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声沉沉而哑,轩辕玄成冷冷开口,“你倒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轩辕非雍撇开眼,亦是冷笑,“时过境迁,这么多年了,瑶妃一事,想不到你仍怀恨在心。”
轩辕玄成嗤笑,“怀恨在心?轩辕非雍,若是换成你的母妃被直接害死,你会不会怀恨在心?”
轩辕非雍没有说话,嘴唇紧紧抿着,似乎在克制着什么。
“当年父皇得知你的存在,下旨接你回京,就在那一天开始,一切都变了。”他笑了笑,眼中漠然一片,“因为你,我的母妃被贬出皇宫,只赐予这座偏僻的宅子,她心中不甘,摔东砸西,悲伤愤恨,可是这仍然无法纾解她的怒火,于是当我出宫去看望她的时候,年幼的我便成了她发泄的对象。”
“她骂我,打我,日日夜夜地鞭打,无休无止,只要我在,她便想方设法地折磨我,有时累了,打不动了,她就掐,捏,拧,长长的指甲深深地陷进肉里,针刺的痛……等到打完了,她就开始哭,一遍又一遍,一声比一声凄厉,她骂父皇狠心,骂淑妃贱人,骂你是该死的野种,也骂我不孝,扔下她一个人独自在皇宫享受着皇子的幸福……”
嘴角僵扯出一抹笑容,“她的心情她的不甘我都明白,因为我的心情也是一样,所以……我忍了。”
“终于,她死了,死在这个荒凉的宅邸里,脸容憔悴,姿色不再,没有了父皇,没有了皇宫,她只是一朵凋零的花。”
眉峰一冷,眸光陡寒,如两道利刃向他射去,厉声喝道,“你说,她的死,不是由你造成的么?”
寒意似剑,劈心而入。
轩辕非雍的脸色却是变也不变。
“那是她咎由自取,当年父皇封妃,她出于嫉妒,陷害我的母妃,可怜我母妃怀有身孕,却被迫流落民间,受尽疾苦,这样也就罢了,可是你母亲仍是不肯放过我们,就算远在皇宫,她仍然想要将我们赶尽杀绝。”
他仰头,神情似乎陷入了回忆,脸容有些奇异的悲凉,“就在那一天,我的母妃为了从你母亲派来的十几个死士手下保护我,而牺牲了自己的性命,虽说母妃一直体弱,本来已经时日无多,但若不是你母亲的狠辣,她也不会死得那样凄惨,在人前,父皇只说母妃是体弱多病致死,可是又有谁知道,她竟是死于你母亲之手……”
紧我的拳一松,嘴角微垂,他似悲似叹,“她铸下如此大错,莫说国法难容,就是天理,也容不下她。我理解你丧母之痛,但为她复仇,由此而舍弃一切,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轩辕玄成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冷笑数声,“复仇?方才你似乎也这么说过吧,说我此举,只是为了报复。——你错了,我恨她,所以我根本就没有想要替她报仇,她虽是我母亲,但她何曾将我当成儿子看待过?”
轩辕非雍略略一怔,“那你为何要——”
他冷冷一笑,忿忿道,“我虽不屑于替那个女人报仇,可是你,轩辕非雍,你却是我唯一不能原谅的人!”
轩辕非雍不语,静静听他说完。
他冷冷一哼,眼中迸出熊熊恨意,“自你回来,一切都变了,那个女人被贬,而我,被父皇逐渐疏远——天生为王,这是父皇对你的形容,他赞你聪明,赞你运筹帷幄,可你知道,在你之前,他也曾这般对我说过,他对我寄予厚望,一直宠爱有加,甚至有意立我为太子,可是自你出现之后,他的心思不再放在我身上,就连说话的时候,话题也总是围绕着你……”
他脸色阴沉可怖,眼里尽是不甘,“母妃被贬,我没有伤心,因为我对她来说,只是博取宠爱争夺地位的一个工具,她既不真心,我又何必对她舍心,可是父皇不同,他并没有因为母妃的错而迁怒于我,反而更加器重——父爱,皇位,荣耀,一切垂手可得,可是这一切,最后却灰飞烟灭,我努力了那么久,到头来,竟比不上一个时隔十二年后才突然冒出来的你!”
轩辕非雍低头,寒风吹过,溅起微尘一片。
低低一叹。
他从不知道他负荷了那么多。
第一次见他,只觉得他是个温和大方的皇兄,总是笑着,待人亲切而柔和,性子也是极为聪敏,深得父皇疼爱,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忽然渐渐地变了,虽然还总是笑着,但那优雅自若的笑容后面,仿佛隐藏了些什么,教人看不透。
“其实,父皇一直没有变。”变的,是他自己,是嫉妒蒙蔽了他的心,让他看不清眼前。
轩辕玄成猛地拂袖,冷笑数声,“没有变?如果没有变,那为什么在几年后,轩辕晞翼继承了皇位,而我,只是一个王爷?”
没有人可以占据他的一切荣宠,可是除了轩辕非雍,居然还有轩辕晞翼骑在了他的头上,这份屈辱,他怎么能忘,怎么敢忘?
轩辕非雍抬眼,“所以,你就动了歪心?”整件事情,一点一点清晰,他渐渐地明白他打算要做些什么。
轩辕玄成握紧了拳头,“那原本就是属于我的东西,我只是去取回它罢了。”
轩辕非雍望着他,吐出的话语冷意逼人,“你错了,江山已定,无论你怎么挣扎,都只是徒然。就算是造反,就凭你那支银骑军,在禁卫军面前,也只会不堪一击。”
他却缓缓地笑了,“还没开始,怎能这么快就定输赢,更何况,我手中握有利器。”
轩辕非雍脸色陡变,张口不能言,半晌才开口吐出几个字,声音却是愈冷,“……你是指书儿?”
“正是!”声音沉沉似千钧,重重地敲在轩辕非雍的心上。
——碎裂一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