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闹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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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抱歉,夫人。”吉罗一个手势,马车就直接往伯爵府的方向驶去。我气急败坏,对着车窗外的他,愤怒嚷道:“快把车停下来。”他没有理会我,直接骑着马去了最前面。
马车仍未停下,缓缓地驶向前方。我咬了咬牙,把车窗打开,一挤身,就像疯婆子般的跳了下去。这一跳,还真把我摔得够呛,除了头正好碰在城墙上外,足裸还在地上扭了一下,痛得我龇牙咧嘴,痛呼连连。路上的精灵们纷纷围过来,好奇地看着我,发出低笑声。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我的长发落了满脸,狼狈不堪地撑起身子,扶住一旁城墙,跌撞着站起来。围观人们窃窃私语着,偶尔迸出一两声高笑,“胆子真大,居然从马车上跳下。”
“看穿戴也像贵族夫人……”
吉罗掉转马头,赶过来,急急扶住我:“夫人,你怎么样了?”
“我还能怎么样?”我痛得眼泪直落,“谁让你们不带我去?”
正在吵闹间,嘈杂的街道上,前方传来一个温柔可人的声音:“欣然夫人,您是在找我吗?”我愕然地抬眼,看见了一个戴着淡色披肩,穿着绣着精美丝线的长裙的长发美人正朝我盈步而来。午后的阳光下,她明人,光华绝代,超尘脱俗,美得仿佛不属于这个尘世。围观的人们全都噤了声,屏住呼吸贪婪地看着她。他们的眼里全都露出惊艳的神色,嘴里发出惊叹声。
她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柔声关切道:“夫人,您受伤了?不如先到我的房子里去包扎一下伤口好吗?”
吉罗立刻为我回绝:“抱歉,洛姬雅夫人,欣然夫人需要立即回府。”说罢,他扶着我上了马车。我没有拒绝他的搀扶,狼狈不堪,跌跌撞撞地坐到了车内。
人群里传来了笑声:“难怪伯爵要在私宅养小夫人了,府中的这位实在是太凶悍。”还传来了感叹声:“不愧是伯爵大人的小夫人,从来没见过这么美的美人。”
洛姬雅款款来到车窗前,轻柔低声对我道:“欣然夫人,我知您正在找我,所以一路走来,没想到就遇上了。夫人,我想好心提点您一句,伯爵大人对我一直很好,每日都与我欢好恩爱。您这次没有砸成我的屋子,实属您的幸运。我一直很羡慕您,夫人。您既没有我的美貌,也没有伊莎夫人的家世,却成功得到了正室夫人的位置,改日我会来向您讨教其中的秘决。”
气血再度涌上脑袋,我怒火中烧,扬起了手,就要挥起一巴掌,谁知她的玉手轻轻一扬,便捏住了手腕。我使力一挣,居然没能挣开。她浅笑盈盈地注视我,柔声道:“夫人,您的脾气可真大啊”
我狠瞪了她一眼,又一用力,仍没能抽出自己的手,恼怒之余不禁诧异,这个美女的力气怎么会这么大?
“那跳车的疯女人居然是伯爵夫人?”围观人群里又起诧异声音。
“既没美貌也没气度,难道有媚惑之术?”
“媚惑?”
又是一阵哄笑。我闭上了眼,洛姬雅淡淡一笑,便松开了我的手。
让我没想到的是,我跳车闹街一事居然从这天起就传开了,同时流传开的还有我像泼妇一样砸情妇们房子的“壮举”。我如今沦为了亚斯兰皇族圈内的笑柄。亚伦德也被我连累,无论在哪里,都会有异样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他现在极少去王宫,大多时候都留在府内处理事务。裴斯纳夫人搬去祖母德尔诺夫人家,说是要住上几个月,图个暂时的清净。府中无人与我多说话,除了贴身照顾我的几个侍女,几乎没人接近我。
我本想对亚伦德谈一下这件事,可每当我在走廊上遇到他,鼓足勇气想与他说话时,他冰冷的眼神立刻便使我噤了嘴。
亚伦德再没在我的房中过夜,多数时候,他不是去伊莎房里睡到天亮,就是在雪黛儿房内闹腾整晚,连走廊上都可以听到他们喘息的声音。偶尔,他也会与安娜贝儿在一起,但仅待了几个钟头。
他从未为那天一事责怪我,更未说过我一个字。因为他已经不愿与我说话。在亚斯兰国,一个普通女人当众让男人难堪都是一件可怕的事,何况这次出事的这个男人还是他。
我的心底其实也有丝懊悔。他已经答应我不再与那些私宅女人在一起,可我在妒火中烧的冲动下,还是去砸了她们的房子。雪黛儿有次趁人不注意,偷偷告诉我,伯爵以为我要求去她们的房子只是为了与她们谈一下,让她们和平离开,却没想到……我哑然失笑。
日子一天天过去,亚伦德仍然对我不理不睬。
我受伤在床,足裸的扭伤一直未好,虽有医师每日为我细心换药,但仍然好转较慢。那日,刚能勉强下床,我从落地窗外看到了洛姬雅。她的脸上露出迷人微笑,缓步在花园小径,身后跟着十来个侍女,手中提着大小箱子。
“这是……她要搬进来?”我转身问身旁的侍女,胸口某处被堵住,闷闷的。
侍女面有难色,支支吾吾道:“洛姬雅夫人从今日起就搬入伯爵府了。”我的面色一变,身子微微颤抖,酸楚而无助。
洛姬雅搬进来后,亚伦德夜夜与她在一起,夜夜温柔。
我每夜都躲在床上偷偷哭泣。我把脸埋在枕头上,眼泪缓缓浸湿了枕头,一哭便是整夜。我恨自己不争气,为什么一次次地重复曾犯过的错误,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多少次,我坐在床头等待天明,长发散乱,满脸都是泪。我之所以这次发晕,这次骄纵,这次发疯,完全是因为爱上了一个不应爱上的男人。因为爱上了他,我像疯婆子一样去砸他的女人们的屋子,又像傻子一样从车上跳下来,被洛姬雅嘲笑,沦为了别人的笑柄。
我本不是一个行事冲动的人,为何会骄纵至此?也许是他对我太好,使我有足够的勇气去挑战他的底线。也许是某种怨恨已在我心中积得太深,自己却未曾发觉,而一旦被触发,便做出了愚不可及的事情。
洛姬雅不算一个心机深的女人,却赢了我。不是她太聪明,而是我太笨。我承认自己遇事不爱动脑筋,傻傻的,呆呆的。有时清醒无比,有时却又傻得可笑。我无法了解我自己,我到底是怎么了?在这个世上,我最恨的人是我自己。我恨我的愚蠢,恨我的懦弱,恨我为什么老是这么固执这么讨厌。
我在梦里无数次呼唤韩美琳,请求她带我走,可她始终没有出现。醒来后,我再次泪满衣裳。我的容颜已憔悴得不成样子,身体越来越弱,越来越瘦。亚伦德用他的冷漠来惩罚我,已达到了目的。他曾经待我太好,如今一旦把我抛弃,我便犹如掉入了冰窟。难道他曾对我的好都是假的?我不愿相信,不敢相信,也不肯相信。
深夜里,我再次翻来覆去,实在睡不着。悄悄打开了房门,深秋的冷风吹起我的头发。侍女在我的门前已经睡着,我轻轻地越过她,行走在走廊上。不知不觉中,我来到了亚伦德的房门口。
曾经,我是他的侍女,从这扇门里自由出入,再后来,他经常出入我的房间。我凝视着这扇门,站立了好久。
当我准备离开时,门内传来了声音。
“伯爵大人,您真的不打算与欣然夫人和好了吗?”洛姬雅温柔体贴地道,“我看她最近瘦了很多。”
“她太任性,若不肯改,我不会原谅她。”亚伦德的声线依旧华丽而冰冷。
“这全都怪我,”洛姬雅的声音充满了内疚,“我当时不应出现。”
“都过去了。”亚伦德的声音变得沙哑起来,隐含着男人的热望和饥渴。一阵暧昧的呻吟透过房门传来,粗重的喘息慢慢地蔓延开来,声音一阵高过一阵,激情越来越火热。
我跌跌撞撞地回到了房间。关上了房门,我泪流满面。蜷缩在黑暗的床角里,我的眼泪疯狂地滑落。
谁先付出真心谁先输,这句谁说过的话竟成了至理名言。我已经动心,我输,是我活该。这次砸房骄纵,我算有错,也算没错。裴斯纳夫人很早以前说我恃宠而骄,我不以为然。现在看来,还真是有点恃宠而骄。若不是仗着他对我的好,我必不敢如此骄纵。我为什么会这样,除了爱上他以外,还有潜在的虚荣心。高高在上的英俊伯爵又怎样,不也一样拜倒在我的裙下,纵容我这个出身平凡的女人放肆任性吗?我想让那些瞧不起我的精灵们看看,我是何等的了不得,在他心中又有多重要?
我狂笑了起来,大笑声中,眼泪止不住地狂落。
我一直都在假装镇定。当别人认为我配不上他时,当亚伦德起初看不起我时,当裴斯纳夫人指着我骂时,甚至当玛丽娜夫人和那个红纱性感美女和舞会中的丹凤眼公主用鄙夷的眼光看着我时,我心中的某个阴影便越扩越大,直至无法收拾。只是我一直假装不在乎,一直自命清高,一直假装对所有的鄙夷都满不在乎来维系我那可怜的自尊。
我不断对亚伦德重复我不爱他,可是却早已爱上他,并利用他对我的爱来狠狠地回击他和他身边的人对我的不屑。可结果呢,结果呢,结果是我沦为了所有人的笑柄。
我再次大笑,眼泪疯狂地落下。
如果我没有爱上他,这一切便不会发生。我恨他,更恨我自己。
我曾经把持过自己,控制过自己,不断告诫过自己,可还是输得一塌糊涂。
我现在扮演了一个多么多么可笑的小丑般的角色
这不是我,不是我,不是真正的我。
我一边哭一边在小蜡烛下拼命作画,试图减轻心中的痛苦。可画了一张又一张,扔了满地的画纸,眼泪却始终没有停下来。我哭着把所有画纸都撕得粉碎,撒向半空。画纸碎片从天而落,落在我的脸上,与泪水粘在一起,久久不肯离去。
就在我最痛苦的时候,韩美琳的声音终于出现了,她微叹道:“我想,你现在一定是想回家了吧。”
“是的,我想回家,”我流泪回答,“我承认,我的任务失败了,彻底的失败了。我不想再面对这里的任何人,更不想面对我自己。”
“好吧,”她叹息着,“我们刚刚又找了一个女孩,她以后可能会代替你来这里。”
“好。”我的眼泪仍然止不住。
“你准备一下吧,我们几分钟后就出发。”
“好。”我喃喃着。然后,流泪缓缓地从地毯上起身,打开了抽屉,拿出了一个小盒子,里面装着亚伦德送给我的一颗深红色夜明珠。他曾说这是一份很珍贵的礼物,现在我就把这份礼物还给他。我把小盒子放在了床上,发了几秒钟的呆,又想起了什么,打开了另一个抽屉,拿出了一张揉成一团的画纸。微弱烛光下,我用手把它摊平,看着上面的公爵像,沉思了一会儿。
我曾以为妖怪公爵是我的错觉,现在想来又觉得未必,遂决定把这张画像留给亚伦德。也许这张画能帮到他什么,还能报答他曾对我的所有的好。
我的眼泪再次落下,一滴一滴落在纸上。我把画纸叠好,放在装夜明珠的小盒子里,然后默默坐在了床下。我不会再来这片异界,更不会再见到他。但是我不会忘记他,还会永远祝福他,再见
韩美琳的声音终于来到:“准备好了没,什么也不要想,很快……”
我颤抖着闭上了眼睛。
走廊尽头处的房间里,女爱,一对男女正在床上翻滚,疯狂中。裴斯纳亚伦德忽然感到内心猛地一动,一种不祥的预感就这样冲入了他的心中,与生俱来的直觉和敏感使他立刻意识到有什么要发生了,一种钻心的绞痛在他的的心中腾起。他猛然推开正跨坐在他身上激情律动的女人,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就冲出了房门。
“伯爵大人……”裸身美女吓呆在床上,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凭着一股奇异的直觉,亚伦德飞奔向了前方的一间房间。门口的侍女正在偷懒睡觉,他的气不打一处来,一脚就踢开了她。侍女在措不及防中滚到了一边,全身痛得厉害,眼泪滚落下来,见是男主人,愣是不敢哭出声。
亚伦德又狠狠地一脚踢向了房门,轰的一声响,门倒在地上。他缓缓地走入,看着满地的画纸,以及空无一人的房间,仿佛明白了什么。他的眼神深邃得可怕,嘴里喃喃着:“我不会原谅你,绝不会原谅你……”
体贴的洛姬雅匆匆赶来,手中还拿着他的长袍。她直直奔进房里,与他同样惊愕。看到那个男人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她流泪走过去,想为他穿上衣服。他却把她猛推在地,怒吼一声:“滚”洛姬雅哭着跑出了房间。
吉恩带着卫队急急赶来,听说那个任性的夫人失踪,以为要马上寻人。可当他走到全身赤l的美男伯爵面前请示时,伯爵却摇了摇手。他感到诧异,正要退出房间时,伯爵却猛地转身,抽出了他佩在腰身的剑。吉恩还没反应过来,伯爵就疯狂扬起了剑,剑光闪动中,轰的一声巨响,整个衣柜就被砍裂成了碎片。他似乎怒火未消,一剑过后,又再次扬起,白光闪耀后,又是一声巨响,整张床轰然倒塌,四分五裂地散落在地上,那可怕的声音几乎震动了整个伯爵府。
巨响过后,伯爵府缓缓恢复平静。就在大家都屏住呼吸,静立在伯爵身后时,听得“咕噜”的一声响,一个红色的小盒子不知从何处滚落了出来。伯爵静站了一会儿,便俯身拾起了那个小盒子。吉恩看到,盒子里装的是一颗闪闪发光的深红色夜明珠,在巨震之下仍完好无损。夜明珠旁,还有一张折叠起来的画纸。伯爵微怔了一会儿,就颤抖着打开了那张画纸,只看了一眼,身子却猛然颤动了一下,然后立刻把画纸捏在了手心中。他的动作太快,以至吉恩也没看清纸上到底画的是什么。
伯爵在那间被破坏的房间里待了整整三天,独自一人,无人敢打扰。三天后,他走出了房间。众姬妾迎上来,他把她们全都推开,冷冷地向前方走去。
那一刻,跟在身后的吉恩感到,伯爵身上的戾气似乎更重了,曾经若隐若现的杀戮冷然气息现在更加浓郁。走在他的身后,吉恩都有些微微发抖。他看着伯爵高大慑人的背影,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在他体内慢慢蔓延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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