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纪房里的时钟,现在指着四点五十分。
四人瞧着那座时钟,各自唉声叹气。
“玉依姬是至高无上的存在,你们却害她泡水,真是岂有此理。”
卓那有如行云流水的牢骚不但见不到终点,甚至还像加了润滑油似的,反而越来越顺口,一发不可收拾。
“这种人称为国贼也不为过,今后,你们如果又再……”
此时,意外的人介入了。
“欢迎各位。”
快步走入房内的是美鹤。
看样子她刚从外面回来,身上还穿着比平时高贵的小纹棉纱。
她肩上的尾先狐跳下来奔到珠纪身边,咪咪叫着舔着她的脸颊。
四人心中大喜救星到了,抬起面望向美鹤,但一看她的脸,就当场倒抽一口气。
美鹤轻轻的走近珠纪,熟练地开始收拾惨状。
“美鹤小姐,欢迎回来,陪婆婆出门辛苦了,婆婆回房了吗?”
卓没注意到美鹤脸上的表情,笑盈盈的开口攀谈,美鹤用手触碰珠纪的额头,以比平常更难捉摸的语调回答:“是的,婆婆很久没出门,这次出门很伤元气,已经回房休息了。”
“是吗?那就好。”
微笑以对的卓,遭到美鹤冰点以下的视线一瞪。
“好?您说“好”?”
此时,卓才发觉到美鹤的怒气,他眨着眼睛看着美鹤。
“美鹤小姐?你的心情好像不太……”
“怎么可能会好!”
卓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美鹤当场打断。
“美鹤小姐?”
美鹤伸出手,指着真弘与祐一中间的空位,用下巴轻轻一挪。
给我坐下——好像是这个意思。
“美鹤小……”
“坐下!”
连名字都不让人念完,就又再指了指二人之间的空位,卓面如土色,但还是乖乖听话照着做了,于是,便出现了在六坪房间的棉被前,五个大男人排成一列跪坐在地,被一名和服少女睥睨而视的怪异现象。
“咪——”
尾先狐有些不知所措,躲在珠纪书桌底下偷看。
它小小的身躯,战战兢兢地微微发抖。
“我没有对你生气,请不用害怕,非常谢谢你通知我。”
美鹤回头看向尾先狐,温柔地浅浅微笑。
“咪——”
尾先狐安心地咪了一声,就奔回珠纪身边消失了。
美鹤目送它离去,一转头,再瞪向五名守护者。
这时她的眼神,已丝毫不见刚才看尾先狐的那种温柔,而是充满了连阎罗王都会夺门而逃的恐怖斗气。
五人大吞口水,连气都不敢喘一下。
“听说珠纪小姐发烧了,看来是真的吧!”
五人点头如捣蒜。
“是吗?为什么身体欠安的人,会全身都是水?”
除了慎司以外的四人,一起指着慎司。
“哇!大家太过分了吧!水是我弄倒的没错,可是拓磨学长和其他的各位,你们不也是流汗流了一大堆,你们看,这些根本就不止水盆的水量嘛!还是说,因为只有我离开过村子,所以就不把我当成伙伴了?就是这样,你们才会说我自闭,要不然就是内心黑暗之类的!”
美鹤也不管满口找借口抗议的慎司,继续着她的质问。
“那么,这个到处都是洞的榻榻米,是谁弄的?”
美鹤扬手一指,指着地上被挖得坑坑洞洞的榻榻米,那模样之惨,不整张换掉大概没救了吧。
“我会视情形轻重处理,否则就……”
“是我,抱歉。另外,厨房我还打破了一些碗。”
看拓磨轻轻举手自首,美鹤双颊闪过一抹晕红,视线微垂。
“啊,没关系,这间房的榻榻米都旧了,我本来就打算要全部换掉的,那些碗盘也是旧的,鬼崎大哥您别放在心上。”
“偏心!太偏心了啦,美鹤!。”
真弘大声嚷嚷表达不满,但美鹤视若无睹,又再追问下去。
“咳咳,那么,打破窗户的又是谁?”
美鹤一问,拓磨和祐一立刻指着真弘。
“哇!你们!太卑鄙了吧!等等,为什么连你也指我?祐一,把我打飞的就是你耶!”
“原来如此,是鸦取哥哥吗?您从小到大,行为真的一点长进也没有。”
听她的声音冷冷冰冰,真弘只好缩头闷不作声。
接下来,美鹤把愤怒的矛头,指向在一旁半出神看好戏的祐一。
“狐邑大哥,您手上拿的东西是?”
被美鹤这么一问,祐一举起手中的折扇。
“这个吗?”
“婆婆房里代代相传的挂轴好像不见了唷?”
除了祐一和珠纪以外的视线,全部都集中在那个折扇上。
“我借来观赏了,它打开很像屏风。”
被折成歪七扭八的挂轴,被他像在变扑克牌魔术般大开大合。
卓和张大嘴巴,目瞪口呆的拓磨与真弘不同,他推了推眼镜,痛心疾首地猛摇头。
“你们几个真是太可悲了……”
话说到一半,就被美鹤冷冷的打断。
“大蛇大哥,您也是可悲的人。”
“呃?我也是?”
美鹤沉重地点头,然后盯着卓。
“您是长辈,连这种争执都没办法处理,那该怎么办?再怎么说,您也是负责统合守护五家的人吧?如果您不争气点,我们会很为难的,就是因为这样,婆婆才必须这么劳心劳力,对不起,希望您能够好好反省。”
卓前所未有的把头垂得极低,就像某部有名的恐怖片一样,头发把脸全部遮住了。
“我不能让珠纪小姐睡在这么湿的棉被上,所以,我要带她到我的房间休息,至于你们,今晚就在这个房间里好好的反省。”
美鹤丢下这句话,就轻轻松松地抱起珠纪,飞快走出房间了。
“太猛了吧!喂……”
真弘的感想,全员一致赞同。
五人愣愣的望着美鹤的背影,心中发誓从今以后绝不敢再违逆她了。
沙——沙——沙——沙——
一片漆黑的洋房里,回荡着磨刀的不详声响。
“你在做什么?刺拜?”
艾因从黑暗中悄然现身,敲响刺拜的手边。
“刀钝了。”
刺拜仅简短地回答,然后就专心一致地继续磨着镰刀的刀刃——不过他所用的,却是明显和西洋大镰刀不搭的日式小型磨刀石。
“怎么回事?生锈了吗?”
“妖怪。”
刺拜说的,是指在这个国家被称为“山神”的边境妖怪。
看来,他似乎在前几天的战斗中把镰刀砍钝了。
艾因看着刺拜银发披散盘腿而坐磨着镰刀的模样,突然有种错觉,仿佛自己置身于安达原的民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