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王……”蔷薇不敢相信地看着希斯诺,眼睛里出现了怨恨的神色。
我的内心深处在颤抖、犹豫、挣扎、迟疑,面上却依旧残酷冷淡,平静而坚定。
暗自咬了一下牙,我的长剑狠狠刺了过去,就在那一瞬,雪妮突然冲了过来,挡在蔷薇面前,剑尖就要刺入她胸膛的一刹那,听得一声当响,剑身断成了两截,落在地毯上。
一颗绿色的宝石落在断剑中间,轻轻翻滚一下,折射光晶莹剔透,妖异而妩媚。正是它从中截断了那柄利剑。
我脸部的肌肉在抽动,怒瞪向床上的某个男人,不用说,一定是他做的。
房间内的空气凝滞紧张,充满了火药味。我冷冷地盯着他,一句不说,只是眼眸里的光寒冷到了极致。
他转过了脸,不与我对视。
雪妮拉着蔷薇“扑通”一声跪下,满眼是泪,楚楚动人,似在哀求我息事宁人。
我咬紧下唇瓣,撩起百褶裙角,不再多看室内人一样,径直走出了房间。走了很远很远,我才在庞大花园的深处停了下来。看着艳丽娇美的美妙花丛,暗叹我能去哪里呢?希斯诺占了我的房间,我没地方躲着哭,更没地方用睡觉逃避现实。
我抬起下巴,静静地注视远方天际的火烧云,以及一缕缕冒起的浓烟。
刚才的一切我全是故意的。如不出我所料,王后刺女一事传出后,我的名声必会受影响,哪怕没有弑伤成功也会蒙上尘灰。皇族的亲兄弟姐妹虽会为夺权斗个你死我活,可也不敢公然摆到台面上争斗。
而我则公开与女儿决裂,用一巴掌,一柄剑来使皇室的尊荣与荣誉污尘满满。
名声受损后,塔尔特的权臣和百姓们一定会怀疑因我而起的这场火战是否值得。不爱丈夫,不爱女儿,大闹地牢,与来历不明的诡异女犯牵扯不清,甚至为此挟持君王宠妃,做出为理所不容的事情。
之前的大闹牢狱一事已由希斯诺为我顶住,他将所有罪责全推到雅黛美的身上。对外声称雅黛美因宠而骄,放纵近身侍女宫内传播流言,还对王后恶言相向,言语不敬,进入地牢后还意图对王后行刺等等,将种种罪名的帽子扣在她头上。
当然,这全是由希斯诺捏造出来的,当时地牢中几乎是他的手下,他想封口或捏造,实在太容易。
此后,雅黛美被罚幽禁深宫。深谙后宫是非的人都深知,这个曼妙美丽的宠妃恐怕再难有出头之日。
通过索妮雅我得知,不少权贵贵族对这件事是半信半疑,此事有太多疑点,可碍于君王情面,谁也不会出来做这个质疑的出头鸟。毕竟只是一个女人而已,没人会愿意为此轻易得罪君王。
但现在形势又不一样了。我持剑伤女一事已发生,再加上这件本来就有疑点的牢狱之事,一定会有不少人对我产生微词。希斯诺或许已猜到我的计划,所以立马阻拦了我的“行凶”。可这件事已发生,不管我有无伤到了女儿,此事一旦传开,我必受到指责。
我现在要的就是他们的质疑,他们的非议,他们的流言,最好能使希斯诺在重压上被迫停止因我而起的战争。
之后我被遗弃也好,关禁闭也好,或被送到亚斯兰国也好,都已不再重要。
我不想伤害我的女儿,也从不认为儿子比女儿更重要。我只是不想再看两个女儿因战争而愁容满面,因为她们的父亲而对我怨愤难抑。
雪妮喜怒不形于色,可从她高傲的下巴和冷漠的眼神,我知道她心里一定十分怨我;蔷薇经常泪流满面地对我哭诉想念父亲,害怕战争。她的眼睛经常盛满泪水,惹人怜爱。
我的心中忽然一动。今日的大闹进行得如此顺利,会不会是因为两个女儿看破了我的想法,所以配合似的大哭大闹?
蔷薇虽然任性,可最惧希斯诺,平日见到了他,无不恭恭敬敬,连撒娇都不敢,可今日却对他的命令视而不见,耍赖似的不依不饶,哭闹不止,实在反常。
而雪妮,以我对她的了解,决不是一个那么容易为妹妹出头的人。她的性情冷漠,喜好利益权势,对她没利的事情几乎不会理会。而今天却出乎意料地抛开利益得失,不惜以得罪希斯诺和我这个亲生母亲为代价,扮演了一个为妹妹好心求情的角色,实在不符她平日的性情。
想到这里,一股冰凉的冷意涌上心头。两个女儿居然这么热切地希望我离开,在她们看来,我非但不能给她们带来利,还是她们父亲的克星,是这个王国的战争的始作俑者之一。她们竟都无比期望地希望我能离开。
心仿佛被锐利的刀生生切成两半,痛入骨髓,滴下鲜血。这能怪谁呢,全怪自己没能一直在她们身边照料。没尽母亲的职责,自然也得不到女儿的喜爱。
我的眼角溢出了泪珠,眼睛里笼上一层薄薄的水雾。
“夫人,”索妮雅远远地跑来,喘着气奔到我面前,“两位公主刚刚被王下令关了起来……”
我心头一震,连忙擦了擦眼泪。看来察觉两个女儿意图的事不止我一个人猜到了。索妮雅看着我微微红肿的眼,骤然闭上了嘴。
我慢慢收敛起了情绪,竭力稳定住心情。我不知道还能为女儿们做些什么,也许只有尽快停止战争,让希斯诺少受一点伤害才能让她们脸上的笑容多一点吧。
冬日的风掠过我冰凉的脸庞,我快步回了寝宫。宽大的房间里静静的,我推开了卧室的门,那一刻,我目瞪口呆。
两个全身赤luo着的女人正在床上与希斯诺缠绵翻转,一个女人伏在他的下面,深深吸吮吐纳着那庞大粗硬之物,另一个女人则勾住他的脖子,与他激烈亲吻。
难以想象一个身上多处受伤的男人还有闲情意致做这种事?还是在我的卧室里,我的床上?
我于瞬间落入了千年冰冻的寒窟,冻得全身直哆嗦。
希斯诺的俊美脸庞在烛光下闪光耀眼,美得惊心动魄,迷魅、出众、性感撩人。
他抬脸看了我一眼,毫不慌乱,唇齿微张,正欲说话,美女却又翻身骑上,扑在他身上,用雪白的**贴住他,吻住了他的脸,那柔美披散的长发立刻遮住了我们的视线。
暧昧的急促喘息声不断涌起,起伏之间,**难耐。
索妮雅的双眼焦虑,急急拉着我的衣角,示意我赶快出来。
我茫然地被她拉了出来,跌撞着往前走,刚扶上房间大门的一刹那,猛然觉得有什么不对。脑子里的灵光一闪,千百个念头涌上,我用力推开索妮雅,冲至房间中央,抬起脚,呼啦一声,重重踢倒了庞大的烛台。
火烛落到了地毯上,冲地一下,蹿起簇簇火苗,发出了嗤嗤的燃烧声,火势很快,一下子烧到了窗帘。当然,烛台离窗帘本就不远。
索妮雅大惊失色,惊呼过后,冲出了房间,奔到走廊上,联同外面的侍女呼叫远处的卫兵救火。
我则奔去另一个角落,再次大力踢倒一个烛台。火苗燃起后,我还打开换衣间,将里面的衣服以最快速度抱出来,放在火上点燃,火势很快就起来,释放出滚滚浓烟。
卧室的门被猛地踢开,希斯诺持着长剑,仅裹一条浴巾出现在门口,两个美女则赤luo着身子尖叫着前后逃出。
明亮的火光中,他黑着一张脸,满脸恼怒,恨恨盯住我,一把抓住了正要逃出的一个美女的头发,美女扯着嗓子发出惨叫。
“你听好了,”希斯诺紧抓她的头发,冷声道,“这火是你放的,王后也是你伤的,做到了,你的家族重重有赏。做不到,你还是得死,家族一起陪葬。”
美女哭叫着连连点头,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可怕的怨毒。
另一个美女已经夺门逃出,希斯诺扔开手中的美女,先是从背后一剑刺穿那个逃走美女的喉咙,美女还未倒在地上,就以极快的速度奔向我,挥起长剑,寒光一闪,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右臂传来一阵剧痛,几秒过后,左肩上也传来一股彻骨的疼痛,我痛得尖叫出了声。
希斯诺先是用长剑砍伤了我的手臂,又一剑穿透了我的肩膀,鲜红的血溅满他的脸庞、身体,浴巾上也染满了血花点点。
他把长剑扔向了软倒在地的美女,美女号啕大哭,颤抖着接住。
这一切的发生,仅用了一分钟不到。
之后凶猛的卫兵如潮水般涌入,拿着粗大的水桶救火,同时围住了手持长剑,瘫软在地的美女。
混乱,还是一片混乱,血腥,还是一片血腥。
我的呼吸变得沉重、艰难,痛楚也痛得无以复加,突然眼前一黑,重重倒在了希斯诺的怀中。
战争仍然在继续,哪怕是我正在晕迷时,仍然在继续。
醒来时,雪花满天,飞舞在窗外。我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地望着飘扬四舞的花瓣大小的雪花。
壁炉里的柴枝烧得吱呀响,火光温暖得如同室内的温度,暖暖的,令人心醉。
索妮雅在床边喂我喝药,见我喝了几口后便不愿再喝,叹了口气,“夫人,您还是喝完了吧?”“喝不下。”我淡淡地道。
任谁落到了我这境地,估计也喝不下。撞见了希斯诺和两个美女一事后,我被索妮雅拖着往门口走。就要出门的一瞬间,我突然想到这极可能是希斯诺的计谋。他借用与美女在我床上狂欢一事来羞辱我,污蒙我的名誉,以此缓解众臣对我伤害女儿之事的愤怒。
塔尔特国虽开放,可国君在王后的床上与其他女人做*的话,还是不能容忍。君王就得有君王的气度,既使再不待见王后,也不能轻易羞辱她。
可希斯诺故意在我床上与别人做*,就是要给众臣造出羞辱我的错觉。让他们意识到王后虽然伤害了女儿,可君王却伤害了王后,两相持平。
想到这点后,我立刻发起了纵火。纵火之罪该不能避免了吧,可没想到的是,希斯诺会不惜重伤我,并让美女顶包来将此事掩盖过去。
“夫人,您可知纵火罪有多严重,”索妮雅近来也学了不少东西,埋怨地道,“不管在哪个王国,若是胆敢在宫廷放火,那就是罪无可恕,哪怕是宠妃也不能得以善终。”
我沉默着。她不知道,我想要的就是不能饶恕的可怕罪名,好让那场已经死伤无数的战争停止。
索妮雅见我不说话,叹息着拿起药碗,退出了房间。
养伤养了一个多月,战争却仍未停止。
“姐姐,今天的精神好点了吗?”希斯诺亲自为我换药,小心地拆开了我的纱布。
我保持着沉默,不发出一丝声音。他为我换上新的纱布后,微笑道:“今天我为你带了份礼物来,你一定会喜欢。”
他拍了拍手,卧室的门开了,两个女儿盛装打扮,出现在门前。
“向母亲问安。”雪妮和蔷薇乖巧地跪在了地上,垂着头,看不清表情。
我的眼里蓦地出现泪光。
希斯诺扬了一下手,她们才缓缓地从地上起身,低着头走到了我的床前。
“母亲……”蔷薇微抬起脸,含着眼泪,欲言又止,“我……”
“母亲,对不起,那天我们让您受惊了。”雪妮低低地,轻轻地,流利地说道。
我轻轻地伸出了手,抚上了她们冰凉的小手,希斯诺微笑着,把手也放在了我们的手上。那一瞬间,我的全身猛然震动,就像被雷电突然击中我的身体,又仿佛被一股极强的电流贯穿全身,惊颤不已。
做梦也没想到,多年未出现的异能居然再次出现。
天地徒然变得漆黑,苍茫一片,没有一丝光亮,我觉得透不过气来,就像被密封在一个不透气的箱子里,怎么也出不去。
我开始走动,四处走动,却四处碰壁,碰到了冰冷的金属铁板。
这是什么地方,什么地方?我几乎要大声尖叫。
“叮”,一声清脆的声响拢回了我的清醒,我蓦然呆住。银色金属铁门慢慢从两边分开,透出了明亮的光亮,金属门的上方,还有绿色荧光的“1”字。
原来,我正身处一个四面密封的电梯中。
电梯门开了,数字显示:1楼。
我的双腿僵硬麻木,不能走动一步,只能从电梯内看着电梯外的风景。
极美的日光下,极绚美的彩色花园中,一个衣着华丽的女人正抱着一个女婴悠闲地散步。一只小鸟停在枝头上,女婴嘻笑着抓住,却让它差点窒息。女人很生气,狠狠责备了那个小女婴,小女婴哇哇地哭个不停……
看着看着,我落下了眼泪,那个女人正是我,而那个女婴,则是我的蔷薇。
电梯门关上了,缓缓上升着,轰鸣的机器声犹如挥之不去的杂音,始终在耳边嗡嗡相随。
“叮”地一声,电梯门再次打开,数字灯蓦地点亮,5楼。
狂风暴雨中,两个5岁大的小女孩在花园里调皮地躲藏着,与焦急的侍女们玩着捉迷藏的游戏。之后,她们病了,病得很严重,烧得厉害,所有的贴身侍女都被杖毙身亡。这是第一次,她们懂得了什么是死亡,什么是权势的力量。
她们听着房门外传来的痛苦呻吟声、哭叫声,小小的脸揪成了一团,眼底却是莫名的兴奋。
我站立着,流着泪,默默地看着她们天真的脸。
电梯门再次缓缓关上,稳定上升后,又打开,之后又关上,一次又一次,仿佛无从终止的循环,在某个周期里,总是无法停止。
9岁,她们与母亲在宫廷里相遇,眼睛里隐藏着深深的不屑和厌恶。她们不喜与她来往、说话、游戏,却慑于父亲的威严而不得不与她在一起。
其中一个小女孩对另一个小女孩说道:“小妹,你不必如此讨厌她,至少我们在表面上要对她不错。只要她做了王后,那么谁都无法动摇我们嫡公主的地位。”
另一个小女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说话的小女孩露出了笑容,却没留意到,点头小女孩眼里的嘲弄。
13岁,她们在宽大华美的房间里准备明年的成人礼,为了谁获得那件最漂亮的衣服大打出手。大女儿打赢了,她用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说道:“记住了,你只是妹妹,要让着姐姐。”
打输的小女儿表面上唯唯喏喏,实际上却打算报复。那是她第一次对姐姐出手。她在她的牛奶里放入了过量的兴奋剂,让这个自作聪明的姐姐在父亲面前出尽了洋相。从此,姐妹反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