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苗苗打过招呼之后便悄悄离开，留了安然一人不得不硬着头皮朝那男人走过去。

千山万水，天各一方，最后还是要回到这个人身旁。“易凌霄，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跟踪我这么久，想要什么，直说吧。”安然淡淡的开口。

“我没有跟踪你，之前我和一个委托人在楼上吃饭，十分钟前才在这里看到了你的车。”易凌霄回答。

“随便吧，”安然没有丝毫争辩的愿望，“那么为什么在这里等我，还需要我做什么，吃饭，看电影，甚至是和你上床，我不是全都答应你了，还要我怎么样。”

“然然，我一直在等一个合适的时候开口，现在看来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虽然眼下的环境跟我想象的不太一样，但是，”易凌霄伸手抱住她，“然然，我很想你，我和从前一样爱着你，所以回到我身边好么？”

“呵呵，”安然并不挣扎，居然低声笑了，“你为了你的萱萱真是尽心尽力，甚至连自己都豁得出去。明明知道我有过去，有孩子，还这样接近我，你不觉得难受么？”

易凌霄的身体微微僵硬，“不是因为她，她没有那么重要。”

“噢，好吧。其实我可以理解你想保持百分之百的成功率，只是……”

“也不是因为这个。”易凌霄打断他，抱着安然的手臂收拢了一点，似乎感染了安然的情绪，也不愤怒，也不争辩，“不是因为别人，不是因为案子，也不是因为你是MS的svp。然然，我想和你在一起，我是认真的。”

“……”

“你不相信？”

“是的。所以不要在我这里浪费时间，案子的输赢看你自己的造化，而且，放了我吧。”

“不可能，我这次绝对不会放了你。”易凌霄沉声道，“要怎么样你才会相信我，让我证明给你看。”

安然闻言从他怀里抬起头来，“那么你放弃。”她说，“你放弃纪辰萱的案子，不要再求证她到底是不是纪家的女儿，不要再管她将来的死活。不管纪辰萱日后去找什么样的律师，如果告赢了纪家，最后一纸判决送到MS来，让我们双手把大笔财产送上助她成为亿万富翁，我愿赌服输。但是现在，你放弃。”

“这是两回事，然然。”易凌霄回答，“这是我终生奋斗的事业，是我的信仰，只要事实如此，那么我一定要还给无辜的人一个公道。”

安然仰头看牢他，一句话都不说。

“而且，纪辰萱很可怜，六年前和她相依为命的妈妈去世了，之后她的生活状况一直不好，去年要把老房子卖掉，整理旧物的时候发现了她妈妈年轻时的日记，才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上不是一个亲人都没有，可是纪家人不愿意承认她。她心甘情愿说自己是私生女，说过去全是自己妈妈的错，可是还是得不到原谅……”

“私生女有什么可怜，她妈妈凭什么得到原谅！”安然从易凌霄怀中挣脱出来，声音忽然高了十好几个分贝，“她活该做私生女，她活该一个亲人都没有，谁让她有一个不负责任始乱终弃的爸爸，还有一个幼稚愚蠢毫无怨言跳进火坑的妈妈！”

易凌霄见安然突然激动有些意外，于是耐心的解释，语气平静而且诚恳，“纪辰萱不是我的女朋友，从来都不是。然然你忘了么，我现在做的这些，都是我们之前的约定，你做一个出色的银行家，我做一个敬业的律师，我们一起努力，给对方最好的生活。”

安然已经平静下来，“你说的这些都和我没关系，易律师。既然我开的条件你做不到，那么谈不拢就算了，以后有机会再说吧，我还有事，要早点回去，晚安。”

晚饭耽误的时间久了一点，安然不得不一直工作到深夜。

又过了十二点，安然正准备关机去洗澡，忽然想起了卫苗苗的话，于是打开网页，输入了一个词：腹黑。

打开搜索结果的第一条，是腹黑的官方解释——

形容一个人外表善良，温柔，内心狠毒，邪恶，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不折磨死人誓不罢休。所以，你最好不要招惹这种人，否则你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安总，DS的纪总刚刚来电话确认你们今天的晚饭还是七点半，地点不变。”艾玲把一张便条放在安然桌上，附一张饭店周边环境的地图。“用不用我再帮您看一下详细的路线？”

“不用了，谢谢你，艾玲，我刚刚买了GPS，大部分地方我都找得到。你男朋友去过IM面试了么，结果怎么样？”

“很好，谢谢您安总。我男朋友说韩总监这人天生就是用来被崇拜的，非常有能力，又很和善，他对我男朋友很满意，还说这一年不忙的时候就可以在研发中心熟悉一下环境。”

“很好，恭喜你，也恭喜你男朋友，他果然是个优秀的年轻人。”

“也不算吧，他说一提是您推荐来的，韩总监就不说什么了，所以，也许只是看了您的面子……”

“不会，Jeff不是那样的人，我们早年关系是不错，但是他绝对不会拿自己的事业开玩笑，也没有理由卖我这么大一个人情。所以不要想那么多，好好珍惜这个机会，让他加油。”

纪晨天选的餐厅不在闹市区，交通顺畅，停车便利，中途他还打电话来确认，安然没有费任何力气就找到了。

“送给你的。”纪晨天把一个长条盒子推到安然面前。

难不成又是手链，安然忍不住想，解开缎带，打开盒子，是一只钢笔，用料上乘，高贵低调。还没来得及拼出那一串字母，就已经看到那个扎眼的白色六角星。

“听说你们投行的高管都用万宝龙的笔，不知道安小姐是不是喜欢。”纪晨天说。

“太贵重了，无功不受禄。”安然扣上盒子，放回桌上。

“不用太当回事，其实这是一个朋友送我的，可是我用东西很随意，无所谓高级不高级，这笔到了我手里算是明珠暗投了，所以转送给安小姐。”

“我也一样，从入行起，我就只用印着我们公司logo的水笔，每个月免费领一打，已经习惯了。”安然把盒子往前推推，“不过还是谢谢您。”

纪晨天无奈的笑笑，“安小姐果然和别的女人不一样，会有什么是可以打动你的么？”

“这个答案和纪总无关吧，”安然笑笑，“我承认于公于私，MS都对纪总有所帮助，只是我们已经获得了应有的报酬；至于最近的案子，我已经表明过自己的立场，希望纪总您能理解。”

“安小姐觉得我们之间只能谈公事么？”纪晨天又问。安然突然发现，他也是个不难看的男人，很多时候，神秘内敛，本身就是一种最大的魅力。

“我今天约安小姐出来不是要说公司上市，资产管理，或者是拉拢你帮我们对付纪辰萱。安然，我在追你。”纪晨天说，“我喜欢你，和DS，MS无关，和我们的身份无关，就是一个男人喜欢一个女人，我喜欢你，所以要请你吃饭，送你礼物，我正在追你。”

安然并不意外，也不惊讶，“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不到一周之前，我们刚刚相识，而我们谈话的全部内容，也只是纪家的官司而已。”

“我承认，最初接近你是有别的动机，但是这并不妨碍我在那之后爱上你。希望你给我机会，抛开公事私事上面的合作不谈，我们完全可以像普通男女一样交往。”

“怎么会是我。”安然笑笑，“我已经不再年轻，性格也不温婉可人，实在不知道哪里吸引了纪总。想来您身边应该不少佳丽，而且你们男人，不管什么年龄的男人，不都喜欢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孩子。所以还请纪总明示，我现在实在是一头雾水。”

纪晨天轻抚额角，“安然你果然不好追。如果你真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子，那么我有信心很快把你搞定，看你需要什么我便给你什么就是了。可是你不一样，你什么都不需要，而且还要我条理清晰的说明我为什么会对你动心。”

“是的。”安然点点头，“我只需要一个理由，总不能是一见钟情这种桥段吧。”

“为什么不能，你是不相信自己的魅力，还是不相信我还有真心？”

“都不是，”安然摇摇头，“只是我们早就过了一见钟情的年龄，所以最好找到可靠合理的论据证明才好。”

“我知道你觉得一见钟情最不可靠，我本来也不相信，可是爱都爱上了，不试试怎么对得起自己，我这个人一向如此，认定了是什么就一定奋不顾身，就算最后遍体鳞伤也是最珍贵的回忆。”

纪晨天话音未落，安然的电话响起来，她低头看了一眼，“抱歉，我去接一下电话。”

安然出了包间，远远走开，到了大厅，“喂，什么事。”

“然然，”易凌霄的声音低沉动人，“然然，我愿意放弃。”

“你说什么？”

“我说我放弃，纪辰萱的案子，我不再插手。”

“呵呵。”安然低声笑起来，“该不会是彻夜研究了案子的现状，觉得那边赢不了了吧，然后顺水推舟感动我一把。”

“然然，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看我，不能相信我是因为和从前一样爱你，想要和你在一起么。”

“不能，”安然回答，“我早就告诉过你，我们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真的，不要再为了我妥协什么，放弃什么，放了我，也放了你自己。就这样吧，我在忙，再见。”

安然深呼吸一次，关掉手机，扭头看看走道侧面的镜子，微微笑着，露出平日里的神情，走回包间，在纪晨天面前坐好。

“不好意思。”

“有要紧的事情么？”

“没有。”安然摇摇头，“刚才纪总说的，我实在没有想到，您居然是这么文艺的一个人，其实每次都是别人落得个遍体鳞伤的下场吧。”

“文艺青年，尤其是男文青，从来都是最不靠谱，所以不怪你，我知道我口头的保证你都不会相信。如果我说我愿意承认纪辰萱是纪家的人，该给她的都给她，我和晨雨因此损失多少钱都不在乎，只要不让你为难，也不让MS为难。我这么做不是觉得我们一定会输而顺水推舟，我知道爷爷以前的一个佣人王姨前一段回国见过纪辰萱，可是没有任何效果，几天之后她又回美国了。我这么做，只是为了你，那么，安然，这样你愿不愿意相信我是真心的。”

安然平静的看着他，许久才开口，“纪总真是让我感动，格外的感动。”

“怎么讲？”纪晨天听出她话里有话，忍不住追问。

“相比妓_女从良，富家小姐私奔往往更加被人称颂，只是因为妓_女一心想着从良，而小姐需要破釜沉舟的决心。纪总应该不会不知道自己的名声，也应该清楚我也耳闻过不少，所以这样大手笔的成全，简直胜过任何一场华丽的私奔，纪总不怕吓到我么。”

“谢谢你把我比作良家小姐。我承认我确实不是个好人，”纪晨天认真的看着她，“可是坏人也会心动，坏人也会为了心爱的人不惜一切代价，坏人也会疼媳妇。安然，你说是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