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分人你都认识吧，安然。”纪晨天在她耳边低声说，“我妹妹晨雨，易凌霄律师，那位是，纪辰萱小姐。”

“你们好。”安然低声说道，算是打过了招呼，没想到自己的声音竟然干枯暗哑。

“外面那么呛，真不知道你怎么能呆得住。”纪晨天拿了一个杯子到安然面前，里面盛着柠檬水一样浅黄色的液体，“喝一口吧，润润嗓子。”

安然接过来，毫不犹豫的咕咚咕咚仰头喝了个干净，酸酸甜甜的味道还不错，“还有么？”她问道。

“有的是，”纪晨天笑笑，“可是真没见过你这么喝酒的，等着我叫人送矿泉水进来。”

安然再次看了看包厢里的这几个人，突然觉得莫名其妙，这几个人怎么会凑到一起，如此奇怪的组合，“你们这是打算私下协商解决了么，看这个架势。”安然忍不住问道。

“解决不了。”纪晨天摇摇头，“该谈的早谈了，一直谈不拢。只是易律师说庭前调解是必须要走的法律程序，你知道我们都是守法公民，自然应当认真配合。”

“可是怎么要选在这个地方调解？”

“晨雨刚刚回国，非要见识一下国内的夜店生活，没办法我们就来了。”

“这人是谁？为什么来评论我们纪家的事情？”一直沉默的纪辰萱终于开口。

“亏你自称是纪家的人，”纪晨天轻蔑的笑笑，“纪家三代人的资产全都交由MS打理，安然小姐就是MS亚太区的高级副总裁，她见过的纪家人，比你这个所谓的孙女见过的都要多。”

“不知道安总今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也是公务么？”易凌霄忽然清冷的开口。

“凌霄，”纪辰萱婉转的低声开口，像只受惊的小动物一般朝易凌霄身边靠了靠，“他们是不是已经串通好了，如果MS一味护着他们，我们怎么可能赢得了。”

“没事，你怎么知道我赢不了。”易凌霄回答，“这是我的事情，对手是谁，或者怎么样串通，对我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易律师果然痛快！”纪晨天忍不住开口称赞，“其实我最喜欢和您这样的人打交道，只是阴差阳错的我们成了对手。不过我倒是很有兴趣看看您这次会不会输，我拭目以待，等着你堂堂正正赢了我的那一天。或者，让我心甘情愿的放弃的那一天。”

“放弃！”纪辰萱突然高声打断，“你要怎么样才能放弃。”

“这个别问我，”纪晨天摆摆手，又指指安然，“要问她。纪辰萱你近来的很多行为，包括在媒体的言过其实，已经对DS，MS都造成了很大的困扰，所以我一早就告诉过安然，只要她说，MS不堪其扰，她自己不堪其扰，只要她要求我放弃，那我二话不说，所有你该得的我一分不少的给你。”

“安小姐您……”纪辰萱急急扭头，急急出声。

“也不要问我。”安然无力的摇摇头，拒绝卷入他们的漩涡，“我只求保护客户的绝对**和最完善的权利，只是很遗憾纪辰萱小姐，到目前为止你还不是我们MS的客户，请恕我无能为力。至于那些困扰，我早就不是十几岁的孩子，这个世界上的明枪暗箭，我也从来没想过要逃避。”

“就知道你们是一丘之貉。”纪辰萱微微动怒，“可是看看你今天的打扮，原来纪家的钱一直都交给这样的人管，哥哥你们太大意了，当心所托非人。”

“别，先别急着这么叫我，这一声哥哥，不知道值多少钱？”纪晨天不再理会她的话，低头问道：“安然，你怎么会在这里？”

安然有一刹那的恍惚，纪辰萱说的没错啊，自己一看就是专门来混夜店的。同一个包间里的另外几个人，两位男士均是笔挺的正装；纪晨雨还是多年前艺术家的风格，穿一件米黄色的连衣长裙，温柔典雅，飘飘欲仙；纪辰萱则是标准的乖巧小女孩的打扮，粉红色的T恤，浅蓝色的牛仔裤，白色的波鞋，清纯靓丽，无害无辜。

只有自己，任谁看了都是专门为了这样的夜晚精心打扮过的，想到这里，安然不由得又拽了拽自己的裙摆，艾玲选的这条裙子真是见了鬼，坐下之后竟然露出了整条大腿，就算是揪断了肩带也盖不住。

艾玲，啊对，艾玲。

“对不起，我先走了，我的助理还在外面，我得去找她。”安然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没等迈步出去，就被纪晨天按着坐下，“艾玲小姐是么，等着我让人去找，我的助理见过她。”

纪晨天打了个电话，低语几句之后挂断，“别担心，她很快就进来。”

果然几分钟后艾玲被一个年轻男人架着进到包间里来，软软的趴在安然身边像一滩烂泥。

“艾玲，艾玲。”安然低声叫她，轻轻拍她的脸颊。

艾玲明显已经喝高了，脸色绯红，目光迷离，别人一碰她她就咯咯咯的笑，笑过之后就趴在安然腿上，小动物一样的打瞌睡，偶尔低声的嘟囔，“别不理我，别不喜欢我……”委委屈屈的带着哭腔。

“你放心吧，她没事。”纪晨天说。

安然点点头，轻轻捋顺艾玲的头发。觉得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眼下的场景，完全是富家小姐带着丫鬟一起去偷男人，活活被抓了个现行，如何不是呢，艾玲此时的装束，在其他人眼里比安然更加放荡不堪。

“凌霄，我们走吧，我不喜欢这里的环境，实在不适合我。”是纪辰萱，轻轻的挽上易凌霄的手臂，温柔的，小声的开口。

许久都没有听见易凌霄的回答，安然费力的扶起艾玲，“我们也回去了，今天打扰了，各位晚安。”

“我送你们。”纪晨天挽住安然的腰，扶住摇摇欲坠的艾玲，“你们两个女孩子，弄成这样，怎么回得去。小雨，你先回家。易律师，今天就到这里吧，我想我们已经足够配合，剩下就法庭上见吧。”

纪晨天的助理立刻迎上来，架住还在呵呵直乐的艾玲，安然终于点点头，听话的跟着纪晨天出了包厢。

年轻人的精力发泄了十之**，舞池比之前安静了不少。身后有人追上来，安然的手腕被握住，“安小姐，借一步说话好么？”易凌霄问。

安然看看他，再看看他，点点头，随他走到一旁，“说什么？”

“然然，”易凌霄深深望着她，昏暗的迪厅里，他的眼睛如同天边的星星——悲伤无语的星星一般，“然然，如果我问你和六年前一样的问题，你是不是会给我相同的答案？”

安然看看他，再看看他，“我不知道，这个问题没有意义，现在已经不再是六年前了。”她低声回答，感到手腕上的力量越来越大。

安然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握住易凌霄的手，然后把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

安然走回纪晨天身旁，身后传来纪辰萱娇弱的声音，“凌霄，我们走吧。”

肩膀被人拢住，纪晨天低声在她耳边说：“我们也走吧，不要难过，还有，也不要回头。”

果然再没有人像自己一样是个路盲，只报了一个地址，纪晨天的助理就把车顺利的开到了艾玲家的楼下。

这是安然第一次见到艾玲的男朋友，那人像个大男孩一样，完全不懂得掩饰满脸的失落和焦急，把艾玲小心的接过去搂在怀里，向安然和纪晨天一叠声的道谢。

时间已经是第二天凌晨，众人不再多话，放下艾玲便立刻回了安然的酒店。

车子才一在门口停好，纪晨天的助理便懂事的开门出去，车里小小的，暧昧的，萦绕着密密麻麻的酒精分子的空间里，就只剩了安然和纪晨天两个人。

“今天是怎么回事？”纪晨天问道，“你的助理怎么喝成这样？”

“她心情不好，需要异性的青睐和肯定。我看不得她难过，所以她要做什么我都陪着她。”

“你呢，安然，你需要什么？”纪晨天环住她的肩膀，低头凑近她的面前。

“我？”安然失神的笑笑，“我说过了，我什么都不需要，不对，我需要的，早就已经找不回来了，呵呵。”

“没关系的，安然，”纪晨天又凑近了一些，两人的呼吸热烈的交缠，“找不回来就不要了，从今以后，我给你最好的。”

“真的不用了，谢谢你。我知道你是想方设法的要感谢我，”安然晃了晃脑袋，低声回答：“可是我早就说过了，之前那些话本来就不是为了维护你，也不是为了表明我和你结盟，那是我作为一个有职业道德的人，本来就应该持有的中立态度。不论在什么人面前，我都会这么说，即使上了法庭，我还是会这么说。”

“不是因为刚才。”纪晨天按住她不停摇晃的脑袋，轻轻吻上她的嘴唇，“安然，我爱你，我会给你最好的，给你一切你想要的。”

“又来了，”安然皱了皱眉头，推开他，“既然是要给我所有我想要的，那么我还是要那个理由，为什么是我？你怎么不跟易律师一样，找个年轻漂亮小鸟依人的姑娘，还有，你肯定已经知道了，我有个儿子……”

“我不喜欢小鸟依人的，我看见那样嘴脸的女人就觉得倒胃口，至于你的孩子，我不在乎，每个成年人都有过去，我可以把他当做自己的孩子。你要的理由，我还是没有，我给不了你，反正我爱你，除了这个理由，其他的我什么都给你。”

不等安然回答，纪晨天又一次吻住了她，这一次不同于之前，没有浅尝辄止的挑逗，纪晨天牢牢按住安然的头，用尽全力的纠缠。两个人的唇舌，两个人的呼吸，两个人大部分的身体，全都火热的混做一团，像丝丝密密的网，安然用力挣扎，却无力可逃。

“那么你呢，安然？”纪晨天放开她，一下一下在她脸颊上轻吻，断断续续的问，“你能找到什么别的理由来说服我不应该爱上你么？”他一下一下的吻，直至吻过她的耳垂，言语间的丝丝热气冲入安然的耳道，和他的话有同样的力量，让安然深深震撼，“还是，你要一直等着你的易凌霄回头。”

安然蓦地愣住，撑直了手臂推开眼前的男人，“你说什么！”

“你明白的，安然。”纪晨天认真的盯着她，“我知道你怀疑我接近你的动机，可是易凌霄也一样，我堂堂正正承认我不是个好人，但是不至于依靠一个女人来维护祖辈留下的财产。我们都是成年人，应该知道哪些东西最不可靠。安然，我喜欢你，对你的感情，我对天发誓完全是真的，我们很合适在一起生活，你需要的就是一个强势深情可以完全不计较你的过去的男人，而我就是这样的人。所以，别总竖着你的小爪子，这么警戒的防备我，”纪晨天温和的理理安然的头发，摸摸她的脸颊，“回去好好睡一觉，也好好想一想，你不是什么都不需要，你需要的就是我这样一个男人。”

安然的脑海里一片混乱，纪晨天说过的话被一句句拆散，打乱了重新组合，完全不明其意。她不愿意被人看出自己的慌张和狼狈，顾不上道别便推开纪晨天的身体，打开车门匆匆离开。

“安然，”纪晨天降下车窗，探出头来，“我爱你，晚安。”

安然愣了一下，只停下脚步，没有回头，便立刻朝酒店大堂走去。

电梯安静的上升，走廊里更是一个人都没有，虽然已经是半夜，依然灯火通明，安然伸手到额头上，挡住自己的眼睛，转过一个弯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视线里出现一双正装皮鞋，然后是深色的西裤，安然忍不住笑笑，今天晚上怎么总是看男人的下半身。

她抬起头，在耀眼的灯光下眯起眼睛，“这酒店还号称五星级，大半夜的有闲杂人等在住宿区晃悠也不来驱逐。”

那男人上前来握住她的手腕，挽着她的腰支撑住她的身体，“如果有人来赶我走，我就在你房间旁边开一个房间，一直住着，住到你认认真真爱上我为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