吩咐道:“把那副没绣完的喜鹊登枝的帕子拿过来,左右无事,我也好打发打发时间。”却是当这事儿没发生过一般。

慧巧赶紧应了,拉拉慧英的衣服,朝她使了个眼色,二人轻手轻脚地退了下去。

过了好一会儿,二人方才回来了,一同过来的,还有崔维远。

“今儿怎么得空过来了?”幼桐笑着起身,客气道。自从崔维远进宫做了侍卫后,就变得格外忙碌,便是偶尔轮休,也不大往这边走,仿佛有些故意要避开她的意思。

崔维远迅速地看了她一眼,而马上垂下眼帘不再看她,“听沈家那个外室来找你?”

幼桐嗤笑了一声,满脸不屑。慧英和慧巧相互看了一眼,放下绣帕,悄悄退下。

“我跟父亲商量过了,若是沈家果真来退婚的话,那此事便作罢了。”

幼桐眉一挑,抬头看他,明亮的眼中闪过一丝警惕。

崔维远心中发苦,暗叹一声,又道:“先前是我不好,强行将你掳过来。你若是愿意的话,等此事一了解,我便送你回钱塘。”

“不必,”幼桐低头给自己倒了杯茶,端起杯子一饮而尽,冰凉的茶水顺着喉咙一直灌进胃里,尔后便是五脏六腑,“我在京城还有事未了结。”

“可是——”崔维远脑子里又浮现出那日在孙府大门口她与徐渭“依依不舍”的境,无缘由地烦躁起来。

“崔公子请放心,我断不会顶着九姐的名头在外头胡来,也不会连累崔家的名声。待与沈家的婚事了结,我自出府就是。”幼桐打断他的话,冷冷道。

“我没有要赶你走的意思。”崔维远急道,想了想,竭力地将态度放得更陈恳些,“只要你愿意留在崔府,你就是永远的九姐。我只是担心你在京城待不惯,这里,毕竟不是陇西。”

他更怕的,却是幼桐口中所的未了结的事。虽相处的时日不长,可他对幼桐的性子却是了解得很,有人待她好,她便加倍地待人好,可若是有人惹怒了她,她必定要加倍地偿还。看她眼下这副神,只怕又是谁开罪了她,而今正憋足了气要报仇的。可京畿之地,藏龙卧虎,她一个女儿家,若是没有家族庇佑,自保都难,更何况还要去报仇,便是有武功又能如何。

“沈家的那些人,你不必管,我自然会去应付。”崔维远见她一不发,晓得自己那些话她并没有听进去,不由得一阵失落,一时又胡乱猜测,若是徐渭来劝她,是不是结果会有所不同

越是这么想,脑子里就越是乱,心里头似乎还憋着一股子火气,偏偏无处发泄,难受得紧。了几句话后,见幼桐仍是一副不置可否的脸,他也气恼得很,连招呼也不打一声,气鼓鼓地走了。

出了绛雪斋,远远地就见书童飞白快步走过来,瞧见崔维远,他赶紧迎上前,低声道:“的去查过了,是厨房李家的带的信。”

崔维远眼一眯,目中有厉色闪过,也不再多问,只了一句,“赶出去。”

飞白见他脸色不对,猜测他是在绛雪斋受了气,心里头不由得暗自琢磨到底是九姐还是十姐惹怒了他,却是不敢多嘴替人讨饶,只应道:“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