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一刻,吉时已届,号炮连声鸣响。众贺客齐聚大厅,赞礼生朗声赞礼,丝竹之声响起,众人眼前一亮,只见二位年轻丫鬟,陪着新娘婀婀娜娜的步出大厅。新娘身穿大红锦袍,凤冠霞帔,脸罩红巾。男左女右,新郎新娘并肩而立。赞礼生朗声喝道:“拜天!”
张清阳和那新娘正要在红毡毹上拜倒,忽听得大厅中一人清喝道:“且慢!”棕影一闪,一个棕衣男子笑吟吟的站了出来,正是萧忆风。
群豪见一个来历不明的毛头小子居然胆敢打断婚礼,俱都一怔,大厅中霎时间鸦雀无声。
三长老郑起见了萧忆风,眉头一皱,走上前挡在他面前,道:“这位小兄弟,你若有何见教,待弊派掌门与夫人行礼之后再说不迟。”他将“见教”二字咬得极重,分明透出威胁意味,这场婚礼是吴坤等人谋夺掌门之位的关键,绝不容任何人搅乱,坏了他们的大事。
萧忆风微微一笑,说道:“我有几句话,想要跟张掌门说,若等到行礼之后,那便迟了。”
大长老封震年纪虽大,却最是沉不住气,登时冷哼一声,上前喝道:“好个无礼小儿!你是何人?竟然敢来坤沙派捣乱?”他生得豹头环眼,皮肤黝黑,一脸花白胡子,如此大喝,颇有几分威势。
萧忆风却不为所动,云淡风轻的一笑,悠悠道:“在下是谁并不要紧,要紧的是这新娘子是谁。”
厅中知晓洛凝霜身份的人都是脸色一变。众宾客本就对张清阳如此喜爱的美人身份颇感好奇,诸般猜测也是五花八门,听萧忆风这么一说,不由得都静下来等他的下文。张清阳未免宾客中有人提出质疑,本待与洛凝霜拜完天地,尘埃落定后再向宾客说明她的身份,谁知半路杀出个萧忆风,抢先提出了这个话题,倒弄得一众宾客以为他张清阳是有意隐瞒大家。但这棕衣男子明显知道些什么,张清阳未猜透他的来意之前,也不好现在就反客为主,宣布新娘身份,当下只笑着道:“这位少侠,张某并不是不想说明贱内的身份,只不过贱内生性腼腆,不愿在人前显露身份,一会她礼毕回到内院,张某自会将其身份告与各位。”
萧忆风心中暗自鄙夷:“狗屁不通!找理由也不找个好点的。”脸上却笑道:“洛师姐她生性腼腆?我怎么从来不知道?”说完身影忽然一阵模糊,明明脚下分毫未动,却轻飘飘地从封震、郑起二人之间的缝隙穿过,宛若幻影移形一般,同时右掌倏抬,“疾风八刃”中的“破空刃”电扫而出,竟是呼啸着直射新娘头部。他知道面对张清阳这般高手,自己那假冒的骅山派功夫迟早会被看穿,也就没有白费力气地掩饰。
张清阳见了他这似幻术不是幻术,似轻功不是轻功的神妙功法,心中一凛,大步踏上,长袖横扫,土黄色的坤元真气挥洒而出,萧忆风这一式风刃在如此浑厚的气墙面前不得寸进,消融无踪。
在场众人见了萧忆风的奇异招式,都是讶然无比。能进得大堂的大多都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人物,见闻都是颇为广博,但是萧忆风的轻功与掌法,却没有任何人识得。唯独一直捋须淡然而坐的楚家家主楚彦之,在看到萧忆风施展“风之刃”时,眼中闪过一道奇光。
封震与郑起被萧忆风轻松突破,心下大是骇然,此时见萧忆风一击不中,连忙回身向他扑来。
萧忆风闪电般抽出腰间长剑,身子旋起,长剑借着旋劲向身后划了个半圆,滔滔风劲汹涌而出,封震与郑起齐感罡风猎猎,割面生疼,连忙撤招抵御。但是坤元真气以一个“碎”字为真髓,对方掷来的是飞剑暗器,甚或千斤巨石,倒是能轻松碎之,可这古怪风劲忽刚忽柔,无形无色,走向强弱完全捉摸不定,二人又没张清阳那般浑厚的真气,不能将全身护得面面俱到,登时便手忙脚乱,堪堪抵住萧忆风这旋身一剑,身上锦服却被劲风撕出几道长长的口子,狼狈不堪。
萧忆风一剑挥出,并未关注二人情势,待身躯再次旋转到正对张清阳的角度,空着的左手再次挥出,又是一道强劲的风之刃,仍然直取淡然静立的新娘。
张清阳眼中闪过一丝恼怒,萧忆风这招和方才那一式一摸一样,甚至比刚才那一招还要弱一些,却再次对自己使出,当真没把他这修武宗师看在眼里。他冷哼一声,长袖再起,便要像刚才那样消去这道风劲。
谁知这次的风刃不再遇气即溃,而是猛然炸散开来,以两道真气的接触点为中心,呈旋涡状向四周狂卷,旁边帷幔皆被卷起,一众女客尖叫着压住欲要随风飘起的长裙与秀发,场面霎时间混乱起来。
原来萧忆风这一招名曰“卷云刃”,威力虽然没有“破空刃”强大,却胜在笼罩范围极广,让抵御之人首尾不能兼顾。萧忆风出招时更是别出心裁,起手式分明是“破空刃”,遇物阻挡却立化“卷云刃”,使人防不胜防,他为这拼合起来的一招起了个讨巧名字,唤作“卷云破空”。
张清阳见这两招起手式一模一样,心中不屑,登时便吃了个大亏。虽然护体真气使他没有像封郑二人那般狼狈裂衣,但他一派掌门的身份,却被一个年轻小子戏耍,涵养再好也得恼羞成怒。他刚要迈步上前,却听厅中宾客纷纷低呼,俱都盯着自己身后,不禁一愣,回头一望,只见新娘头冠红巾已然被方才的劲风掀飞,露出她秀雅清丽的面容来。
“三师姐!”人群中传来一声娇呼,一个白衣少女跃众而出,想要跑到新娘身前,半途中却被收剑而立的萧忆风拦住。人群中也有识得新娘子身份的,当下也纷纷惊讶叫道:“是素剑宫的‘流香玉女’洛凝霜!”
“果然是洛师姐。”萧忆风笑了笑,示意梅若雪稍安勿躁,缓缓走上前去,道,“洛师姐,你和张掌门这么大的喜事,怎么不也告诉我们一声,害得雪儿白白担心了这么长时间。”
谁知一身红衣的洛凝霜却对萧忆风的话充耳不闻,也不对他的身份产生疑惑,也没有再见梅若雪的喜悦,自始至终,只是一副漠然冷淡的表情,不言也不语。
萧忆风皱了皱眉,猜测这洛大美人是中了什么幻术,形同傀儡。还待再问,一直静立在旁的二长老吴昆突然冷冷道:“你们是什么人?弊派似乎并没有邀请二位到场吧。”他观这少年方才的招式轻功,依稀便是昨日闯入内院的神秘人,不禁心中暗自警惕起来。
萧忆风微笑抱拳,朗声道:“在下骅山派萧忆,素来与素剑宫众位师姐师妹交好,前日听说贵派张掌门大婚,这便和表兄一起来凑凑热闹,哪知却见到了失踪多日的洛师姐。”说着又朝面无表情的洛凝霜微微一笑。
他这话破绽百出,但是众宾客听到“失踪多日”四字,又想到坤沙派与素剑宫的恩怨,心下俱都暗自猜测这新娘子是被坤沙派捉来的。大厅中顿时响起嗡嗡议论之声。
郑起冷笑道:“你的真气和招式分明与骅山派截然不同,却冒充是骅山派弟子,你以为能骗得过在场这么多英雄吗?”
萧忆风笑道:“郑长老有所不知,家师是弊派隐居多年的前辈,只有我这一个徒儿。在下这身功夫,乃是师父他老人家融合各派武学仙术自创而成,各位有所不知,也是情有可原。这一点,在下的表兄雀山门王二麻可以作证。”说着长臂一伸,众人顺他手臂方向看去,一个满脸麻子的高瘦汉子全身绷直,木头般立在角落里,见厅中众人目光集中到他身上,不自然地哆嗦了一下,强笑道:“没……没错,我王二麻可以为表弟作证,他确实是骅山派的。”
郑起见向来唯坤沙派马首是瞻的雀山门门人也如此说,不禁心中狐疑,难不成这小子真的是骅山派弟子?否则的话只有一种解释,这不过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比他坤沙派来头还大,能让雀山门冒着被坤沙派报复的危险转为他效命。但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在这附近州县,他坤沙派便是土皇帝,就算是朝云国内修仙门派之首“碧落仙坊”,以及修武门派之首的“流云斋”,也未必能使雀山门做如此冒险。
众宾客见了萧忆风方才施展的招式,的确是见所未见,骅山派近年来一直低调得很,若说派中隐士高人新创出了什么功夫而不为人所知,倒也不是不可能,当下对他的话都信了三分,更有人猜测他是骅山派试图重掌武林牛耳的前哨。这年纪轻轻的少年竟能轻松败退坤沙派两大长老,更将掌门张清阳也戏耍了一番,虽说有投机取巧的成分,但是传扬出去,恐怕又将是一个名声不弱于素剑宫大弟子玉梓心的武林新秀。
洛凝霜低眉静立,半晌摇了摇头道:“萧师弟,我与张掌门两情相悦,只不过担心师父不同意,这才瞒着你和师妹,实在是对不住。”说话时仍然低着头,看也不看萧忆风。众人见素剑宫三弟子也承认了这少年的身份,不由得又信了几分,他们哪里知道她是被苏红袖暗暗操纵,方才说出这些话来。
萧忆风见她如此说话,更加确信她是被控制了心神,当下笑道:“洛师姐怎的如此糊涂,南宫掌门并不是迂腐之辈,未必就不会同意你和张掌门的婚事。你如此行事,未免太让她老人家寒心了。”心中暗道:“南宫玉啊南宫玉,今日我萧忆风为你说句好话,他日相见之时,你也卖我个面子,和和气气的将雪儿交给我,那便皆大欢喜。”又笑道:“张掌门,你和洛师姐拜完天地后可是要拜高堂的,今日却没有高堂给你们拜,不妨另择吉日,等南宫掌门到来,亲自为你们主持大事,你看如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