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农岛是位于地中海的一个鲜为人知的岛屿。
岛上居民不多,林林总总加起来不过百户,但是岛上却意外的有一汪淡水湖,平日来往于各地的商船往往会在途径此地时停下进行短暂的休整,久而久之,卡农岛便成了船只的中转站。
凡是有人类居住的地方总少不了一些鬼怪传说,而卡农岛,自然也有一个传说在岛上代代相传:卡农岛的北部那一座巨大的活火山里,住着茹毛饮血的恶鬼,凡是涉足山林的人类,都会被剥皮抽筋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传说的真假无从辨识,却足以让人心生恐惧,近一年来,那原本悄无声息的茂密森林每当午夜就会传出毛骨悚然的凄厉叫喊,断断续续的悲鸣让听到的人无不头皮发麻,于是,一个流言在居民之间传开——卡农岛之鬼,苏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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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清冷的月光被飘过的云彩遮去最后一丝光芒,卡农岛北部的山林顿时陷入一片黑暗,高耸的火山底部,弯弯曲曲的岩洞深处,隐隐有红光传出,再靠近些,轰隆隆的声响渐起,铺天盖地的热量充斥在空旷的岩洞腹部,仿佛要把最后一丝水分蒸干。
滚烫的岩浆泛着耀眼的橙红,从上方的河道落下,形成巨大的岩浆瀑布,落入下方的岩浆流中,再缓缓向外流去。
在这震撼人心的岩浆瀑布底端,一个人影淹没在其中,若隐若现,仔细看去,那人竟然丝毫不惧岩浆的灼热,仰着头闭眼直立着,周身被一圈淡淡的金色光晕笼罩,把岩浆隔在了肌肤半寸之外。
许久之后,那人忽然一动,蓦地睁开眼,蓝色的眼睛霎时划过一抹金色的光华,他一拳狠狠地砸在岩壁上,胸腔溢出野兽般的悲鸣,不断回荡在岩洞中,那一刻,岩浆似乎都停止了流动。
等回声渐渐散去,他才缓步走出及腰的岩浆,跪坐在地上,弯腰把头深深埋在臂弯之中,神色痛苦而挣扎。
他面色不断变换,周身气息一会儿暴虐乖戾,一会儿温和安静,极是不稳,也不知过了多久,他颤抖的背脊才渐渐放松,整个人脱力一般向后仰倒,躺在滚烫的岩石上,神色茫然,不知在想何事。
云彩飘过,明月的清辉再次洒落在洞穴之外,男人微微一动,侧过头默默地看着洞口的月光,沉沉的面色看不出一丝情绪,古铜色的肌肤在岩浆的红光之下散发出巧克力般的色泽,凝聚着一层细密的汗水,折射出莹莹的微光。
他侧躺着,许久的静默之后,神色蓦然一动,翻身把耳朵贴在了犹带热度的地面上,眼瞳似有流星划过,一霎那的明亮之后猛的爆发出慑人的璀璨光芒,整个人一跃而起!
大地毫无预兆的开始颤抖,流淌的岩浆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勺子奋力的搅动,翻滚中带出的铺天盖地的热浪足以让任何人肝胆俱裂。
沉寂了千万年的卡农岛的火山,在这一刻,即将喷发!
男人神色的松动转瞬即逝,随即,他绷紧了身体,裸/露在外的肌肉微微鼓起,整个人像是一把出鞘的利剑,那一刹那散发出耀目的锋利光芒!
地面的震动越发明显,滚滚的碎石伴随着大量涌出的岩浆从瀑布落下,在地上砸出轰鸣的巨响,男人眯起眼,蓝色的眼瞳在红光的映衬下似乎划过了一道金色的光芒,他弯下腰,紧抿的唇忽的上翘,露出一抹嚣张的笑,白色的虎牙像是大型猫科动物的利齿,散发出尖锐而富有侵略性的肆意。
“呵——!”蓦地,男人单腿一蹬,就着冲力直扎入岩浆流,他胸中的郁郁之气在此刻就着惊天巨吼尽速宣泄,双手平举环扣成拳,猛的砸向及腰的岩浆洪流,登时,红色的滚烫液体溅出数十米高,大地像是被陨石砸中,地动山摇,猛的震颤了几下,岩浆像是被什么东西引导着,竟然倒灌回火山口!
数息之后,一切恢复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即将爆发的火山,竟然被男人以一己之力,生生止住!
这种惊天动力的力量闻所未闻,男人却轻松的像是才吃完一顿饭,见危机解除,依旧面沉如水的一步一步抽身离开岩浆,走上一旁的岩石地面,蓝色的长发凌乱的铺洒在裸/露的背脊和笔挺的腿上,被他随意的一束,利落的扎成马尾,甩在背后。
直到此刻,喷溅的触及岩洞顶部的岩浆才淅淅沥沥的落了下来。
男人挥挥手甩去落在面前的橙红色滚烫泥浆,走了几步,忽然停了下来。
视线定在不远的一处,他眼中飞快的闪过一丝疑惑,随即变成深深地戒备与自己都无法察觉的兴味盎然。
“有意思。”
低低的笑声溢出胸腔,男人上前几步,双手抱胸带着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前方不远处仿佛凭空多出来的物品。
随着岩浆的慢慢退去,一个水晶棺材露出了全貌,似乎是被方才他惊天动地的一击所带出的喷涌的岩浆卷上了岸边。
透过棺壁,一个隐隐约约的身影出现在棺里,就着岩浆流动带出的摇曳不定的橙光,显得诡异却又让人忍不住一探究竟。
所以男人谨慎的又往前走了几步,停在棺材旁。
一个黑发的女人,静静地躺在棺里,阖着双目,身着复古的白色希腊式长裙,被鲜花覆盖了大半身躯。
这种诡异的事情足以让人毛骨悚然,可是男人却像是被挑起了兴趣,他伸手推了推棺盖,没有得到任何动静后,甚至弯下身子把脸贴在了棺板上。
女人的容貌一瞬间变得清晰。
这是一张东方女子的面孔,纤细,骨骼匀称,面容却意外的英挺。
女人的嘴唇很薄,没什么血色,鼻子挺直,眼睛闭合着,微卷的睫毛投下淡淡的阴影,在摇曳的光芒中仿佛在微微颤动,让人产生出一种她还活着的错觉。
躺在棺材里的,可都是死人。
男人嗤笑着自己不着调的猜想,直起身子,用挑剔的眼光上下打量了一番棺内的女人,发现她除了手上的一枚翡翠戒指,浑身上下再也没有了其他的饰品,就连衣服,也不贴身,瘦小的身子套在白裙中,显得更为纤细。
饰品少得可怜,衣服不像是自己的,却能躺在如此贵重的水晶棺内,甚至身体没有意思腐烂,有意思。
他抬起手,浑身泛起淡淡的金光,用上几成之前那种恐怖的力量,推了推棺材。
棺材依然纹丝不动,像长在了地上生根了一般。
打不开,挪不动,这个棺材,很值得探究。
男人得出了这么个结论,挑眉坐下,靠在了棺壁上,终于觉得自己之后的日子不会那么无聊了。
这种事情,要换做别人,恐怕早就吓破了胆,不是躲得远远地,就是彻底忘掉,可是这个男人与“普通人”这个词无缘,究其身份,虽然不为世人所知,但在某一个领域,却足以让人惧怕又敬仰。
他是双子座黄金圣斗士,战争女神雅典娜所属的战士中,等级最高接近于半神的人类。
“喂,我叫德弗特洛斯,你呢,女人?”
坐了一会儿,空旷冷清让他倍感无聊,于是他漫不经心的开口,说话的对象却是躺在棺材里的女人。
毫无疑问的,没有回答。
他不在意,虽然修炼居住的地方多出了一个棺材,但在他看来,总归这里不是他一个人了,死人更好,不会有诡谲的心思,不会有狠毒的计谋,静静地,无论他说什么,都不会反驳。
虽然不会说话,但却也不会让他悲伤,就像……以前那样。
直到现在,过去的事情,德弗特洛斯还是不敢去想。
他曾经有一个哥哥,也经历过一些事情,那一段过去,他深埋在心底,无从倾诉,仿佛一根刺,咽不下,吐不出,日复一日的闷痛,只有自己能够体会。
现在,他似乎找到一个宣泄口了。
他很满意。
一天一天还是那样过着,唯一不同的是,每当德弗特洛斯修炼闲暇的时候,他不再默默地望着天空,而是坐在那个棺材旁边,低低的自语。
“阿斯普洛斯是我的哥哥,我曾经最崇拜、最在意的人。”
“哥哥和我一起被选中成为双子座黄金圣斗士候补……圣斗士你知道么,集中在圣域,战争女神雅典娜的战士,为了大地的爱与和平而战,为了击碎每隔两百年就卷土从来的哈迪斯毁灭世界的野心而战。”
“哥哥很优秀,他理所当然的继承了双子座黄金圣斗士的圣衣,圣衣只有一件,我被隐藏在暗处,虽然受到不太好的对待……但是我不怨恨,哥哥是最优秀的……”
“哥哥曾说过,他要为了我站在圣域的最顶端,让我重见天日。”
“后来……后来他做了一件事,一件错事。他……他想要杀死教皇篡权夺位。”
“我……我亲手杀了他。”
“然后,我成为了双子座黄金圣斗士,代替了哥哥的……位置。”
说着这些话的时候,德弗特洛斯的脸上满是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悲伤,日复一日的对着棺材里的人,把心底的痛苦一点一点宣泄而出,他的愧疚,他的痛苦,他的自责,这一切,他从未同别人说过,而此刻,对着棺材里的死人,他的心情竟然奇迹般的安稳下来。
也许他心底一直渴望的,仅仅是有一个人能聆听他的苦闷。
多少个日夜,棺材里的女人,依旧没有任何变化,只是躺着,不言不语,到了后来,连德弗特洛斯都觉得,这个棺材将在这里放到天荒地老。
这一日,德弗特洛斯照例完成了一天的修行,在夕阳西下的时候回到洞穴,盘腿坐在了棺材旁。
“没几年哈迪斯便会觉醒,圣战一旦开始,我迟早会离开这里。”
摸了摸棺材的边沿,即使在这种灼热的地方,水晶棺依然散发着清清冷冷的寒气,让德弗特洛斯心情一点一点安静下来,他笑了笑,手指弯曲扣着棺盖,一下一下。
“一旦离开,恐怕我就再也回不来了,每届圣战,活下来的寥寥无几,但我知道,那里面,绝对不会有我。”
“我死了,你依旧躺在这里,直到天荒地老,你说,这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低低的声音带着一丝嘶哑,盘旋在空旷的岩洞里,过了许久,他还想再说什么时,忽然头一偏,停下了话语。
下一刻,德弗特洛斯站了起来,身子一动,消失在诺大的岩洞之中。
夕阳把海平面染得一片橙红,仿佛烧着了一般,海风吹来,夹杂着一丝咸腥味灌入他的鼻子,德弗特洛斯站在岩洞洞口处的巨石上,低头俯视着来人,难得柔和了神色。
“处女座黄金圣斗士阿释密达,你怎么想到来我这儿了。”
金发的来人微微仰起头,柔和的夕阳把他白皙的面庞镀上一层金红的光晕,阿释密达一如既往的闭着双眼,微微一笑,那不染人间烟火的面容,在这一笑之下,忽的生动起来,轻柔空灵的嗓音慢慢荡开,在轰鸣的海浪声中依旧清晰而清冷。
“我难道不能来看看我的朋友过得怎样了?”
“哈,怎么不能,能被处女座的阿释密达说成朋友,我可真是荣幸。”
纵身一跃落在处女座面前,德弗特洛斯难得的大笑起来,伸出手拍了拍阿释密达的肩膀,道:“走,跟我进去……”
听到德弗特洛斯戛然而止的声音,阿释密达先是脚下一顿,随即露出一抹说不清什么意味的微笑,轻声道:“怎么了?”
德弗特洛斯忽然想起洞内的那个东西,不知怎么,有些不太愿意让好友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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