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请我回去协助调查,还是准备拘捕我?”面对这个胖胖的警察,沈东陵不慌不乱,心中没有任何担心,反倒是旁边的霍青刚松了口气,又有些紧张起来。
胖胖的警察皱起眉头,抓起来不是一声气话,和前面二话不说扣上打架斗殴的大帽子一样,而是先声夺人的策略。处在北区警局,这狐魅酒吧的背景不是什么秘密,反正不是什么好人,抓回去也不算冤枉人,但面前这个负责人却并不慌乱,反而提出了这个问题,都是去警局,协助调查和拘捕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法律概念,弄错一点一个投诉电话就有可能丢掉饭碗,他不能不有所顾虑。
“协助调查”,胖胖警察思虑的片刻,脸色阴沉,冷声说道。
沈东陵点了点头,平静的说道,“我能不能打个电话,请教一下我的律师?你也知道我们这里有些事,是得跟大伙商量商量,我一个人做不了主。”
一个有着黑色背景的酒吧负责人,居然还要律师,胖胖的警察气的七窍生烟,偏偏又发作不得,一个稍微年长一些的警官拍了拍他的肩旁,冲沈东陵十分客气的说道,“只是了解一下情况,也不一定非得到局里,你也是受害者,在酒吧谈也行。”
这个年长的警察在北区很有威望,胖子皱着眉头,还是忍下了这口气,这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的案件,如果再让律师捅了上去,说不定还得引出多少的麻烦,他冷着脸哼了一声,大步走进了酒吧里。
“你们这类人的真有律师,助纣为虐,还是钱字当头?”一旁的霍青见警察都进了酒吧,小小挪动着步子惊讶的问道。
“别问那么多,对你没好处。”沈东陵摇了摇头,还是解释了一下,“我那个未过门的老婆,是学法律的。”
一句话让霍青哑口无言,凡是涉及到那个从为见过面的女人,她从心里就感到一些无力,昨天那一巴掌已经够说明很多问题。
沈东陵快步跟上,也进了酒吧。周大小姐是学法律的不假,但这些东西,却都是沈东陵从小摸出来的经验,周大小姐平常从来不谈这方面的事,怕说起来又扯到学历上,弄得两边尴尬,这些事却也没必要跟霍青说。
酒吧里,只能一个乱字来形容,已经不再是像被打劫过,是已经被打劫过的现场。酒柜上无论什么酒,数千的人头马还是十块的冰啤,全都被打翻在地,把周围弄的湿漉漉的,而柜台桌面上也被砸出了个大洞,包括门框在内所有的玻璃都被打碎,地上的桌椅更是残破不堪,扔的到处都是,情况惨不忍睹。
几个警察显然也被这状况弄的措手不及,连下脚的地儿都快没了,走路还得小心翼翼,低声的玻璃茬可锋利的很,胖子索性就在门口问了些问题便匆匆离去,前后不过五分钟,速度和前面打砸的人有的一拼。
酒吧有黑色背景,这明摆着就是来砸场子的,狗咬狗,也根本不用费太大劲调查,这类的事多了去,根本管不过来。无论动手的人还是受害者,都不希望有警察参与在里面,大部分都是私下解决,只要有分寸,比如这次只砸东西不伤人,一般也都是走个过场。
当然,他们不知道,这次不是不伤人,是根本找不到人。
打发完警察,霍青望着酒吧里一地狼藉,忍不住有些难过,她毕竟在这工作了两个月,最近更是刚当上经理,想不到就发生这样的事,她长叹了口气,也没了揭穿沈东陵伪君子面罩的兴致。
“可惜了,这么一间酒吧,活活被弄成这个样。”
“是啊,太可惜了。”
霍青转身看了一眼,沈东陵面色平静,哪有半分可惜的样子,疑惑道,“你不心疼?”
“我为什么要心疼,这酒吧又真不是我的,就算一把火烧了我也不心疼。”
“那你怎么才会觉的心疼。”霍青问道。
沈东陵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根点上,沉默了片刻,“这样说吧,把这间酒吧白送人了,我都不会有一点心疼,但是如果你让我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钱给你,我就会心疼,因为我身上只剩下一块五毛钱。”
看有多少,而不是看给多少,这道理简单,却又复杂沉重,霍青半响说不出话来,她又想起那个没见过面的女子,迟疑了片刻,不甘的问道,“如果我只跟你要一毛钱呢?”
霍青没有等到的答案,沈东陵站起身来,轻声道,“你还是先回去吧,这次砸场只是个开始,等一切结束了,你再来上班。”
“你不会就准备在砸回去吧,金天地酒吧可不是闹着玩的。”很明显霍青想歪了。
“你到底是不是混黑的?”
“那些究竟是什么人”
……
沈东陵一直牢牢站在那,跟木桦一样,成了个木头桩子,霍青走到酒吧外边不远的地方,打开车门,忽然又回过头来,仍然不死心的问道。
“最后一个问题,你必须回答我。”
“问吧。”
“酒吧会不会再建起来?”
“会的。”沈东陵点了点头,苦笑道。“毕竟我答应了让你做经理,总不能说话不算话。”
“好”,霍青第一次冲沈东陵笑了笑,钻进车内,疾驰而去。
警察走了,霍青走了,一地的玻璃碎片和断了腿的桌椅,满屋凌乱不堪,沈东陵蹲在门口一言不发,心情却不怎么沉重,他只是想起在“金天地”酒吧里见过的那个脸色苍白的中年人,莫重。
莫重的武力现在并不算高,光那苍白的脸色,看样子也是受过重伤。他对莫重的了解,仅限于赵大志口中的一言半语,实在想不通莫冲为什么会暗中帮一把,思虑了片刻,沈东陵了无头绪,一根烟抽完便起了身,回头看去,木桦正朝这边走过来。
“你在杭州有案底?”
“没有,但在东北有,余爷在那边摊子大,很难不被人注意。”
沈东陵轻轻点了点头,嗯了一声,江湖和地下相互牵扯,相同之处不少,但总归是两个世界,江湖中人出手,狠也罢讲道义也罢,多半属于飘过无痕,不会留下太多蛛丝马迹,但地下不同,地下讲的是经营,讲的是地盘,讲的是钱权利,东北余文鹏盘踞整个东北三省,树大招风,自然会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连带着一众手下都留了底,不知道该幸运还是该悲哀。
同样的手段,一个是途径,一个目的,相差太多。
木桦不怎么愿意见警察,但沈东陵没有任何顾虑,杭州知道他底细的人不多,还都是支零破碎,就算是赵大志,能猜到火车上的事,也查不出他过去这些年去过哪些地方,隐,并不一定像赵大志那么藏着掖着,尔虞我诈的年代,说真话也没多少人信。
“沈哥,今天关门歇业,我去找人重新装修?”木桦瞧着沈东陵盯着远处的街口沉默不语,试探的说道。
“这只是个开始,事情远远没完……你想修旧修,不管是你们二爷还是别的什么人,谁往里砸钱我都不心疼。”
“可是……”
“你手上有伤,先回去吧。”沈东陵转身望着木桦,和这个身材魁梧长的却有点秀气的东北人对视了十秒,后者最终低头后退,沿着马路逐渐消失在街道一头。他笑了笑,转身朝另外一头走去,脚步不紧不慢,甚至有几分悠闲。
另一头的街口,一个头上绑着绷带脸上很多麻子的青年,站在路边报摊前,朝外撇了一眼,飞快的挑了一份报纸,付过钱转身快走进一条胡同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