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小皇帝的主意
六十九
众人议论纷纷时,里屋有人端着茶水走了出来,幼桐正色看去,果见是一位身着布衣的年轻女子,打扮得虽是朴素,可那面容五官却分明与幼桐有七八成像。不用说,这位定然就是众人口中所说的刘家小娘子。那位女子也一眼瞧见了徐渭二人,看清幼桐的长相,她顿时一愣,面上闪过惊慌之色,手里一松,茶壶便落了地,发出“啪——”地一声脆响。
“怎么了,文凤?”屋里很快又有人急急忙忙地冲出来,一个年轻男子径直奔到文凤跟前,也不看屋里的旁人,慌张地上前拉过文凤的手,仔细检查了一番,口中还道:“没伤着就好,没伤着就好。”
围观的客人们似乎早就见惯了他这般反应,并未起哄,只有人大声笑道:“刘小哥儿还是这么疼媳妇儿,看得我们都脸红啊。”
那刘小哥儿也不觉得不好意思,大大方方地回道:“我媳妇儿人好又漂亮,我疼她是应该的。”众人这才忍不住哄笑起来,只有文凤一人低头脑袋,煞白着脸不说话,甚至连抬眼偷偷看幼桐都不敢。
幼桐哪里还猜不出她的身份,一时心中百感交集,也不知该如何跟她说话才好。毕竟自己而今是替了她的身份才有了现在的生活,看着她一身朴素,难免心中不安。徐渭一见她神色就明白她心中所想,轻轻握住她的手,柔声道:“不急,我们等会儿再说。”
幼桐点头应了,复又不动声色地坐好。那刘小哥儿将文凤哄回了屋,自己亲自过来接待客人,笑眯眯地问徐渭要点些什么,当他目光略过幼桐面上时,脸上终于闪过一丝慌乱,定定地看了他们夫妻俩好半天,这才反应过来,又道:“小店里最拿手的菜是糖醋排骨和红烧肉,两位要不要试一试?”
徐渭便点了这两道,又加了叠青菜。那刘小哥儿神情恍惚地应了,罢了急急忙忙地往里屋跑。待他进了屋,幼桐方才苦笑着凑到徐渭耳边道:“你说今儿大伙儿会不会吃不好?”徐渭只笑不语。
事实证明,那刘小哥儿还算镇定,并没有出现那盘菜里多放了盐或是没煮熟这样的情况,大伙儿都吃得欢,就连有幼桐和徐渭两个也吃得连连赞叹,直说日后还要再来。
天色愈晚,客人吃得满意了,也渐渐离去,到最后,店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刘小哥儿出来收拾东西,一边收拾一边朝徐渭二人看,欲言又止。徐渭也不和他拐弯抹角,径直问道:“在下徐渭,请问尊夫人——”他的话尚未说完,刘小哥儿已经像只被人踩住尾巴的猫一般跳了起来,急道:“我媳妇儿不是崔家九小姐。”
徐渭顿时失笑,刘小哥儿也晓得自己说错了话,郁闷地把手里的抹布往桌上一扔,气道:“你都已经娶了妻了,何必还要来为难我们。左右这位夫人长得也美,说不定比我媳妇还好看些,你就好好地过你们的日子就是,再这么闹腾下去,说不定你夫人要生气了。”
“刘大哥——”说话时,崔文凤不知何时走了出来,眼睛红红的,分明是刚刚哭过,“刘大哥你别说了,反正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回去的。我——”才一开口,眼泪又哗哗地往下淌,连话也说不下去。
幼桐见她们两人神色,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徐渭,见他面上也是又无奈又佩服的神情,清了清嗓子,柔声道:“两位不要误会,我们可没有要拆散二位的意思。”
徐渭也忍不住笑道:“正如两位情深似海,我和我媳妇儿也是谁也离不开谁。九小姐若真回了崔府,先头疼的恐怕是我了。”
刘小哥儿原本抱着崔文凤一起掉眼泪的,一听这话马上就不哭了,把脸一抹,顿作欢喜之色,笑着朝文凤道:“媳妇儿,你听见没有,她们不是来抓你的。”
文凤这才止住哭声,抽抽噎噎地抬起头来狐疑地看了他们两眼,小声问道:“那你们来此作甚?”
徐渭笑着把自己和幼桐怎么找过来的事儿一五一十地说给他们两个听,这一对小儿女才破涕为笑,拍着胸口道:“可吓死我们了。”
幼桐对这真正的崔家九小姐心存内疚,不免关心地问起她自逃婚后的种种。原来这文凤小姐在庙里住着的时候就已经认识了刘家小哥儿,那时候他每个月往庙里送菜,两个人起初只是偶尔说几句话,到后来才渐渐熟悉了。刘小哥儿爱慕文凤,偏生又碍着自己的身份不敢开口,到后来沈家重提两家婚事,眼看着文凤要嫁去沈家,刘小哥儿这才急了,打晕了崔家的一个侍卫,假扮侍从混到了文凤身边直抒情意。那文凤也大胆,居然就这么跟着他逃了出来。
因怕崔家人追查,二人很快就离开了陇西,辗转来到京城,后来便在此地定居。文凤出走时带了些细软,刘小哥儿又有祖上传下来的厨师手艺,二人一合计,便在巷子里开了个小饭馆,算是以此谋生。万万没想到,这个小饭馆居然把幼桐两位给召了过来。
她们两个在京城住了有段日子了,没少听说崔家的事,也晓得崔家又出了个九小姐,还嫁进了徐家大门,私底下甚至还偷偷议论过那位假的九小姐到底和文凤长得像不像。今儿文凤跟幼桐一会面,她顿时就猜出了幼桐和徐渭的身份,只当是崔家寻到了她,故才吓成这样。
幼桐听她们说起这几年的日子,言语中只有欢喜和幸福,全无逃亡中的颠沛流离,便晓得这二人是真正地相互喜欢的,所以,便是吃苦挨冻,也是甘之如饴。
徐渭心里头对他们两个也是佩服不已,笑道:“说起这胆子大,除了我这媳妇儿,便是夫人了。我而今才晓得,这女儿若是存了心,便是大男人也比不上。”刘小哥儿和文凤虽明白他提及幼桐胆大的意思,但听他这么说,也晓得是在夸赞自己,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他们两人是私奔出来的,无论是礼法都不容,平日里都不敢与乡邻提及此事,生怕被人取笑,而今见徐渭不仅没有怒斥他们,言语中反而诸多赞扬,顿觉亲近。
他们四个人十分投机地一直说着话,直到外头打更的喊着到了子时,徐渭方才领着幼桐回府,临走时还不忘了叮嘱他们两位,若是有任何困难,定要去徐家求助。
回家的路上,幼桐已经有些困意,迷迷糊糊地靠在徐渭怀里打瞌睡。徐渭双手环抱着她勒住缰绳,时不时地低头看她一眼,满心满眼的都是珍惜。
关于崔文凤的事,幼桐不知该不该告诉崔维远,与徐渭商议一阵后,二人决定还是暂且瞒着。崔维远虽说是个性情中人,但到底姓崔,有时候行事做事便有些身不由己。崔家那边,若是真晓得文凤就在京城里,怕是先坐不住了,指不定要使什么法子把她们两夫妇弄走,省得日后生出事端来。左右徐渭也护得住她们,实不需再声张。
因徐渭辞了官,而今正是无官一身轻,每日里都在家里头陪着幼桐,日子过得倒也惬意。只是幼桐始终觉得有些对不住他,他一大好男儿,原本就心存高远,理应在外头闯荡建功立业,如今因她之故而束缚在家中,如何不让人慨叹。徐渭哪里看不出她的心思,只拍着胸脯说自己难得休息一阵,恨不得再多歇歇才好。
幼桐的脑子里想着的却是当初大公子卸甲归家时徐渭发出的感叹,原本还想着什么时候去大长公主那里说一说,可这念头只闪了一下马上又被自己给压制了,虽说徐渭不拦着她跟大长公主拉家常,但却不喜欢她因此而插手朝中的事务。左右徐渭也不会被搁置太久,只要有了合适的缺,朝廷定会重用于他。
但第二日,大长公主还是让人过来传话,让她进宫去陪她说说话。
自从幼桐被劫之后,她就没再进过宫了,算起来,也快有两个月。倒不是她故意躲着大长公主,只是前些日子伤口瞧着甚是吓人,她实在不愿让大长公主看了心疼,所以才一直拖着。再到后来,京里便有大长公主要提拔徐渭的传言,为了避嫌,幼桐才尽量少进宫,省得落人口舌。
跟徐渭招呼了一声后,这日下午,幼桐便进了宫。
大长公主这会儿却是不在崇福宫,安惠让幼桐现在殿里歇着,说大长公主等会儿就来。幼桐常在这里住的,对这宫里了如指掌,故这会儿并不好奇,寻了个舒适的座位坐了,斜靠着打盹儿。睡得迷迷糊糊的,忽察觉到有人轻手轻脚地朝自己走过来,她心中一动,并未睁眼,只提高警觉继续假寐。
那人却在她跟前不动了,仿佛盯着她看了半晌,尔后,伸出手来,捏住了她的鼻子。
幼桐哭笑不得,赶紧捂着鼻子睁开眼,朝跟前一脸古灵精怪地小皇帝道:“陛下,我是怎么得罪您了?”
小皇帝笑嘻嘻地道:“我姑母正在书房里接见李上将军,这会儿过不来。正巧我有事找你,嗯,有些急,所以就把你弄醒了。”他回头朝四周看了一眼,确定没有旁人了,这才朝幼桐招招手,小声道:“你跟我走,我带你见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大早出门旅游了,明后天不更新,大家表想我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