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作者:中原听雨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9012

很快面条就擀好了,下到锅里,三嫂就忙着捣蒜汁。一会儿毛毛回来了。面条也煮好了,三嫂就盛了一大碗,浇上蒜汁,热腾腾地端给四狗。然后又给毛毛盛了一碗,给巫三盛了一碗,端到屋里,把他从床上抚起来,坐在床沿上,床靠着桌子,三嫂把饭碗放好,筷子递到他手上,说着“吃吧”!这才又回来自己盛了一碗吃了起来。

四狗一下子吃了两大碗,本想再吃,觉得怪不好意思,就放下碗说:

“三嫂,你吃着,我去出粪。”说着就准备去拿粪笆和粪叉。

三嫂说:“不忙,不忙,天还热哩,先歇一会儿”。

四狗就又在三嫂身边坐下说笑起来。

等毛毛吃了饭上学去,三嫂就把里里外外地碗筷收来洗刷,然后洗碗水里加了一些谷糠,喂了后院那头七、八十斤重的猪,当然四狗也跟着三嫂,里里外外地帮忙。

一切都忙完之后,四狗又要去出粪,三嫂一把上去拉住四狗,但随即又松开,脸涨地通红地说:

“四狗兄弟,天热哩,再歇一会儿”。

四狗触到嫂子的手,立即周身发热,看到嫂子脸红的样子,心跳马上加快起来。虽然平常叔嫂之间推推拉拉,但那是在众多人面前,除了玩笑从不敢奢想别的。今天嫂子的这一举动,使四狗恍然觉得心跳加快,周身沸腾。但他马上又缩了手,又想起屋里还躺着的三哥,就不敢冒然进犯。但就这猛然间的一拉,已经够四狗激动几天了。他于是不顾嫂子的劝说,找来粪笆和粪叉,脱下上衣,光着肩膀干了起来,嫂子来帮助他也不让,只管一个人用笆子筑了又用叉子叉,满头大汗也浑然不觉。

三嫂插不上手,就给他倒来开水,还把自家仅剩的一点红砂糖放在里面。

天将黑时,一大坑粪就出了完了。四狗拿着笆子把四边笼的方方整整,等待明天队长来量了方以后就可以拉往玉米地里。

三嫂又给四狗烙了一大堆玉米面饼子,切了大半碗自家腌的芥疙瘩,还刮了一筷子猪油搅拌了一下,四狗又美美地吃了一顿。

吃完饭以后,天已经黑了下来,四狗向三嫂打着俏皮,准备回家,这时三嫂趴在他的耳朵上说:

“四狗,今晚有事没?”

“没有,干啥?”四狗想,三嫂还有什么活要干,就愣愣地看着。这时三嫂说:

“你到北地砖窑里等我,我一会儿等毛毛睡下就去”。

四狗闻听,立刻兴奋地跳了起来。多少年来,光敢想不敢做的愿望就要实现了,他浑身上下立即燃烧起来,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愣了好久,才猛地朝三嫂脸上咬了一口,拔腿就往外跑,嘴里说着:

“三嫂,我先去,你快点来呀!”

巫四狗马不停蹄地直奔北地,回什么家呀!那口破砖窑,此刻就是天堂,他恨不得一步跑到那里。

等到了砖窑,他走进去,坐下,又站起来,到外面看看,来来回回不知进出了多少趟,简直像热锅上的蚂蚁。最后,他在兜里摸出半截纸烟,点着吸了起来,烟吸得烧住了指头还不见三嫂的影子。

这边,三嫂涮了碗筷,喂了猪,哄着儿子毛毛睡下,才习惯地照照镜子,又梳梳头,拉拉衣服,向北地地破砖窑走去。

怕村里人发现,她就绕到玉米地里向那里走。所以,小七和秀秀两个人在路上散步也没发现他。

当她走进砖窑,四狗急得一把搂住三嫂就在脸上亲了起来,好一阵搂抱才停了手脚,急切地说:

“三嫂,你快点儿”。

“我怕这下面不干净”三嫂说着。

“管他呢,兄弟早就着急了”。

这几句话恰被窑上面的七狗和秀秀听去,而他二人在窑里面却全然不知。

三嫂又说:“你不知这下面到处是屎,划个火柴看看”。

四狗无奈就划着火柴,一看下面到处是大粪。

“这里太脏,咱换个地方吧”。

“换什么?”四狗急切地说。并在窑口慢坡的一块较为干净的地方用砖头块向两边清理了一下,三嫂一根一根地帮助划着火柴。好久,才清理出一块干净的地方。三嫂就把自己带来的一块破塑料布铺在地上,然后脱掉裤子躺了下去。

四狗早把裤子脱到脚脖子那儿,觉得三嫂已躺下,就急不可耐地趴了上去……

在三嫂耐心的协助下,四狗很*到一股火样的昂扬,从腰根一下传遍全身,他的身子立刻颤抖起来,唿吃唿吃地喘着气。可*的时刻刚刚开始,只听“嗵”地一声,半截砖头砸在他的屁股上,接着是一道手电灯不太亮的光,照得破砖窑一片明亮。

两人被这突然袭击吓了一大跳。四狗慌忙从三嫂身上爬起来,三嫂也慌张地起来,两人边提裤子,边冲出窑门,向玉米地里跑去。后面响起“冲啊”一阵欢呼声,直如战场上总攻时的信号响彻云霄。

二个人在玉米地里呼呼啦啦地乱跑。三嫂忘记了带上那块塑料布,连裤腰带也丢在了那里。只好两手揠住裤子一个劲地往前跑。四狗的裤子因脱得太靠下,一时间怎么也拉不上去,好不容易拉了上去,可没跑几步又掉了下来,玉米叶在他的大腿上屁股上嘶嘶啦啦划来划去,他全然不觉,只是一个劲地双手拉着裤子逃命。

不知跑了多远,也不知什么时候后面的呐喊声没有了,他才恍然停了下来,看看四周是黑乎乎的玉米地,三嫂早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他一边把裤子系好,一面四下贼望着,想找到三嫂的影子,可哪里有啊?玉米长得已和他的个头一样高。刚才逃难时,他一个劲地弯腰,生怕露出了脑袋被人发现,现在又鹅一般地伸直脖子把脑袋露出玉米地向四下察看。黑黑的脑袋漂在黑夜的玉米地上面就如黑夜的海洋里漂浮着一个西瓜。可无论怎样也找不到三嫂的影子,他不敢喊叫,只能来回走动地找,直弄得玉子叶子唿唿啦啦作响。

五狗在父亲的咳喝声中出来就去找那帮小弟兄打扑克了,没打一会儿就听说北地的寺河村有电影,于是就率领着一帮十七、八岁的小青年去看电影。

夜里行动,五狗是当然的“元帅”,因为他的年纪大,一群人便围在他的身边,“地主娃”的嫌疑早就没了。一群人说说笑笑,胡侃八扯地来到寺河村,电影已经快结束了。没看多大时候,他就“率领”着队伍回村想再玩一会儿扑克,谁知走到破砖窑附近,看到窑口上面一闪一闪地发光,众人先是吓了一跳,因为一群大大小小的男人,互相壮着胆子,也因为五狗此刻要显示自己的胆大英明。就指挥着小弟兄不要出声,然后悄悄地爬上窑顶,手中拿了半截砖头,朝窑口的方向扔了下去,谁知正好扔在四狗的屁股上。接着,他便打亮手电,当看到是一男一女正在提裤子,便大叫“冲啊!”,于是一群“士兵”们便一齐呐喊,吓得一对男女连忙逃窜。他们下到窑下追了一阵儿,没找着人影,又加上玉子地太深,大多数人穿的是背心,玉子叶划得胳膊疼,他也就招呼大家“收兵”回村去了。一路上你一句我一句大谈这次“战斗”的经历,直说的一群人身子骨发麻。

回村后一群人已没有了打牌的心情,便坐在街中间平时吃饭当餐桌座位的石头上神侃胡论起来,直到的半夜,五狗方才“遣散”众人回家休息。

当老五回到家后,三狗已经睡下,二狗正准备*服,七狗依然偎着墙角的煤油灯看书,四狗和六狗还没有回来,大哥在堂屋里和爸妈说话,说得是老四今天到底会到哪里?见五狗进来,大哥就问:

“见四狗了没?”

“没有?”

“你又是打了一夜扑克?”巫全贵问。

“没有,去寺李村看电影去了”。

五狗正要讲回来时砖窑里那一段奇遇,父亲训道:

“都三十出头的人了,整天和小孩子在一起打打闹闹,真不知羞”。

“人家没事玩的吗”。五狗分辨着。母亲说道:

“睡去吧”。

于是五狗就带着未“播出”的新闻,走回厦屋去了。

刚进门看见二狗正要睡下,五狗就绘声绘色地讲起那一段奇遇,二狗一听来了劲:

“真的,你看着像谁?”二狗饶有兴趣地问。

“没看清楚,我们一喊,两人都跑进玉米地了”。

二人高一声低一声地说着,把老三给惊醒了,他撩开被子说:

“烦人不烦,嚷什么?”

五狗已脱了衣服,从床上跳到三狗这边说:

“三哥,你和四哥跑哪里去了,今天中午娘擀得白面条,吃得好过瘾哪?”说着撩开三狗的被子,带着满脸的得意。

五狗正要告诉他刚才的“新闻”,三狗从被窝里伸出拳头,给老五打了一拳,嘴里说着:“滚一边儿去”。

五狗气得把嘴边的新闻有缩了回去。

墙角的小七对三个人的打闹无动于衷,只管看自己的书。

堂屋里父子三人还在等着老四,同时老大也向父亲寻问着老三怎么跑到李庄的事。

最后老六回来了,依然是没有见到老三和老四。

这时常妮说:

“你俩再出去找找,这四狗到底上哪儿去了?”

于是两个人就一前一后出门,一个朝南,一个朝北,放开喉咙在街上叫开了:

“四狗——”

“四狗——”

一声比一声响亮,一声比一声传的远。

此刻的四狗还在玉子地里兜着圈子找三嫂,他好象迷了路似的,在那里一遍一遍地转着,就是不见三嫂的影子。

当隐隐听到叫他的声音,他才醒了神儿,顺着声音走去,来到了村北头。可他不敢出来,依旧偎在玉米地里。当父亲喊着拐了回去以后,他才尾随父亲跨进了家门。

父亲正要走进堂屋时,一回头,看见四狗正贼着身子想溜进厦屋,这时老大从南边喊叫了一通也刚好跨进大门。

“是四狗?”巫全贵问。

“嗯!”四狗答应着正要进屋,父亲却走过来说:

“你一天不回家干啥去了?”

“上午拦玉子(锄地)下午三嫂让我给她家出粪坑?”

“中午咋吃饭了?”

“在三嫂家吃的”。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四狗吱吱唔唔地说在什么地方玩。这时,后面的大哥问:

“你的锄弄哪儿啦?”

四狗这才想起还有一把锄头放在三嫂子家里。

“我忘在三嫂家了”。

两人盘问了一阵,才让四狗回屋休息。父亲和老大一前一后回到堂屋向常妮汇报了四狗已经回来的消息。

往常没什么事除了五狗好出去打扑克,七狗偶然晚上出去一阵,二狗到饲养院坐一会儿外,一般都早早地睡了觉。有什么事总是大狗到堂屋和二老商量。今

天晚上等孩子们都回到了家里已经是过了午夜。大狗还坐在堂屋里,把父亲的烟袋拿过来卷了一根纸烟,然后把嘴伸到煤油灯上点着,吸了起来。

刚才大狗是在等老四,并问了父亲老三回来晚的情况。巫全贵告诉大狗老三在李庄挖红薯吃被发现批斗了一顿的事。

大狗问:“他去李庄干啥哩?”

父亲说:“不知道”。

巫全贵又给大狗讲了巫全林把老三送回来的事,几个人说着,搞不清巫三狗到底犯的什么混?老三回来了,可老四还不知在哪里?几个人又猜想:老四是不是到那个亲戚家去了?一个几十岁的男人,到哪里应该给家人说一下呀。

此刻老四已经回来,时间也已经不早,可老大还在那儿慢吞吞地吸烟。母亲就说:

“时候不早了,回屋睡吧!”老大还是坐着不动。父亲就问:

“有什么事情?”

大狗就说了关于让小妹换亲的事。父亲一听,有点吃惊地问:

“你咋知道的?”

“是老三昨晚睡觉时说的”。

常妮一听立刻想到老三早上的举动,原来是他偷听了昨天他们老两口的谈话,才在今天犯了这神经病的,心中不免隐隐作痛。

巫全贵叹口气说:

“这事我本想和你商量一下。是昨天开会时李庄村的李老铁说的。按说你们兄弟都不小了,你今年都四十岁了,没娶一个媳妇,连隔壁不透气的栓柱都娶了媳妇,我也觉得在外面抬不起头,可这世道,谁让咱是地主成分,就是买,谁愿跟咱?我觉得老铁说得话也有些在理,可你妹还在上学,我和你妈都不忍心呐!”

巫全贵说着,又伤起神来。

也的确是,在农村好像是父亲欠着儿子一个媳妇,给儿子娶不上媳妇,就是最无能的父亲。巫全贵七个儿子,竟没能力娶回一个媳妇,他和妻子常妮曾经多少次托亲戚,找朋友,只要听到一点线索,一点点儿希望,他巫全贵就会几十次上百次地跑,可岁月在不知不觉中过去,如今看着这一群墙头高的儿子,竟连一个媳妇也娶不回来。这些在以前曾是他引为自豪的一大群儿子,今天竟成了他最苦恼的一块心病。巫全贵为此几乎要陷入绝望之中。如今,他看着这个第一个来到他身边,曾给他带来无限喜悦、快慰和希望的、即老诚又孝顺的儿子,巫全贵简直痛苦的要死。他说着,用拳头朝自己头上用力地砸了一下:

“爹无能啊!”

看着父亲痛苦的样子,大狗不免产生出一腔酸楚,这怨父亲吗?父母从他一、二十岁的时候就为自己的婚事操心,为这一群孩子操心,每一次他都记忆犹新,他无可埋怨:

“爹!您也别太伤心了。这事我也觉得不妥当,小妹太小了,怎么能把这事压在她的头上?”

听到儿子这句话,巫全贵似乎有了一丝安慰:

“你明白就好!这世道?哎!以后就看你们几个的命了”。说着巫全贵又忿忿地骂道:“***!我就不信,老巫家是决不会绝后的!”

巫全贵说对了,他们老巫家是不会绝后的,他巫全贵已经有了孙子,不过装在隔壁栓柱的媳妇小翠的肚子里。当小六依依不舍地告别小翠回来,心里就一直装着这事。他庆幸自己有了孩子,可可悲的是这孩子不是属于他的,而是属于傻帽栓柱的。以前他曾经因为栓柱的傻帽为自己感到庆幸:他可以和小翠这样悄悄地来往。可如今他却一腔愤怒,好像是这个傻帽霸占了自己的老婆一样。

是的,也的确是赵栓柱霸占了他小六的孩子。就为这事,他刚才在后墙外的草地上伏在小翠的肚子上听那胎儿的跳动时激动的几乎要哭了起来。走进家门,小六满脑子还是小翠和自己的儿子。当大哥问他找到四哥没时,他才想起今晚的使命,但这对他来说已不算什么,只应付地回答没有见到,便向厦屋里走去。

五狗因为今晚有重要的新闻要公布,没有一点的睡意,见六弟进来,就兴奋地说:

“小六,今晚我去寺河村看电影回来时,见一男一女在北地砖窑弄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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