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军爷,我…说……就是……”那班头吐出这么几个字眼,他领班押送流配犯,也不是不知好歹的家伙,只是不该在这个地方随便说话,心下已经悔得肠子都青了。开始乌延冬询问他,他一时心蒙潜意识想堵上自己的嘴,待被韩绍昀又吼又整了那一下,才清醒过来要闭嘴已经迟了,张口难开也必须得服软,要不然留在这里天天吃烙饼,把此话真当成玩笑就玩大了,这趟差事搞不好连自己都搭上恐怕就不妙了。
“早就应该这样爽快点!你也不笨,还懂得叫军爷,叫你一声差爷,你就跟我们摆臭架子,好好说!”韩绍昀随即放开了他,又伸出一只大手掌轻轻拍了拍他的脸。
“是,是!几位军爷想知道什么?”那班头真是气在心头,但又不敢发作,还得陪上笑脸好生说话。
“欠揍是吧?明知故问!”韩绍昀扬了扬手道。
“你刚才说到的东征军,回师了么?败在了高句丽?什么时候的消息?”乌延冬拉了一把韩绍昀,抢上前问道。
“就是这个月,我们出发过来的头几天,宇文述大将军领着部分将领回到东都,大军兵败的情况使得满城风雨……”
“能确实么?”乌延冬没等他说完,插嘴问道。
“这是何等大事件,在下有几个脑袋瞎扯?军爷要是不信,可以派人到东都求证。”那班头只得如此说道,反正东征大军兵败也不是什么秘密。
“继续说!”乌延冬不耐烦道,虽然难以相信,但想来这些官差也不敢拿这等事情胡言乱语,只求弄个明白了。
“皇上龙颜震怒,回到东都的那些个将领,连宇文述大将军在内,都已经下狱。”那班头接着说道。
“如此严重?那,大军的情况呢?”乌延冬已经隐隐感到不妙,追问道。
“伤亡极其惨重,数十万精锐覆没,唉……”那班头说着发出了一声叹息,百万大军雄赳赳气昂昂东征高句丽,却落得如此结果,大隋子民谁不痛惜。
“数十万精锐覆没?”乌延冬、韩绍昀同声问道,兵败的消息对乌延冬他们来说已经是不可思议,如此结果无疑是出乎意料的震惊,曾经在这片土地上,讨伐吐谷浑并肩作战,怎么也不敢相信断送在辽东。萧翎羽虽然没有深厚的历史知识,但隋朝非常短暂这点还是有所了解的,估计穿越到这个时代,此生避免不了要见证大隋的消亡,此时此刻心里忽然有种悲痛的感觉,亲身体会的他无法做到笑看风云。
“东都是这样传言的,我没有到前线去,但宇文述大将军已被关进天牢,我能够确实。”那班头回答着,见他们神色激动,便抱了抱拳,“我所知道的情况就些了,我们还得赶着回去复命,请三位军爷行个方便。”
“既然有传言,就肯定不止这些,说完了再走。”乌延冬没有解开心结,哪那么容易放他们走。
“呃……”那班头愣了愣,这些年大隋的讨伐之战,威服四方,忽然在辽东遭逢如此大败,消息肯定是炸了祸一般,三天两夜都说不完。而很多事情私低下谈论,虽然也不胫而走知者甚众,但大庭广众之下忌讳难免,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急,我们有的是时间等,你什么时间想到了,再说也不迟。如果你想尽快回去复命的话,那么脑袋瓜子就得聪明一点了,什么时候想到说明白了,就可以走了。”乌延冬不紧不慢道,完全抓住了对方心理。
“我……我不知道各位爷还想知道哪些情况,你……你们给我提个醒……”那班头此话说得倒是实在,既然不知道怎么说才是个了局,那么只好把问题推向对方。
“百万雄师东征高句丽,也历时五个月,怎么就突然之间败了?如此惨烈,之前的情况怎么样?怎么会耗到这个时候?”乌延冬也不废话,随口问道。数十万精锐覆没空穴来风看情形是假不了,报喜不报忧,朝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把消息送到河源,但是如此阵势都遭到惨败,实在令人费解,他想不明白。
“之前?之前是陆续有战报传回东都的……”那班头回答着。
“战况如何,能否说得详细点。”乌延冬随即追问。
“三位军爷想必也清楚,皇上兴仁义之师,不杀俘、不虐降,之前的战报,有两次传回东都,动静还比较大。先一回是,我们的大军攻夺同一座城池,已经遇到第四次投降,前面三次是每当就要破城之时,高句丽守将便挑出白旗,请求给予时间约束城中乱民,然而等我们的大军一撤离,他们却修补城墙,用石块与弩箭来迎接受降,如此反反复复,第四次时战报请示皇上,皇上宽宏……圣旨准许了他们投降,结果还是反复……”
乌延冬听到这些,焦急也没有用,最后的结果都已成定局,又哪敢有任何不满表露出来,仁义之师、皇上宽宏、圣旨准许,即便是他率领骁骑营到了前线,也改变不了结果,还能如何,还能抗旨不尊么?
“宇文述大将军率领三十万大军,绕路迂回杀到了平壤城下,高句丽国王在城池将破之时,要求投降向我们大隋称臣……皇上与朝臣们商议之后,圣旨命令大军屯兵城下,等待他们国王献城投降。”那班头说到这里,也就无语了。
“好了,你们可以回去了。”乌延冬发话道,基本情况已经明了,确切的情形想来一个道听途说的班头,即使描述出来也不会太真实。
那班头如获大赦,带着他的二十几个跟班毫不停留,急匆匆便离开了。
乌延冬心里有无尽的浩叹,此时他已经可以推测出怎么回事了,数十万精锐怎么会兵败高句丽?就在这里了,这三十万大军长途跋涉、千里奇袭,却没有一股作气夺下平壤城,兵临城下又有什么用呢?在那样的关键时刻,对待敌人的仁慈,也就是对自己的残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