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青很少到这个狗窝里来,沈东陵住住进酒吧二楼的那个包厢已经有一段日子,除了因为酒吧进够等必要的一些的问题来过两次,剩下的时间宁可在那个下面的凌乱的施工现场待着,也不愿靠近那个烟熏味浓的吓人的房间,这个男人好像着了魔,在外边装深沉干干净净,自己屋里却透着一股冷清,一进门就从头凉到脚,进了几次房间后霍青总是经受不住其中的气氛,再妖精也落荒而逃,心中越发肯定其主人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嘴脸。
揭穿沈东陵脸上的面具一直是霍青留在狐魅酒吧的两个目的,另外一个是想看看他口中的那个女人,是不是长的真的国色天香倾国倾城,她没有自负到靠外貌让那个伪君子拜倒在石榴裙下,但也不能这么输的这么不明不白。留在狐魅酒吧已经有一段日子,她有耐心继续等下去,一直等到那个女人出现,然后在验证让她哭了半个小时的那句话,见多了薄情寡义,谎言再动人,也得有真相得见天日的一天。
狐魅的牌子已经摘了下来,前段时间王怀安在的时候,全靠那一群舞女支撑盈利,其中的风险太大,弄不好就得混上个青楼的名声,虽然上面肯定有人遮掩,但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真正的老板和伪君子都做了甩手掌柜,霍青不得不把日后经营方向规划了一番,沈东陵说的没错,混迹在酒吧里的美人是个摇钱树,但其中的比重要拿捏好。趁着装修还未完成,她连着几天做出了一份计划书,犹豫了片刻,又不得不走进二楼包厢里来。
一进屋,照例被其中的冷清弄的心神不定,沈东陵半倚在墙上,小心翼翼的解开手臂上的纱布,露出刀痕累累的手臂来,霍青瞥了一眼,冷声道,“伤口好的不错,再过三四天就可以用力了。”
“谢谢。”沈东陵头也未抬,低声道。
霍青望了一地的烟头和脏兮兮的地面,忍不住抽了抽鼻子,皱着眉头说道,“你每天都抽那么多烟?”
“一会我打扫,有事么?”
已经就抽烟的问题在冷饮店里做过一番争执,霍青怎么想沈东陵泥菩萨也得冒出三分火气,谁知道对方守的滴水不漏,语气平淡,被揭下一层层面具漏出来的面孔仍是陌生,她顿了顿,伸手扔出去一份文件,“这事酒吧发展的计划书,你签下字。”
面对这样命令式的口吻,沈东陵无动于衷,他小心的在伤口上敷上些白药,一只手慢慢把药粉涂匀,尽量不让肌肉的抖动使白色药末洒出来。这是木桦从医院带来的,听说要好几百一小包,和那些人拼死拼活怎么着也得算个工伤,他用的心安理得。
和霍青极具攻击性的妖精斗嘴,最后肯定得扯到原来伪君子和金丝雀的问题上,这让沈东陵心力疲惫。等用新纱布把伤口缠上,他抬起头来,“这种事你以后自己做主就行了,不用再找谁签字。”
“你这么相信我,迟早有一天连肠子都悔青。”霍青心中冷笑,走出了房间。
沈东陵坐在床上低头不语,明亮的灯光照在普普通通的脸庞上,略显的脸色苍白,不过相对于前两天,已经好看许多,至少不再那么吓人。房间依旧简陋无比,一张床,一个桌子,连坐的地方都没有。
沉默片刻,沈东陵把屋里打扫了一遍,转身出了房门。楼下大厅里已经初露雏形,吧台比原先大了许多,楼下的装修队仍在卖力的干活,这些人有赵大志的关系,不过应该和道上没牵连,这个时候赵大志也十分谨慎,谁都想把北区的蛋糕一口吞下,万一混进个其他势力的人又得惹来麻烦。
木桦在一旁盯着,霍青坐在办公室里,沈东陵从楼上走下来,心里恍然有些好笑,这酒吧是吴浩的产业,可人家只管掏钱,除了木桦是吴浩的手下情理上说的过去,他和霍青看上去就是吃饱了没事干来趟这趟浑水,外人眼中一个手脚不干净的小流氓一个出卖色相的舞女,这组合透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恐怕整个杭州城也没多少人会对这两个人有信心,他略微叹了口气,人心最难揣测,霍妖精为什么留在酒吧他心知肚明,却也说不出什么感激的话,有时候被人瞧不起不苦,道不出心中的沟壑才苦。
出道杭州的这一步,怕是连赵大志都没想到其中的艰难,从失意中缓过神来的沈东陵略感自嘲,一天一个心态变化,沧桑多半由此而来,小允允口中的中年大叔算是歪打正着,二十多岁的年龄,三十多岁的奋斗,四十多岁的手腕,处处艰难的困境,全都压在那颗七老八十的心脏上,狗血煽情,也无外乎小猪瞧不起,霍青更直接的叫他伪君子。
处理方法不同,倒也不怎么在乎别人怎么想。挂着无数难听头衔的沈东陵叫过木桦,一起出了酒吧,寒酸的叫上个出租车,在北区的街道上缓慢前行。东区高楼大厦,北区低矮平房,大街小巷随处可见九十年代种下的大树,多半是高高大大的梧桐,苍劲有力,直插苍穹,配合着三五成群遛狗聊天聚在一起的老头老太太,脱去都市繁华的外衣,抛开沿南方海城市规划里畸形病态的美,“西子”的清雅神韵顿显无疑。
说到底,北区就像一个小家碧玉,骨子里千百年传下来的底蕴,温婉,清秀,不容半点亵渎。沈东陵缩在破旧的座位上望着窗外,神色有些恍然,路人闲散,商店人也不多,门口落光了树叶的梧桐枝条随风招展,透着一些莫名的清淡,像一杯水,一眼望去,清可见底。
沈东陵好好打量这这个城市,不同于几个月前去白云观的所见所闻,的心中有莫名的些惆怅。跟赵大志说早跌倒比晚跌倒好,但如果跌倒了好几年,抬头一看,忽然发现世界已经不是他所想的世界,就像听过的一个冷笑话,江湖还在,只是没了传说……
没了传说的江湖,还是江湖么……
出租车停在一个接近郊区的一个十字路口,坐在前排的木桦很自觉的付了车钱,他想起来沈东陵曾经问过的一句话,问他是不是和赵大志很像,的确很像,都是个落魄的穷人,这话他当然不敢直接说出来,只能在心中暗自诽谤。
穷人,落魄,外貌,一无是处的沈东陵在木桦心中依旧高高在上,亦如先前的赵大志,落魄于机遇有关,但恭敬只于能力有关。身材魁梧的木桦继承了东北人爽快的一面,几日下来便彻底改变了对沈东陵的印象,毫不犹豫的除掉了狐魅酒吧的王怀安和马勇,单刀单枪对上司俞,且又从几近绝境的杀招中拼出一条路,无论怎么比较,原先视为人中龙凤的二爷都成了温室里的花朵,显得是那么的人畜无害。
接近郊区的十字路口十分空旷,这里已经属于外环的范围,街道上人不多,车辆都很少。下了出租车,木桦拉开车门,恭恭敬敬的说道,“沈哥,到了”
这个提醒是多此一举,沈东陵此时早下了车,在一个公交站牌前四处打量,配合身上的廉价外套,怎么看怎么像一个刚进城的土包子,木桦犹豫了片刻,指着前面不远处的一个挂着闲人勿近的牌子,“那是二爷从一个北方人手里接下来的休闲场,以前是在杭州很有名的一个公园,被那个北方商人盘下来以后建成了一个休闲场,里面基本上汇齐了新兴的一些玩意,攀岩,射击之类的“动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