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名胜古迹太多的原因，杭州城虽然是已经是一线城市，但还是略微偏重于文化传统，除了那些夜店和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超市，到了夜间基本不会有太多人在外面逗留，白天拥挤的街道晚上就变得空空荡荡的，十二点过后，大部分路灯都关上，就显得有些恐怖。

北区，深夜，一辆红色的奇瑞在公路上疾驰，浑然不顾什么交通规则和路边的摄像头，速度放到一百二，几乎是这辆车的极限，路边无数的景色被一闪而过，从街头到街尾，长长一段距离只用了一分钟，快的有些不可思议。

奇瑞车里挂着很多粉色的装饰物，前座上摆着一个白白胖胖的玩具小熊，看上去十分可爱，挡风玻璃下面摆着一张照片，五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围在一起，背景是某某大学的校门。霍青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取下照片，左边第二个，头发细细长长的，脸上没有任何化妆品的痕迹，她对着那个笑容干净的自己，闻了闻自己微带着些烟味的手指，终于忍不住眼眶一红，把车急刹在路边，趴在方向盘上哭的稀里哗啦。

有悲有喜，于此同时，冷饮店里，沈东陵望着旁边像个小老鼠一般缩着脑袋的小姑娘，“你们这是二十四小时营业，对吧。”

“是，你想干什么？”女孩瞧着他脸上五个红指印，猛然昂起头大声道，“告诉你，这店里老板就住在楼上，门口玻璃上都安着警铃，我只要一按柜台上的那个按钮，警察三分钟就到。”

“还有么？”

“还有……还有这禁止抽烟。”女孩又缩着脑袋，心虚的答道。

“我要是你，就不会把这店里所有底细都告诉一个陌生人，尤其是一个面目可憎的陌生人。”沈东陵哭笑不得，实在很无奈，现在的小孩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小女孩望着他这副神经兮兮的样子，心中更加没有底气，趁着没人没注意，她悄悄往柜台一寸一寸挪着步子，小心翼翼的不发出任何声响，但这细微的举动，怎么能瞒过沈东陵，他越发觉得冷饮店这个笑容明媚的女孩可爱起来。

半响，见女孩快走到了柜台边，笑够了，沈东陵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泪，轻声道，“你不用按那上面的警铃，我是对面酒吧的老板，我姓沈。”

“怎么以前没见过你？”女孩停下手，满脸不确信的问道。

“这个是霍青留下的文件，说是酒吧办公室新的采购方案，她现在是酒吧的经理，我如果不是老板，这么晚，她还用征求我的意见？”沈东陵怕自己一靠近，直接吓到人家，所以把桌上的文件抛了过去。

“真的假的。”女孩狐疑的接过文件，见上面果然都是些零零碎碎的办公室用品，后面附带着参考价格，才拍了拍胸脯长长舒了口气，小吐了下舌头，“吓死我了，以为遇到劫财劫色的流氓，原来是个大老板，大老板多点几样饮料，赏个小费，成不？”

女孩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又露出甜美的微笑，小眼眯成一条缝，脸上露出了两个浅浅的酒窝，可爱之极。

“我口袋里只有两百多块钱，你要是觉的扣除橙汁的钱以外，不辱没我大老板的身份，都可以当小费给你。”

“老板客气了。”女孩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

“你这是二十四小时营业，对吧？”见女孩嗯了一声，沈东陵站起身来，“帮我留着，我去酒吧里打个电话，一会儿就回来。”

他走到门口，猛然回过头来，盯着女孩的眼睛，“我真的像个流氓？”

“像，尤其是那五个手指印。”女孩信誓旦旦的回道。

沈东陵认同的点了点头，“那也肯定是个大流氓。”

走到酒吧里面，木桦还在，沈东陵通过酒吧的座机给周大小姐打了个电话，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了起来，这么晚，周大小姐还没睡，应该还坐在电视机前吧，小猪肯定是被拉了壮丁，隐隐还能听到两人之间的谈话。

“今晚，我在狐魅酒吧对面的一间冷饮店里坐一宿，不会去了。”

“嗯，小心点。”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怒骂，是小猪说的，可惜没听清楚就被周大小姐声音盖了下去，“我还是哪句话，能不动手尽量不动手，动手前也多想想……小心一点，没别的事，先挂了。”

现在回去，是怕周大小姐见到脸上的指印起疑，挂掉电话，沈东陵心里依然不轻松，他觉的有些累，觉的还是回去比较好，但沉默片刻还是决定留下来，他等到所有服务员都离去，才和木桦一起出了酒吧大门。

木桦准备留下来，陪着这位把全部事情都担当下来的沈爷，他脑子不算一根筋，却也高明不到哪去，这两天跟着这位在赵爷口中每天像拜神一样唠叨上几遍的沈东陵，见得也许比不上早东北跟在余文鹏身边见过的大场面，却从未这么身临其境的处在风暴中心。天塌下来高个顶着，但二爷终有一天要展翅高飞，赵爷也不可能时刻护在二爷身边，没了高个，也总不能任由天塌下来，能学到一点东西，这一声沈爷他叫的心甘情愿，可惜这个沈爷性子怪癖，直接把他仍在大街上，一个人走到冷饮店里和那个笑容甜美的小姑娘聊起天来。

“中隐于市”，也许讲的就是这种人吧。木桦活动了下身子，感觉自己强壮的身躯忽然变的十分笨重，还是脑子好使……

看到木桦怏怏离去，沈东陵回过头来，橙汁女孩从冷饮店玻璃窗上朝外看了一眼。“你朋友，比你帅多了。”

“不是，其实我是个大流氓，他是个小流氓，都不是什么好人。”

女孩咯咯笑了起来，“我说的只是玩笑话，你干嘛那么当真，真不像个老板，一点都没有老板的风范，出手还那么小气。”

“拿着自己赚来的辛苦钱，当然要小气。但如果不是辛苦钱，那就没那么心疼，比如那间酒吧，我送了个经理的职位给霍青，结果人家莫名其妙的就给了我一个巴掌，还被你个小丫头当作流氓抢劫犯，我说什么了。”

“我说你两句你就反驳那么一大堆，不是小气是什么。”女孩撇着嘴，沈东陵暗笑了笑，对面前这个小姑娘，感觉就像对待自己的晚辈，他平常不太说话，说也是带着沧桑，和赵大志，和吴浩，和周大小姐，和谁都像有种压迫感，需要考虑的问题太多，而对面的这个小姑娘年纪不大，脸上的微笑却有种莫名的感染力，对话都不用动什么心思，连话都比平常多了不少。

“行，我请你喝杯橙汁，小气不小气，以后总会多来光顾这间店，小费什么的你也别要了，听上去难听。等我站到那个世界顶端俯视苍穹，如果有那么一天，我没准会送一场机缘，你可以凭着这机缘漫天要价，只要我不觉的心疼，整座杭州城你都可以要去。”

“你以为你是谁，李嘉诚还是超人，这种谎话就别对女孩说了，还是编点儿靠谱的，要不然你以后肯定没人喜欢，牛皮吹的太大，没人信。”女孩端着橙汁老气横秋道。

“我是沈东陵，江湖人称沈爷，先前有个人说我的名字，透着股硬气，还有人说“采菊东篱下”，东篱和东陵两个字很像，很好听。”

“吹，继续吹下去，编故事也要编的完整一些。”

“后来，说我名字硬气的，死在了病床上，那个说我名字好听的，成了我的媳妇，现在还没结婚，因为我觉的我配不上她，我觉的我应该站到一个高度，等站到了那个高度上，应该暂时和她持平了。”

“请继续。”女孩撕开一带爆米花，就着橙汁，摆着小腿，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下去，她推了推这个话语说了半截的青年，“准备站到什么高度，广播大厦的楼顶上？。”

“至少，要把整个杭州城踩在脚下。”沈东陵望着窗外一片漆黑，握了握拳头，认真的说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