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蝮流冰,你叫什么名字?雪儿吗?我听他就那么叫你。”男孩的黑眸谛视她的眼神,无视她焦灼的愤怒,竟然慢慢地抬手抚上她额前的一缕乱发。
“我叫凤雪舞,快!解药!”凤雪舞虚弱地说,无助地看着他伸臂揽住她的肩。
他冰冷的指尖触及她的肩,隔了衣服还觉得到丝丝凉意。
凤雪舞心底无语问苍天,怎么有人面对垂死待救的人都能如此的冷漠,还是个孩子。
“雪舞,好听的名字,你可以叫我的名字吗?”男孩黑漆漆的眸子似悲似喜地睇视着她。
饶有趣味地面对着五官表情鲜活、生命力渐渐流逝的凤雪舞。
少年的感觉如此真实,他是不是就这样杀死过许多,对他心存觊觎的女人?
忽然间,他对这圣殿、对这绝谷、对不计其数的俯首听命的蛇群、对所有曾经的一切,都产生了无法忍受的憎恶。
“蝮流冰,你可以先给我吃解药吗?”凤雪舞感受到他笃定等待的神态,对未知的死亡的恐惧让她的泪水忍不住涌出来,她低低地哀婉地说。
“这是为你自己流下的绝望的泪水吗?放心,我怎么会舍得让你死去?”男孩好奇地抬手抹去她的泪水,放到唇角舔舔,“你的泪水也甜过蜜糖哦。”
凤雪舞呆呆地看着他精致的脸,头无力地贴紧他的耳边,她用尽全身的力气,说出的话却近乎耳语:
“你的条件,只要我能够活下去,我发誓做到。”
“请你带我离开这里——离开这里。”男孩听到她回答,松了口气,神色决然地用匕首在左手中指尖狠力一划。
苍白的血液倏尔涌出,他把指尖放进凤雪舞的口中。
凤雪舞此时全身都已失去了知觉,她呆呆地看着他把滴着白色血液的指尖放入自己的口中,大脑一片茫然。
他的解药呢?
这血怎么会是如此怪异的白色?
他这是做什么,不打算给她解药吗?
一股苦涩的腥甜味道以超乎寻常的容量如泉水一般涌入凤雪舞的口中。
她心急如焚,身体感觉越来越漂浮,血液都似乎凝滞了。
少年的脸倏忽间变得苍白,他揽着凤雪舞僵硬的身体,小心地扶着她一起坐下。
低声喃喃地说:“雪舞姐姐,记得你答应我的,我想让你带我离开这里……带我去玩……我的身体和血液从小就被哥哥用各种毒物浸润过,以毒攻毒最见奇效;还有,我身上只要有任何伤口,全身的血液就会汇集此处,流淌不止,没有一个月,根本不会愈合,请你帮我妥善包扎!”
凤雪舞惊讶得连眼睛都不会眨了,这是什么症状?
难道和现代的血小板缺失造成的血液无法凝固的疾病有关,还是他身上的药物太多带来变异的结果。
她都要死了,还担心这罪魁祸首做什么,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心底暗骂:以毒攻毒!该死的解毒原理!该死的愚昧!
男孩神色不解,明明他都豁出一切救她了,她的眼风为什么还如此恨他。
他眨眨黑漆漆的眼睛,继而顽皮一笑:“忘了告诉你,咽下去吧,我的血就是解药。”
几分钟后,她果然觉得身上的中毒症状并没有继续恶化,但仍然发麻,她下意识地用力吮吸了几口他指尖的血,她敏锐地感觉到他单薄的身体抖了几抖。
十几分钟之后,身上发麻的症状开始减退,凤雪舞大喜过望。
她耐心地运功让血液加快流转的速度。
一抬眼看到男孩泪盈盈的满是乞求的目光,那满眼的孤独落寞和恬静无助让她心生怜惜。
她不好意思地低声说:“那个——流冰,你的伤口很痛吧?谢谢你救了我,现在我好多了;可是,你能不能给他也解了毒,我保证带你离开这里。”
凤雪舞忽然理解了男孩的惶惑,他不过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尽力帮助他们离开这里,也在用自己的手段让她答应带他离开这里,什么样生活境遇让他活得如此的小心翼翼、步履维艰?
男孩精致的眉目露出一抹淡淡的羞怯和喜悦。
她没有怪他,反而还在感谢他。
他想到她毅然救他离开蛇群时候的勇敢,虽然那不过是他设置的接近他们的圈套;
想到,她为他挡去木乃伊利爪时的果断;
想到他刚刚背她逃开木乃伊追踪时背上温软轻盈的身体;
她纤弱柔软的肩膀,她慧黠谨慎的神情,她中毒焦躁绝望的悲切,她毫不犹豫地让他先救焰逸天的坚决;
这一切,鲜活灵动,如在眼前。
让三年来,独居蛇谷、寂寞万分的他生出浓浓的贪恋。
活着应该像她一样可爱清澈,那才算活着吧?
她不像哥哥以往派来的女人,粗鲁机械,拿着锋利的刀片,从胳膊的动脉中取走他的血液就像取走自家蜜蜂酿的蜜一般理所当然,全然不顾他伤口艰难愈合时的疼痛。
更不像她们,一看到他失血无力后,就毫不掩饰地对他的身体产生惊艳的觊觎,无论他穿多么严谨的巫师长袍都无法抵抗她们施虐的力气。
三年来,自从哥哥发现他血液的神奇之处,就变得更加的残忍嗜血。
为了振兴弱势的部族,他活着,竟然成了哥哥盛药的器具,偶尔客窜一把他的女人们嬉耍的玩具,他的心忽然颤颤地给自己曾经的生命做了个评价。
当然,作为回报,在吃了两次亏之后,他都会仅仅留下一个活着的女人给阿育王带回他的血,剩下的羞辱他的女人都将成为他打发时光,消遣试药的工具。
如果,他不是蛇皇名义上的儿子,如果他不是阿育王的弟弟,也许,部落里那些疯狂的女人早把他撕成了碎片。
生活的真实面目究竟是什么?就是这般的丑陋吗?
弱肉强食,相互利用!
凤雪舞真的会像哥哥说的,身上背负着主宰各国命运和走向的秘密,真的有能力带他离开,感受不一样的生活吗?
虽然,哥哥告诉他,如果他能够和他们一起离开,他就会见识到一个不一样的世界,实现他真正的成为一名神医的梦想。
他在想,这双血痕累累,杀人无数的手真的还可能救人吗?
这样枯燥没有意义地活着,活上一百岁又能如何?
这样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能够托付如此沉重的信任吗?
他决定用生命来赌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