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凌霄把纪辰萱送到楼下,停好车子,绕到副驾驶帮她拉开了车门。
纪辰萱假装没有看到,直直盯着一个什么地方,不想下车。
之前在什么地方看到过,谈恋爱的两个人,女生说分手一般说了不算,十有**会被男生再追回去,而男生说分手,那就一定是分手了。如今易凌霄这样,是不是就要跟自己分手了。
其实,过去了六年,自己什么时候曾经和他在一起过呢,就连这辆车,自己都很少有机会坐,甚至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在后排装上安全座椅的。
尽管非常非常舍不得,纪辰萱还是从车上下来,站在了易凌霄面前。
深秋的阳光明朗干净,照在眼前这个男人身上,一模一样的明朗干净,此时他对着自己微微笑着,坦然而且放心,多么的好,他笑起来原来这样好看,只是自己从前几乎没有见过。
“萱萱,”他难得这样亲切的称呼自己,“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
纪辰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看着他,无措的轻轻摇摇头。
“从今以后你会衣食无忧,幸福平静的过完下半生,你会找到一个珍惜你的爱人,你们的孩子会接受最好的教育,成为最优秀的人,这些都是你应得的,也是你爷爷希望见到的。”
“不要这样说……是不是,是不是因为我没有得到纪家三分之一的财产,我曾经答应过你的,我的钱就是你的钱,即使你再也不做律师也可以。可是……我没想到会这样。”
“对不起,萱萱,我还是要说,”易凌霄温和的打断她,“我不能和你在一起。我的决定自始至终都是如此,不是因为你每年只有一百万的分红。即使你真的得到纪家三分之一的财产,那也是你自己的,丝毫不会改变我的决定。我爱的人,我藏在心里的人,已经让她等了太久太久,我想我和她,我们都等不了了。”
“可是没有了你,我怎么办,”纪辰萱低低的哭出声来,“我认识你的时候只有十八岁,那个时候我的妈妈不在了,是你帮助了我。我成年之后的每一天都只有你,我这么多年的生命里只有你,现在你不要我了,再有人欺负我怎么办,我要怎么办……”
“可是你现在有了家人,有个哥哥,有个姐姐,将来也许还会见到纪家其他的亲人。另外不会没有人管你,Brian那么专业,他身后有强大的团队,不论在中国还是美国,他们都会保护你帮助你。”
“我不想要他们,我讨厌他们!我不甘心是这样的结果,我没法像纪晨天和纪晨雨一样从小就受那么好的教育,我什么都不会,我怎么可能有所成就,我怎么可能有资格动用属于我的那一份家产!”
“不要这样想。”易凌霄平静的说:“如果觉得不甘心,就从现在开始努力学会一技之长,不一定要有所成就,至少让自己充实自信。如今你再也没有经济上的压力,只要不肆意挥霍,足够你做成很多很多事情。”
“怎么来得及。”纪辰萱用力摇摇头,“我都已经二十四岁了,来不及了。”
“来得及,只要你愿意开始,就一定来得及。据我所知,纪晨雨是最近两三年才慢慢有所成就,被人关注的,她今年二十八岁,三四年前的时候,她也在纽约住地下室,跟人合租工作室,一个一个画廊的去商量期望人家愿意展览她的作品,有的时候甚至一些高级的画具都买不起。”易凌霄认真的看着她,“只要你愿意,什么时候开始都来得及。”
纪辰萱仍旧灼灼的盯着他,眼睛一眨都不眨,似乎要把如今看到的一切深深的印在脑海里。终于她还是低下头,“谢谢你的鼓励,我早就知道,我成不了那样的人。我想,我妈妈也是知道的,她给我起名叫萱萱,就注定了我这一生都永远只是一棵默默无闻的小草。”
“那就听你妈妈的话,做一棵小草也没什么不好。”易凌霄回答,“你妈妈没有告诉过你么,萱萱的意思是忘忧草。不论是不是有巨大的成就,不论是不是有高额的财产,你的妈妈,还有我,我们都希望你能快乐。”
“那么,我……”纪辰萱闻言忽然抬起头,眼中还带着摇摇欲坠的泪水,期待的看向他。
“你不会再贫穷,不会再被人欺负了,希望将来的日子里你能一直快乐幸福。”易凌霄说,“我只能陪你到这里了。萱萱,再见。”
没有握手,没有拥抱,易凌霄只是微笑的点了点头,便绕过车头上了车。
引擎声音巨大,呜呜的响了两声,那辆车子便渐渐走远,没过多久就拐了个弯,这下连影子都看不到了。
就如同他平时一模一样,纪辰萱忍不住想,干净利落,绝对不拖泥带水,他想要的,他不想要的,都要一一做到。
纪辰萱作为一个每年可支配收入为百万左右的富二代,爆炸性远远不如瞬间继承天价遗产身价暴增的新贵名媛,大部分媒体便因此失了兴趣,心里低低骂一句看走了眼,之前浪费了那么多精力在里面,换回这么一条没有潜力的新闻。
几乎所有报导都止步于HCM的易凌霄律师帮助没有背景的贫寒女孩纪辰萱对抗财大气粗有钱有势的纪家兄妹,痛痛快快的打赢了这场官司,一时间易凌霄本人并着HCM的名声如日中天,势不可挡。
所有的媒体就坡下驴,实在不知道怎么歌颂他们才好,因此这个案子获胜的艰难程度被无限制的夸大,尤其是势利眼的奸商MS仗势欺人,拒不配合,自始至终都不肯出示核心的遗嘱和财务管理文件,全凭易律师自己有胆有识,排除万难,才最终获得胜利。
两天之后,不少财经报刊出现了一股新的言论,称赞MS不畏压力,自始至终保护客户的绝对**,从而获得业内的交口称赞,现有的以及潜在的客户纷纷表示MS不光足够的专业,而且值得信赖。
有个别好奇的人深究了一下子这个案子的结果,不由得赞叹纪老先生的未卜先知,把身后百年的事情都安排的妥妥当当——不允许后代挥霍,除非自己有足够的能力和身家来支持,这看似不近人情的要求,其实是对孩子最好的保护。
一时间HCM门庭若市,无数的大款以及大款的原配要求修改或是提前设立遗嘱,有的和纪老先生的要求一样,有的仰仗自己丰富的想象力提出了各种各样的条件,让人听了哭笑不得,大部分时候都是易凌霄的助理在做记录,可怜这小伙子尚且没有经历几件法律界的正经事情,就每天被滚滚的天雷轰过一遍又一遍。
进入十二月之后,还没有下过雪,可是天气却日渐寒冷,不知道然然记不记得给自己添衣服。
距离上次在MS签协议已经过去了一周,易凌霄没有收到过任何安然的电话或者email,他便也赌气一样的憋着不理她,谁让她还不能全心全意的对待自己,谁让她在什么都解决了之后要第一个和纪晨天说话,谁让她……易凌霄轻叹一声,算了,这些都没关系,谁让她是自己这辈子唯一深爱的女人。
初冬的清晨,窗户上雾蒙蒙的一片,闹钟才响了一声,易凌霄就利落的从温暖的被窝里钻出来,丝毫不留恋。
他简单洗漱,认真的刮了胡子,换了一套新买的西装,像是多年前第一天开始工作一样,精神抖擞的上班去了。
上午照例有无数的客户要见,其中多半还是要修改遗嘱的。这一天易凌霄的心情破天荒的好,一个一个耐心的解释——我国和美国的国情不同,法律体系也不一样,有些事情在美国是合理的,但是在我国尚且没有这样的先例,是我们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真的不行,赵先生……不是钱的问题……真的不行,您的狗再比儿子亲也不行……
送走最后一个委托人,已经过了午饭时间,易凌霄打发助理去买盒饭,自己急匆匆的打电话给楼下的花店,订了一束红玫瑰。
手机上那一串熟悉的号码,那个熟悉的名字,光是看着就想要微笑,就觉得幸福。
拨了出去,电话里说对方已关机。
易凌霄愣了一下,没有多想,又拨通了MS的座机。
“艾玲你好,我是易凌霄,安然在么?”
“易律师您好,安总回美国了。”艾玲脆生生的回答。
易凌霄有一瞬间的失落,今天晚上的红玫瑰看来暂时送不出去了,“哦,”他低声回答,还是没有多想,“那她什么时候回来?航班号是多少?”
“不知道。”艾玲说。
“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易凌霄忍不住追问。
“不知道就是我不知道安总什么时候回来,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还会回到MS继续任职,我甚至不知道她是不是还会回到中国来。这次她走,让我订的机票是单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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