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巫全贵始终抱着不想分家的念头,但随着孩子们的结婚和另住,家还是在无形之中分开了。自然,每个孩子都娶了媳妇,这是他巫全贵最大的满足。老大提前出狱,回来后不久就和巫三媳妇许妮结了婚,因为当时家里住的紧张,再说巫三家原来有个大院子,还有一座大屋,也都是他们巫家的人,所以结婚没多久,大狗巫保根就搬到了巫三家里。
大狗是个实在人,心底又好,地里活都是有他干的。
这几年老二出去当工头,老四在城里做服装生意,小七又没在家,五狗整天吊儿啷当的,所以地里的庄稼活都落到了大狗保根的头上。再加上许妮又是个泼辣能干的女人,两个人里里外外地操持,每年打的粮食,除了留给爹一些,分给众兄弟一些,余下的他也不少卖钱。再说毛毛也长十五、六了,也成了一个大人了,除了到镇上上学外,星期天还能帮助他们俩口干点活。一家三口人小日子过的倒也安稳。
老二保福前几年就出去当包工头,起初是给三里五村的盖民房,后来又到镇上给公家盖房,不少赚钱。巫保福是村里第一个盖起小洋楼的。最初批宅基地时他只是想盖个瓦房,可他在外面当工头当出了甜头,于是就和妻子许保珍商量:先停一停,过一年咱盖个小洋楼。许保珍也乐得住在大队部里和巫全林来往着方便,也就不急着盖房。果然,第二年,巫保福就在他的建筑队里抽出几个大工(技术工)来,给自家新批的宅基地里盖起了一幢两层高的小楼。这在当时的巫庄村可是第一户,尽管这几年好多家都盖起了小楼,但巫保福的并不落后。再说,他手里有钱,屋里装修的可比别人好。当初给他结婚时买回一台黑白电视机,惹得全村老少都跑来看,后来行彩电时,巫保福也是第一个买得。只是保福整天在外面跑,倒是巫全林没少瞅机人来找许保珍幽会。后来,巫全林还让巫保福在大队当了干部,尽管他根本没管过大队的事,只是挂个名,一个月只开一两次会。后来巫全林从村支书的位置上退下来时,还极力推荐说:巫保福这几年承包建筑队,不仅自己富了,还带出了一批人摆脱了贫困,这样的人应该保留在领导班子里。于是巫保福就当上了付林长,只是他整天忙的都是建筑队的事,有啥事时,保强找到他了就给说一声,找不到了也就算了。
巫保义回来的那天,保强让通讯员找了半天也未找到他。谁知当时他正在邻近的一个乡里谈一项工程,最后他亮出了三弟巫保义的牌子,很快就谈成了。
小六是第一个在村里办厂的人,也是富得比较早的一个。
后来由于连产承包责任制的实施,地里打的粮食多了,人们都不愿再种红薯,每年的红薯粉芡只够自家加工粉条吃。小六就跑到外地学习了制粉丝的技术,后来又学会了加工腐竹、人造肉等豆制品。赚得钱多了,巫保钢除了和秀秀时不时地闹些别扭,这在乡里人看来,也不算什么大事,逢年过节走亲戚窜门子,两人还是一块儿去有说有笑的。巫保钢还把自己的钱给大队的学校里捐了好几万,又给村里打了一口吃水井,让各家都吃上了自来水。
要说这几年过得最一般的就算老五保治了。
巫保治最初在小六的粉条厂里干活。后来他看好多人都是自己找事干的,就也想自己闯闯,于是夏天来的时候,他就在北地摆了一个西瓜摊。保治是个天生的二杆子,性格中又夹带几份侠义劲。所以一有熟人来买瓜,他就把秤称得老高老高。有时甚之还多给人家一斤半斤,再加上前几年没媳妇时整天打牌,结识了一帮牌友,保治仗义,有时就吃西瓜不要钱。所以别人买了一季瓜,能赚二、三千块,可他只赚了五百多元。后来他又到别人办的厂里打工,也是赚不了多少钱。最后还是又回到了小六的厂里。在这里他只是干点杂活,又没人敢管他,他有时还能训个人摆摆二大爷的威风,所以这两年他就一直在小六的厂里干。只是除了干活外就没了别得事,晚上和哑巴媳妇打闹一番,逗逗自己的小女儿玩玩,就没了别得事。于是几个牌友又聚在了一起。
前几年打牌只是贴个纸条。不知那一天人们又把麻将拿了出来。起初打麻将是赢扑克牌的,后来就赢钱,一次五分钱或者一毛。这样干着一夜下来有能赢四、五元,也有得输四、五元。随着剌激性的加强,人们的赌码也在加大,由五分一毛上升到一毛、二毛、后来又上升到五毛一块,一块两块,现在居然升到了十元二十元,甚之可以加码子放。一次输赢就是几百甚之上千元。
五狗保治打牌从来都是讲义气,赢了心里当然高兴,输了也不赖帐。有钱了就干两场,没钱就坐在那里看。
保治的钱,自然都是在保钢厂里干活所得的工资。最初,保钢每月给他一百多元,后来越来越不顶用,就长到二百三百。当保治学会打牌以后,就不时地问保钢要钱,保钢没办法,就说定死工资,一月350元(比别人多一百多)由会计秀秀那里开,每月月底签字领钱。这样以来对保治多少有了限制,但他还是不时地跑到牌场里,只是看的时候多,干得时候少。
牌场除了干麻将以外,村里发生了什么事也自然在这里议论纷纷,人们边打牌,边议论,谁料一次炮,大家自然轰笑一阵。这两天巫保义给父亲巫全贵带回来个小保姆村里人除了在其他场合议论外。自然也成了人们打麻将牌时的话题。
这天晚上人们支起牌场就议论开了。这个说:你看人家巫保义,当了县长没几天就给他爹弄回一个小保姆,多威风。
那个说:“什么小保姆,怕是他娘死了这几年了巫保义又给他爹找的小老婆吧!”
另一个人接到:“咱可不能乱说呀!这好些年前批判什么*孔老二时就说要支持新生事物,我看巫全贵家这才叫新生事物多,前几年城里行电视机时,人家巫全贵家里是咱村买得第一户,后来人家二狗又盖起第一幢小洋楼,第一个买彩电;现城里又行请保姆了,人家巫全贵又请的是第一个,这事我说就是新生事物,见怪不怪”。
“啥新生事物?小保姆?”又一个接到:“我敢肯定,百分之百的是给他爹弄的小老婆。现在这干部,哪个不玩女人?玩得多了,还给他爹也捎回一个,这才叫怪事来”。
“你咋敢肯定就是巫保义弄了给他爹剩得女人来?你见了?你也不看看巫全贵多大年纪了,都快七十啦,他能不能弄的动?恐怕连求也难硬起来啦,我看呐!说不定就是请来当保姆的,巫全贵顶多摸上一下她那圆溜溜的小*”。
说着大家一镇笑声。
一群人正在说说笑笑地打着麻将,巫保治走过来,一个人忙说:
“别争了,是不是小保姆?问一问保治不就知道啦?”
于是保治进来后就有一个平时好和他开玩笑的人说道:
“保治,听说你三哥给你爹找了一个小保姆,他们几个都说是小老婆,你说是啥?啊?”
这人说着大家哄笑起来,保治红着脸说:
“滚你的蛋”。
众人又一阵哄笑后,那人又说道:
“保治,你回去问问你爹,看是不是,要是小老婆的话,叫自哥们也玩一会,不行给钱也行,你说,一回多少钱?”
这会保治好像是恼了:“行啊!先把你娘叫来,叫我爹弄一回,我爹要是能弄进去,就是小老婆,要是弄不进去就是小保姆”。
巫保治说着大家又笑了起来,有的人连牌也忘出了。
巫保治在这里看了大半夜打麻将。众人也议论了大半夜他爹的小保姆。他看看插不上手,半夜以后就回去了。
走在路上巫保治忽然想起好些年前因为三哥翻墙看小翠解手,父亲曾打过三哥,再说三哥找得那个老婆只有一求高,会不会是三哥弄着不过隐,又找了一个怕他老婆知道就把她先藏在了家里?或者这个女人真是众人说的是三哥弄了以后剩下给父亲的一个?在前思后想中不知触到了那一根记忆神经,巫保治忽然忆起母亲活着的时候,有一次干活休息,他想回家找一块饼子吃,当他进厨房时,在堂屋的门缝里也见三哥爬在母亲身上,当时他心想三哥都三十多的人了,咋还拱到母亲怀里吃奶?等他从厨房里拿了一块饼子后,又向堂屋看了一眼,这回是三哥背对着门站着,好象是在提裤子,他没有在意,只是怕三哥发现他拿饼子吃就匆匆地离开了,此刻他又想起了这件事,当时三哥和娘会不会是?
巫保治不敢再往下想,只是加快了脚步回到了家里。
哑巴媳妇已经搂着女儿睡着了。巫保治却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他翻来复去总觉得着有点啥似的,最后竟披上衣服稍稍地向后院走去。
巫保治悄悄走到父亲睡的堂屋窗前把耳朵侧过去,他的心忽地一下颤动:屋里有人,父亲在和谁说话,说得什么他却听不清楚,隐隐约约有个女人的声音,只是隔着窗户那声音太小。保治又听了一会儿,传来了那张老式大床的瑟瑟晃动声。
巫保治的心立即紧张起来。他想起白天吃饭时见到的那小妮子的模样,心里便突突地直跳,他免强控制着自己,一直手扶着墙悄悄地溜回到自己所住的临街大屋里,一上床就把哑巴女人拦了过来……
第二天早上,保治睡到大半响才起来,当他吊儿啷挡地走到粉红厂里时,几个女人也在车间围着议论他父亲的小保姆,一个妇女说:
“你看人家保义多孝顺,怕他爹受累,就给他找来一个小保姆,全贵叔这以后可净享福了”。
另一个则说:“小霞在家又没多少事,连口饭都不会做?真是的!现在的人当了官,就光知道享福”。
又一个接到:“哎!您没听人家说,那不是小保姆,那是找得小老婆。听说他爷解放前都讨过小老婆哩!”
几个人正在议论见保治进来,就有一个妇女问道:
“保治,你三哥给你爹找得小保姆你见了没有?”
“见啦!咋啦?”
保治没好气地说。
“长得漂亮不漂亮?”又一个妇女问。
“差不多吧。”保治不在意地随口说了一声,当他发现有人在暗笑时就回过头说:
“你问这干啥哩?”
那女人笑着说:“没事,随便问问吧!”
这时保治忽然叫道:“干活去,干活去,整天没事翻圪塔、倒闲话,干活去。”那口气活像一个工头在吆喝工人。
于是众人便散开干活去了。
巫保治无所事事地在厂里转悠了一天,脑子老想着咋天晚上在父亲窗前听到的声音。
天黑的时候,巫保治回到家里吃饭,看见小霞和那女的亲亲热热地吃饭说话,心里就有气,但对着父亲,他不敢吭声。
吃罢饭以后,保信把小霞叫到一边问:
“小霞,她到底是干啥的?”
“三哥给爹请来的保姆呀?!”
“那你还和她亲亲热热?”
“这咋啦?”
小霞显出一脸的不解。
“咋啦?保姆就得干活,我看你倒象个保姆!”
保治似乎有很大的火气。
“人家不是刚来吗?”
“刚来咋啦?刚来就得供着她!”
保治说完一甩手走了。
半夜,保治又不自觉地溜到父亲的窗下,听到得依然是昨夜听到的声音。
巫保治的心里开始恨这个女人,但她怕父亲,又不敢吭声,他也在心里开始恨起了三哥。
第二天早饭后,保治就去找大哥保根。
保根和许妮两个人正准备去拦玉子,他们把化肥装在了架子车上。准备出门时见保治走了过来。保根问:“五狗,你弄啥哩?”
保治无力地抬起头说:“大哥,我给我说个事,你让嫂子先走吧!”
巫保治从没有这样深沉过,他从来都是一幅嬉皮笑脸的表情,如今这样阴着脸,使许妮也觉得有点奇怪,就说:“五狗,有啥事?你和你大哥说吧,我先走啦!”
许妮说着拉起架子车下地了。
保根领着保治又回到了院子里。两个人走进屋里坐下,保根问:“五狗,有啥事?”
保治却沉默了起来,等保根又催问他时他才无神地抬起头说:“大哥,三哥给咱爹找了个保姆,你听说了没有?”
“听说啦。我就想去问问爹,小霞整天在家,找啥保姆哩?咱又不是城里人,叫人家外面说三道四。怎么?你听说啥拉?”
“大哥,她不是保姆,是三哥给咱爹找得小老婆!”
“你咋知道的?”
保根睁大了眼睛。
“晚上咱爹和那女的睡在了一起,我都看见啦!”
“真的?”
“真的!要不我会来找你,你快给咱爹说说让那女的走吧!”
保根沉默了下来。
“这事可千万不能给外人说呀!”
“我知道”。
“还有啥事?”
“我……”
“怎么了?”
停了好久,保治翻眼看看保根说:
“还有个事,我不敢说”。
“啥事?说吧!”
保治还是底着头不说话,只是翻眼看看大哥。
保根催他道:“有啥就给大哥说,啊!是啥事?你只管说!”
保根说完又停了好一会儿才听保治喃啁地说:“三哥弄过咱娘”。
巫保治的话没说完,保根就忽地站起来叭地给了他一耳光:“胡说”。
保治一只手捂着脸,胆怯地看着大哥低声喃道:“我不说你非让我说,我说了你又打我”。
巫保根气的在地上转了几圈儿才回过头来:“你听准说的?”
“我看见的”。
巫保根气得在地上转着圈儿,脑子嗡嗡的像飞进一群苍蝇。保治后来又说些啥他一句也没有听清楚,只是觉得有声音传来,保治的嘴在动,他便忽地吼道:“别说了!”吓得保治猛一哆嗦。慌忙把头低下,仿佛闯了大祸的孩子,不时拿眼睛向上翻一眼大哥,连大气都不敢出。好长时间,保根似乎觉得出了自己的失态,便平下气说:“还有啥?”
保治吓得哆嗦了老半天才说:“没了”。
保根停了停又狠狠地说:“这事不准对任何人说,听见了没有?”
“听见了。”保治诺诺地应答道。说完仍呆呆地站在那里。
“滚吧!”保根没好气地说着,然后从兜里摸索出一根烟,找了半天才找着打火机点着。
保治听了大哥的话,没敢吱声翻了老大一眼就悄悄地溜开了。他把头压的很低,就像熟透了的谷穗一般。弄得路上见到他的人都觉得好笑:不知道这个二杆子今天是怎么了?像个偷了东西的贼一样。
保治走后,保根一个人坐在凳子上死命地抽烟。
这是保根几十年练就的功夫:有啥烦心事就坐下来抽烟,一根接一根地抽。但不管怎样抽,都无法排遗脑子里一幕幕的影子:当十几年前老五娶哑巴的前几天,父亲和母亲商量,先给准?最初他也在场,但后来母亲借故让他出去了,他没有走远,躲在窗下偷偷地听着,父亲坚持给他先娶,可九叔说不如先给四狗。父亲问母亲咋办?母亲清清楚楚地说出:“要不先给老三吧!这孩子老实,从不惹事。”当时保根并不知道母亲为何要提出先给老三?父亲提出给自己,那是因为自己是长子。九叔提出给老四,他当时也不知为何,只是后来出了丽丽的事后,他才觉得,当时恐怕九叔的目的,是想不让老四再找丽丽(他做梦也想不到当时巫全林提出先给四狗的主要原因,是因为他现在的媳妇许妮。)那么母亲提出给老三的原因原来在哪里?
巫保根的心乱极了,这几十年关于母亲、他和老三的影子,总在他眼前吐出的烟雾中恍动,怎么也挥不去。
和会明换亲时,尽管父亲早就说了,只要老六不回,就给自己,但他还是在一个偶然的时间,听母亲对父亲说:“我看不如先给老三。”
母亲,生养了他的母亲,他不敢过多地去怨恨这个为他们兄弟操碎了心的女人,她是在对生活的绝望中死去的。
巫保根清楚地记的:当时自己睁着血红的眼睛在老三的屁股上戳了三铁叉,老三死命地趴在墙角里,血肉模糊……这时巫保根又听到九叔戏谑的话语,说是要批斗父亲,巫保根猛地握了铁叉冲出屋外,瞪着冒火的眼睛,朝着九叔冲了过去……
九叔在倒下时仿佛说的是不再批斗父亲的话,可他不相信。当他正准备用血红的铁叉再一次戳向九叔时,他清楚地听到母亲叫了一声“大狗!”当他回头时,母亲已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巫保根跑过来扶起母亲,怎么喊也喊不醒母亲了,仿佛她已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当老四、老五过来扶起母亲时,巫保根又一次挥动铁叉向九叔赴去。这一次他被外面赶来的人死命地拦住了。
镇上派出所的人事把他带走了,与此同时,他看到老四、老五和父亲把母亲送到北地的诊所里。
这是母亲在他脑海里留下的最后的印像。
后来,巫保根在监狱中听说,母亲这一倒下就病了,没有多久便在郁郁中离开了人世。
母亲是为众兄弟们操碎心而死的!
母亲是被老三害死的。
巫保根在狱中就一直这么认为。他甚至认为自己这三铁叉下去老三是必死无疑了。还有九叔,大狗觉得那一叉是深深地扎入他的腹内,那种尖利的铁器刺入软绵物体的感觉,使他在狱中回忆起来就是一种畅快,于是便抱着一种必死的念头,觉得一切都在结束着。他因此感觉到从未有过的轻松。这种轻松感是常人所无法体味的:往日的谨慎、胆怯、展前顾后全都没有了,有的只是一种畅心的顺常:没有了怕,没有了恨,没有了住日的一切,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在最后一刻怎样把头昂的高高的。是的,为了母亲,为了会明,我巫大狗一定要把头昂的高高的。
会明是我的妻子。巫大狗甚至想,如果行刑前问他有什么要求时,他就说把自己同会明埋在一起。他曾听人说过,大凡枪毙人时都要问一下有什么要求?他的要求是要和会明埋在一起。
从巫保根记事儿起就是在胆怯中度过的。几十年来小心谨慎地在父亲身边充当长子的角色,没有**、没有要求。有的,全都在父亲的嘴上,只要是父亲说的,他才觉得是合理的,应该的。他甚至在众兄弟都没有娶上媳妇的时候禁绝自己去想女人,要不是在北地听见老四和丽丽约会的声音,他甚至会一辈子都不去考虑男女之间的事,青春期的骚动早随着谨小慎微的生活溜到了几十年生活的背后,他的青春期是四狗和丽丽唤醒的,它退到了二十多年。尽管这种迟到的青春期会有更加猛烈的爆发力,但他做为长子和半个家长的家庭角色,还是尽量地压抑下自己,甚至把这种念头视为一种罪恶。真到见到会明之前,他都不敢正眼去看一个女人,女人在他的视网膜里只是一个糊糊的概念。在那个充满地域特色的订婚仪式上,大狗只是斜着眼瞄了会明几眼,但这个并不漂亮却朴实无华的会明却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脑海里。巫大狗是真真切切地把会明做为他的妻子看待的,尽管大狗比会明大近二十岁,这在当时农村是要被称作罪恶的,然而她只是作了他一天的妻子,还没履行丝毫作妻子的义务就被三狗逼死了。是给三狗逼死的,大狗一直就是这样认为的。他没有看到会明兜里写给父母亲和男朋友的信,即是后来别人也不可能告诉他会明死前曾给自己的男朋友写的信(他当时在狱中),他只是看到会明写给他的那封简短的信:“大狗,我对不起你。”在大狗看来,这短短的几个字里面包含着无限的真情,无限的温柔,无限的关爱。所以他一直相信,会明是被三狗逼死的,而他杀了老三,也就是为妻子报了仇,所以他要死后和会明埋在一起,并且一直处在这种快慰的假想中。
因此,当法官宣布依法判处巫大狗有期徒刑十年时,他一下子懵了,法警还以为他是惧怕这十年的牢狱生活才懵过去的,于是便对他平时的坦坦荡荡生出许多怀凝和蔑视。但当大狗清醒过来以后,法警告诉他:如不服判决可在十五日内提出上诉时,巫保根强烈地提出要上诉,但上诉的内容却是要求法官判处他死刑。巫保根认为害了两条人命的他才判了十年徒刑是太轻了,所以他要上诉,要求判处自己死刑。这原因一方面是他要和会明埋在一起,如果不死,这个愿望就会落空;再者,他已做好了死的一切准备,根本没有想着要如何活下去,而却突然地宣布不要他死,这对他无疑是一个沉重地打击。更重要的是,过完十年的牢狱生活,再回到家乡去当地主娃子,他心中有一种恐惧感。因此,他要上诉,他要死刑。
这种千古奇绝的上诉,弄得法官哭笑不得。他们再度搬出刑法条文逐一对照,觉得他这种致人重伤的案子就此而言,不是判得轻了,而是稍微有点过重,而他还上诉,要求死刑。甚至在监狱里大吵大闹,弄得监管人员不得不对他采取一些措施。最后,当法官一再向他解释根据他的犯罪事实,并未轻判他时,他才忽然觉得老三和九叔都没有死,那种为妻子报了仇,杀一个赚一个的*很快便烟消云散。他为此哭闹了好一阵子,才渐渐地冷静下来。并对老三的恨由此而生,甚至下决心十年以后也要为妻子报仇,杀死老三。
常来探监的是四狗、父亲和小霞,但他们除了向他报告了母亲的病故,始终没有报告三狗和九叔的病情:他们没有死,都活着。
巫保根要在出狱以后杀死三狗,然后自己再死掉。因为在他看来活着已没有了丝毫的混头儿:母亲死了,父亲是四类分子,整天挨斗,而几年后,这个一群男人的家里又要多一个四类分子,甚至有可能让他和父亲同台挨批。这种生活让他恐惧,因此,他不想活了,而要死除非去杀个人,他的仇人是老三,因此他要杀死老三来为妻子报仇。
这种要杀老三和死的念头第一次在他心中淡化和被忘却是他被判刑半年多以后,四狗和父亲一块儿来探监,四狗告诉他,并被父亲当场证实;父亲已不再是地主分子,以后再也不批斗了。本来全村的四类分子都要摘帽的,但由自己戳了支书九叔一铁叉,所以在讨论四类分子摘帽时,其他人大家都同意报上去,做为改造好的四类分子摘掉帽子,只有巫全贵一人,说是再观察一段,九叔的病好后,就专门跑到公社,把他的情况汇报给了公社派出所,所长听了汇报后说:你看着办吧,于是支书巫全林就在村里的喇叭里广播说:取消他们村最后一个四类分子。为此巫全贵想演一场电影(因为半年前村里的五个四类分子摘帽时都演了电影)。但考虑再三和四狗商量,只是全家人包了饨白面饺子,以示庆贺,并在第二天,就把这消息告诉了狱中的大狗。
以后不再批斗父亲了,巫保根的心里一阵轻松,但自己是杀人犯,出了狱保不准还要挨斗,巫保根为此曾深深地后悔;不斗父亲了,自己却又接了班,真是家门不幸。但后来四狗又告诉他,住了监的李狗剩回家后也没有挨过斗,现在地已分了,大家都忙着赚钱哩,巫保根才在朦胧中觉得世事在变着。于是那种杀死老三自己也死的念头在心中开始淡化了。
然而巫保根从心里恨老三,是老三逼死了会明。这种想法一直占据着他的心。父亲知道这一点,四狗似乎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在狱中的这几年,除了四狗和父亲以及小霞经常探视他外,二狗来看过他,五狗来看过他,小六回来后也来看过他,甚至小七也来看过他。只有老三没有去看他,他也没有向四狗和父亲提及过老三,自然四狗和父亲也没有向他谈及过老三的任何情况,大家心照不宣。直到出狱后才有人告诉保根:老三找了个城里的小人鬼儿,现在城里当“大工人”。
大狗也再没有顾及过老三的事情。保根和许妮结婚时,老三也没照面。只是托人从城里捎回五十元钱,父亲说了一声,保根没有接话。后来听说保根当了什么厂长,前几天听说又当了县长,保根都没往心上放。
在保根看来他对老三已经淡忘了,仿佛老三已从他们兄弟行列中抹去了,要杀老三为会明报仇的念头更是从保根心里逃之遥遥。他现在只是日复一日安静地生活。
前几天老三回来耀武扬威,保根也没去看一眼。如今五狗的一句话使保根心中的仇恨又一次燃烧起来:这个畜生,不仅逼死了会明,还强暴过母亲的畜生,你是一个实实在在该死的家伙,可如今这家伙偏偏又当上了什么县长!杀了他,这个念头在保根心里已经久违了,猛然想起觉得有些陌生和害怕的感觉。
于是保根只有死命地抽烟。他仰脸看看天空,再低头看看眼着的村庄,看看自己重新生活了几年的院子,忽然觉得妻子许妮好像说过要去拦玉子什么的?再看看架子车已不在了,好像许妮已经先去了。
保根想着,便扛起一张锄慌慌张张地出门,刚出去就碰见从南面过来的巫全林:
“大狗,干啥去来?”
“九叔,我去拦玉子”。
当得知那天早上九叔是为了给父亲送信说四类分子要摘帽子的情况,自己反而杀红了眼,误伤了九叔,大狗的心里就充满了欠疚。即是后来从父亲和四狗那里得知九叔伤得不重,因为穿着棉衣、棉裤,只是在九叔的小腹上扎了三个不深的口子,很快就好了,自己仍然感到对不起九叔。想想九叔作为支书对他家的照顾,保根的心里就感到不安。出狱后他还未及去看望九叔向九叔请罪,九叔就来看他,还说了好多劝慰的话,这令保根心里更加不安。所以九叔在他巫保根的眼里是一个高大的形像,每次见到九叔他都显得恭敬有余。
保根恭顺地说着话,心里慌张地不知该如何是好,可巫全林好像不在意似的接着说:“这两天也不见你爹去北地说话了,找了一个小保姆就等着在家里享清福啦!”
或许巫全林说着无意,但在保根纹乱的心里却是觉得九叔对父亲的抱怨,对保义的憎恨,更含有让自己劝劝父亲的意思。于是他和九叔打了个招呼,没走几步就又拐回了家里,又一个人坐下抽起烟来。吸了两根烟后他忽地站起来,想去老院找父亲谈谈。
尽管巫保根心情气愤,并从心里恨死了三狗巫保义,但他是个孝顺的儿子,他不想使父亲伤心。但保根却不知道,这个巫三狗当上县长以后,父亲坚持认为是祖上的阴德所致,使这个家里出了这样的大官。父亲也因此改变了对往日窝囊肺的看法。而他,往日半个家长的威严已不复存在。
保根在住监的那阵儿是四狗和父亲一道支撑着家庭,后来四狗因为和丽丽的事被九叔赶到了县城。保根出狱后,老三已到县城当了副厂长,家里有啥事父亲总要和他商量一下。
起初,巫保根并不在意这些:人家是公家人吗!可今天,当五狗给自己说了这些以后,保根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半家长的位置已不复存在,并且,除了五狗外,好像其他的几个兄弟都不把他这个长兄放在眼里。这使保根觉得愈发该去管一管老三给父亲办的这件事。于是巫保根又掐灭烟,忽地站起来,向老院走去。
小霞自离婚后就一直领着儿子小宝和父亲住在一起。六哥办粉条加工时她在那里招呼,现在的粉丝厂她仍是骨干力量。秀秀和保钢闹离婚,保钢曾起过让小霞当会计的念头,但想来想去还是没有说出口。小霞花钱很少,也不向六哥开口,但小六时常给她钱。她没得花就不要。今年年初,秀秀心里过意不去,就说保钢:
“小霞整天给你忙里忙外,没少给你出力,你也不给她工资,你心里过得去呀?”
“她总是不要吗!”保钢为难地说。
“哪你也该想想,生法给她名下存点钱,她现在也是带着孩子的人,少不了花消”。
保钢觉得秀秀说得在理,年初的时候,就在信用社里存在小霞的名下一万元钱。从此以后小霞干得更带劲了,每天早上起来吃了饭就跑到厂里上班,无形中她竟成了车间主任,干起活来就忘了一切。
这天早上小霞依然是早早地上班了。等巫保根走到老宅时,只有父亲和小娜两个人在堂屋里说话。
两三天来虽然在一起吃饭,但巫全贵总也没有机会问一下这姑娘的身世。今天小霞和五狗都走后,家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巫全贵便把小娜从小霞屋里叫了过来。
“姑娘,这几天在咱家吃得还习惯吧?”
“习惯的,大爷”。
小娜回答着坐在巫全贵不远的地方,嘴里还含着一丝微笑。
“咱这是农村,你可要多担待一些啊!”
“大爷,其实我家也是农村的,只是我们那地方太穷”。
“家里还有谁呀?”
“我爹前几年死了,娘也嫁了人,只剩下小妹和我跟着三爹,还有奶奶,身体一直不好”。
“噢!听你说得怪可怜的”。
“我出来就是想挣点钱给奶奶看病,让三爹把家里的房子也盖一下”。
说到这里巫全贵不再哼声了,他心中聚然升起一股怜悯之事情:“是啊!也难怪这姑娘出来干这种事?家里也着实可怜。停了一会儿巫全贵又说:
“保义她待你可好?”
这是一种特别关系的人的特别谈话,父亲和儿子的情妇在一起,所以总是找话说,等该说的都说完以后,他竟问了一句这样的话。
小娜迟疑了一下说:“他待俺挺好的,以前他当厂长时俺整天在一起,现在当县长了,找都很难找,现在又把俺送到这里”。
巫全贵本想说:“等你生了孩子以后就还和他整天在一块儿,可张了张嘴没敢说出口,于是俩人又沉默了下来。
又停了好大一会儿,巫全贵才找到又一个可以消磨的话题就说:
“你看电视不看?咱看电视吧?”
巫全贵说着想起来,小娜忙过去说:“大爷,我来吧,我最爱看电视了。”说着就去掉电视上罩着的一块红布,打开了电视机。
电视里正在演小品,小娜一看就乐的笑了起来,巫全贵也止不住地笑了,此刻保根正好走进院子里,她听到父亲和那姑娘的笑就猛地止住了:原来两个人正在打闹。
巫保根赶忙退了过来,站在门口又点着一支烟使命地抽着,半天才忿忿地又拐了回来。
巫保根站在院子中间干咳了一声,巫全贵竟然没有听见。巫保根只得冲着堂屋叫了一声:“爹——”
巫全贵正看电视入迷仍没有听见。等屋里又传出笑声时,巫保根大吼了一声:
“爹——”
这回巫全贵听到了,便慌忙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看到大狗一脸怒气地站在院子里,便慌忙走过去问:“大狗,咋啦?有啥事?”
保根没好气地说:“你过来一下。”说着就向外面走去。他不想当着那女的面谈,怕爹面子上过不去。巫全贵就茫然地跟着儿子,走到外面后,保根看到村里三三两两的人,觉着也没个说话的地方,就又拐了回去,但一进院子就见那姑娘从堂屋里探出一个头来。巫保根就又迅速地拐过头来。巫全贵仍然在后面跟着。
巫保根看看父亲,又看看村里三三两两的行人,猛然回过头过父亲说:“我先回去了”。
巫全贵忙问:“大狗,你这是咋啦?”
大狗头也不回地走了。
巫全贵一个人在大门口愣了半天,才摇摇头说道:“这孩子,到底咋啦?”
保根气咻咻地来到地里。许妮一看他虎着脸就问:“保治给你说啥啦?气成这个样子?”
“没说啥!”
“哪看你这样子,吹起来的猪似的”。
大狗本不想告诉许妮,但想想怕也满不过,说不定妻子还能帮自己拿拿主意,就说:“还不是咱爹的事,找了个小保姆,叫村上人说三道四的”。
许妮听后,沉默了半天才接道:“这老三也真是的,你说你弄回来个这儿干啥哩?咱爹虽然年纪大了,可身体挺扎实的,也用不着找个人伺侯着呀?”
大狗听后狠狠地把锄往地上顿了一下:“这个三狗,回来非凑死他不可”。
许妮一听笑着说:“大狗,你可别吹大话,这可不是前几年,人家现在是县长啦”。
“县长咋啦?恼上来怕我不杀了他!”许妮听的瞪大了眼,大狗也许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又接着说:“办事也不掂量掂量,让人落话柄”。
“也许老三有他的想法,人家当了官就想着法来孝敬爹。”许妮也愣了一下才搭讪着说。
“孝敬个狗屁,他这是在害爹”。
“你咋能那样说哩?现在这请保姆的多了,我娘家就有个人在家里开诊所,人手不够,就请了一个保姆,做饭带孩子。咱爹虽然身子骨硬榔,可请个保姆伺侯伺侯叫咱爹享享福,有啥不行?你别光听外面的人说三道四的”。
“哎呀!你们女人家懂个狗屁,这哪是保姆呀?那是小老婆!”
保根一急,就把这事给抖了出来。
许妮一听也吓了一跳,她立即停下手中的话向四下看了看,见没有人,才凑过来说:
“真的?”
“咋不是哩,保治说的我还不信,刚才我到老家想见见爹,谁知两个人正在打闹哩,你说这不是害咱爹吗?”
保根说着气得也停下了手中的活儿。
“那可得好好劝劝咱爹,身子骨再好,也挺不住这小跃精的折腾啊!”
“可不是吗?”大狗说着好像没了主意:“你说我这做孩子的可咋说呀!”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许妮忽然说:
“大狗,我看这事,你和保钢商量一下看咋办好?可不能看着不管”。
保根心想,妻子说得在理:二狗整天在外面跑,不粘家,再说他还有过同黄水牛的事,说不离嘴;四狗和小七不在家;五狗又是心眼不全;除了和老六保钢商量商量,咋想法把这个女的给弄走。
保根从地里干活收工回来就拐到保钢的粉丝厂里,告诉他晚上在家等着,说是找他有事。
晚上吃黑饭,保根就去找保钢。
秀秀不在,保钢正一个人在看电视,见大哥过来,就急忙让坐:
“大哥,啥事呀?”
保钢说着递给大哥一支烟。大狗点上吸了一口才说:
“你三哥给咱爹找了个小保姆,你见啦?”
“见啦”。
“那女的得让她走,留在家里就是祸害”。
保钢一听,不以为然地说:
“大哥,我看这事咱就别管了,三哥当了官,有钱,他想请就请,再说现在不同从前了,虽说是农村,可也有请保姆的。三哥他有钱愿意请,咱爹又愿意,你管他外面人说三道四干啥?谁有钱,他也可以请一个”。
“保钢,我不是那意思,要真是保姆,那倒好啦,可她不是来当保姆的”。
“那她是干啥的?”
保钢有些茫然地看着大哥。
“干啥的?小老婆!”
保根说着,狠狠地吸了一口烟,接着道:
“咱爹虽然这几年日子过的好,身子骨也挺硬郎,可也不能这样折腾啊!你想想,咱爹今年都六十八啦,咋还敢这样?”
保根说的满脸带气,可保钢却听得一脸茫然:
“不会吧?”
“咋不会?这两天晚上都睡在一起了,保治亲眼见的。今儿早上去给我说了,我也不信,谁知上午我到家一看,他俩正在打闹哩”。
保钢听了还是有点不信地摇摇头:
“五哥那话你能相信?”
“咋不能信?他说是亲眼看到的,这种事他敢瞎说?”
保根说着,看着保钢的反映。
保钢好像不太在意似的,还面带一丝的笑容,慢慢悠悠地递给大哥一支烟,又掏了一根烟对上,吸了一口,吐了一团烟雾,才哈着气说:
“大哥,咱爹和狗蛋婶子有关系,这我信。咱妈下世早,前几年狗蛋叔也死了。我在这后院住着,一抬头就能看见老宅的大屋,咱爹一直不让垒后院的墙,我都有点怀疑,这几年我就常见狗蛋婶子半夜三更从那矮墙上翻到咱家,咱爹也翻过去过。老年人吗,想有个伴,两家又住的近、方便。这现在电视上整天讲,老年再婚哩,我想这也没啥,也没给你提过。可你要是说,三哥给咱爹找的小保姆是小老婆,我却不相信。你想,咱爹多大啦?那小丫头顶足二十,这不班配吗?”
“哎呀保钢!就因为这我才着急来找你哩,咱爹身体虽然不错,这几年也未生过什么大病,可咋能经得起这小妖精的折腾,这不是害咱爹吗!”
看到大哥有点发急的样子,保钢说:
“大哥,那你的意思是?”
“把那女的赶走!”
保钢一听说:“大哥,这可不好办,平白无故地就给人家赶走?再说还有三哥哩,总得有个交等呀?”
“哪你说咋办?”
“我看咱先找爹谈话,看他是啥意思,最好是从侧面先说动爹,他老人家不说话你说咱能咋说?不要说不是那会事,就是真有那事,也还得叫咱爹先说话。”
保根听六弟说的有道理。两个人又商量了一阵儿,这就去前院找父亲了。
当巫保根去找六弟保钢时,留下许妮一个人在家里。一台黑白视机她看了一会儿觉着没意思。就起身去找本家的妹妹保珍。
前几年,保珍和二狗保福结婚后,保福还时不时地去找她幽会。自从和大狗保根结婚以后,许妮就下决心断了和二狗的来往。二狗虽然去找过她俩回,但没有合适的机会,再加上他整天在外面跑建筑,也没有时间,所以两个人也就断了来往。但许妮和许保珍因为是一种姐妹关系,再加上两个人现在的丈夫又是亲兄弟,所以就不断地来往。两个人没事的时候不是保珍去找许妮姐,就是许妮去找保珍妹。
前几年保珍家新盖得房和许妮家离不远,是巫全贵老宅后面新开的一条街,和保钢盖得房算是在一条街上,只是保福的房靠街北一些。
许妮走到保福家时,许保珍正在看电视,她家里一台二十寸的大彩电,比许妮家的14时黑白电视气魄多了。一见许妮进来,许保珍就跳起来拉住她的手说:
“妮姐,好几天不见你了,咋不过来坐?”
“你不是也没去看姐吗?”
“啊呀!人家不是家丢不下吗”。
“噢,你这小洋楼大彩电丢不下,可姐姐那台小黑白,破大屋,也不想丢哇!”
“妮姐,看你说哪里话?回来我给保福说一下,叫他拿钱给你和大哥也买一台大彩电,这行了吧!”
许妮知道保珍只是说说而己,就说:“要那干啥?我看小黑白看着都中,还不都是出个小人,前几年啥也没有,咱不也过了?”
“姐姐说得也是,只要两口子过得和和睦睦,安安稳稳就是福分”。
姐妹俩看着电视,你一句我一句说得好不热闹,没多大一会就说及了公爹的小保姆,两个人都有过婚外的交往,谈及这事来就格外的带劲。
许保珍说:“你看这老三办得是啥事?给咱爹找个小保姆,好像咱这几个媳妇都不孝顺似的,你要是孝顺,就叫你那小媳妇回来伺侯咱爹?这倒好,找了个小保姆,让村里人都说三道四的,这几天我看全村都是议论这事的”。
“可不是吗?保根都快气死啦,这不?我出来前,他说去找保钢说说这事,劝劝咱爹,把那小妖精弄走。”
“咱爹会听?有个小保姆伺侯着多好,我看你给大哥说说,别管了,省得老三又不愿意”。
“不管会中?这老三是在害咱爹,他是老大,能不管?二狗这几年整天在外面跑,家里的事还不都是他大哥撑着,他不说你叫谁说?”
“你咋说这是害咱爹哩?人家老三也是为了老头好,虽说叫咱落了个不孝顺的名儿,可咱也省了不少心呐!”
“省啥心?到时侯老头累出毛病来还不得咱几个守着,他老三在城里又不会叫他媳妇回来伺侯咱爹”。
“叫他亨福来,你咋说会累出病来的?”
许保珍一脸不解地看着许妮姐。
“哎呀!听了半天,你咋还不明白哩,老三给咱爹找得那是小老婆!”
“你听谁说得?”
“今儿早上保治去找他大哥,说是他亲眼看见得”。
“真的?”
“可不是吗?”
许保珍忽然想起她和巫全林的事来,巫全林今年也六十多的人啦,可有时侯还是找机会来和她幽会,这几年来一直没有间断过。她能感觉到这老头的劲还是很大的,虽不及二狗猛烈,但她总亨受到不少快乐。许保珍心里想着,这男人一提这事儿咋都这么大的精力?
看着许保珍发愣,许妮推了她一下:
“哎,愣啥哩?”
许保珍清醒过来,忙说:
“你说这老头累不累?这么大年纪了,又找一个那么小的,能成不能成?”
“那谁知道,反正搂住个大姑娘睡觉,比一个人睡着要舒坦的多”。
许保珍又楞了半天才说:
“妮姐,你说咱公公咋恁不要脸哩?你找个大一点的不行,找个那么小的”。
“这不愿他,主要是老三给他找的”。
“你说这老三,你孝敬咱爹个啥不行?给他弄个小老婆,真是的”。
可不是吗?今早上保治哭丧着脸去找他大哥,我一看就不对神,果然,大狗一到地里就气得吹起来的猪似的”。
两个人说到大半夜,看看时间不早,许妮就说:
“这二狗咋还不回来?”
“谁知道?行许活忙,这一段经常不回来”。
许妮一听,忽然想起她和二狗的来往,随口就说:
“大妹子,你可的看好他,这晚上不回来,别是又在外边沾上女人啦!现在这男人呐,可都不是好人,你看他爹,都快七十岁啦还找啥?这二狗可是整天在外面跑得,见得人多,手里又有钱”。
许保珍听着,朝许妮肩上打了一下说:
“妮姐,你看好大哥就妥啦”。
许妮回到家里,保根还没有回来,她就一个人躺在床上,心里想着,二狗肯定在外面找得有女人,要不怎么会晚上常常不回来呢?她不由又想起自己前几年和二狗来往的事来,这二狗多有劲,一晚上竟能来两、三回。现在不和自己来往了,肯定在外面还搞得有女人,只是自己无法把这种猜测告诉保珍妹。她这样想着:这男人咋都离不开女人哩?象大狗他爹,都快七十的人啦,还搞个小女人,真是没法说,想着想着,就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不知是什么时候,保根回来了。许妮感觉到他傻愣愣地站在屋里,就迷糊地说:
“给咱爹说啦?”
……
“是不是你和小六一块去的?”
……
看着保根木呐的神情许妮在迷糊中渐渐清醒过来。
“咱爹咋说啦?”
“没说啥,睡吧!”
大狗好像不愿再提这事,但许妮接着说:
“咱爹答应让她女得走啦?”
保根把被子拉了拉说:
“睡吧,睡吧!”
可许妮却怎么也睡不着了,他不知道保根到底是怎么啦?
其实保根也没有入睡,他的心正经历着激烈的动荡,酝酿着仇恨……
当保根和六弟保钢商量好去找父亲时,父亲巫全贵正在看电视,天气还早,小霞和小娜也坐在堂屋里,只有小宝一个人在小霞住得屋里做作业。
保根和保钢来到堂屋坐了下来,看了一会电视后,父亲在床上侧过身子问:
“大狗,有啥事?”
“没事,想来看看您”。
保钢也接着说话并掏出三、四百元钱说:
“爹,你拿着,平时买点好吃得,别那么仔细”。
当保钢给父亲钱时,保根忽然觉得自己做为长子,尽的义务太少了,自己这几年一直种着全家的地,除了粮食以外钱虽够花,但也多不出多少来,于是就说:
“面还有多少?要不我明天再去磨两袋。这几年人家都*粉哩,咱也别吃粗粮,我明天到镇上换几袋精粉来”。
“不用了,大狗,就五狗、小霞我们几个,吃不了多少,过一段再说吧!”
几句话说完以后,大家就沉默下来看电视,停了好长时间,巫全贵看看大狗和小六又说道:
“恁俩有事?”
“没事,没事”。
小六急忙答到。
大狗就斜了小六一眼。这一眼竟被巫全贵发现了。
又过了一会,巫全贵就说小霞:
“你先领着你小娜妹去睡吧,我和你大哥说点事”。
巫全贵在说话时把“妹”字说的有点加重,但保根听的最剌耳的就是“小娜”两个字,保根甚之从中觉出一股酸溜溜的味来。
小霞领着小娜走了,保根甚之看出了这小娜不愿离开的表情。
等小霞和小娜离开以后,巫全贵面带喜笑地说:
“大狗,小六,恁俩有啥事说吧!”
两个人对父亲的坦然感到一点吃惊,就都没有答话。停了一会儿,保钢看看父亲,又看看大哥说:
“爹,大哥想给你说个事”。
巫全贵看着电视说:“说吧!”
巫全贵顿了一下看看两个人还不吭声就又说:
“大狗,有啥事说吧!就咱爷儿仨”。
大狗这才看看小六,清了清嗓子说:
“爹,我说你找个小保姆干啥哩?你看这两天,全村人都是说这事哩”。
巫全贵闻听,并未很快答话。大狗接着说:
“孩子们谁要是不孝顺,你吱一声,你找个小保姆来,叫俺兄弟咋在外面站吗?”
巫全贵还是不吭声,三个人沉默了一会儿,小六接道:
“爹,我看,咱家也没多少活,您要是哪儿不舒服,就叫小霞歇着伺侯你,大哥的意思是叫那小保姆走吧!啊!”
小六说着,巴结似地给父亲递过去一根烟然后又给父亲点着,小心翼翼地看着爹得眼色。
巫全贵把烟吸着,这才开口说:
“说完啦?不说啦?”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这有啥?不就是找个小保姆吗?现在都讲改革,开放哩,找个保姆有啥?值得大惊小怪?”
巫全贵说到这里,保根打断他的话说:
“爹,你知道村上都说啥啦?”
“说啥啦?”
……
三个人沉默了一会儿巫全贵接着说:
“是不是说我找小老婆啦?嗯?”
大狗点了点头。
巫全贵也停了一下,吸口烟:
“我知道,这事我要背黑锅。这不?恁俩可就一块来啦!可我有什么办法?”
巫全贵说到这里,保根和保钢都挣大了眼睛。
巫全贵又停顿了一下接着说:
“我本来不想告诉你们,三狗也交待我不要给任何人说,可今天你俩来了,我就只好给你俩说一下,不过,这事只能您两知道,连你们的老婆都不能说”。
巫全贵说到这里,保根和保钢迷茫地相互看了一眼,然后又看着父亲。
为了加强语气,巫全贵先讲了四十多年前他父亲巫德成和对门的赵春阳那段“故事”,然后说:“如今老三娶了个小人鬼儿,我就怕她使咱老巫家变种,还好,头一胎生了个女儿,这要是生个男孩你们说这儿可咋办?现在老三当了县长,都四十好几的人了,总该有个儿子吧!他是县太爷,有人跟着跑,这就想出个主意想要个儿子,可在城里又怕他老丈人知道,才想方设法把她弄回老家来,等生了孩子再转给她老婆就说是抱养的。你说我能咋办?我也想叫老三有个儿子,我多个孙子呀!噢,上午保根神经不济地来找我就是这事吧?!晚上来啦又拉个保钢。你们想想爹多大啦?还有那种心吗?我这样做还不都是为了你们好,将来有个依靠?我是活不了几年啦,我就是希望我的孩子们好,都挣个气”。
巫全贵说着,保根和保钢都静静地听着。保钢好像没有觉出什么似的,可保根的心里却一阵地激动:老三他四十好几了想要个儿子,可自己都五十岁了,也是连个儿子都没有,现在许妮的儿子毛毛也叫自己爹,可那是巫三的儿子,巫三死时他都快十岁啦,已经记事啦。而自己虽然有了老婆,可其实还是孤身一人,父亲说得每一句话似乎都敲在他的心上:保义是县长,可以找个女人生个儿子,可自己怎么办?难道自己不更应该有个儿子?
巫保根最初来找父亲时气咻咻的劲全没了,此刻他沉浸在对儿子的思考之中。
候巫全贵接着说:
“我是老了,啥都不说了,背黑锅就背黑锅吧。只要你们能过好,外人说什么随他们的便,可你们不能胡乱怀疑您爹呀?!”
大狗的思想正处在一片混乱之中。
保钢看看大哥不说话就接着说道:
“爹,其实大哥这也是为您好。你说这些我们不是不知道吗?要是知道一点儿,咋会想这儿呢?”
巫全贵也沉默了一下,最后说:
“这事出去千万不能说,现在整天喊计划生育,你三哥又是县长,要是传出去,虽然上边不敢来查,可这对你三哥影响不好。只有我出来背黑锅啦,说是保姆,其实每天都得敬着,小霞才是她的保姆呢,不过我看这姑娘也挺懂事的,就是家里穷点,不过咱只要她的孩子,别的咱不管”。
保根突然说:
“这姑娘愿意?”
保钢马上接道:“唉呀!这事肯定是老三说好的,生了孩子后给她一笔钱,现在这事,只要有钱,啥都能办成”。
从父亲那儿出来,巫保根的脑子里就一直想着儿子,虽然他的儿子今年都到镇上上中学了,可那是妻子许妮的儿子。他忽然想起村南队的李福有,年龄和自己的父亲差不多,可没有儿女,到五十多岁才过继过来一个儿子。李富有费了好多劲把儿子养活大又娶了媳妇,可前两年他的过继儿子撇下他老俩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了,现在只有他们老俩口形影相伴,连吃个水都是外面人帮着抬的,更不用提别的事了。现在自己已经五十出头的人了,可也是连个儿子也没有,要是过几年他费劲出力把毛毛娶个媳妇,他一甩手扔下自己不管可咋办?
巫保根越想越感到后怕。在这种后怕中,他愈发地憎恨老三:要不是他巫三狗会明是不会死的。会明要是活着,肯定会为自己生个称心的儿子,要是那样,儿子也该有十来岁了。然而会明死了。自己现在只是趁了死鬼巫三的妻子和儿子。而那个该死的巫保义居然成了一个堂堂正正的县长,还搞了这么一个小女人为自己生儿子?!自己是什么?自己只是一个种地的,一个劳改犯,除却死鬼巫三的妻子和儿子外,自己现在是一无所有,而自己居然仍然这样满足地活首。想到这里,巫保根的身子仿佛聚然一颤那种十几年前在狱中包定一死的豪气仿佛又回到了身上,以致于连自己也吓了一跳。
巫保根在这种聚然的仇恨中想起会明,那个穿了一件绿得良上衣,嫁到他家做他老婆的年轻姑娘。可她死了,死后仍作为巫家的媳妇埋在村南边的一块坡地上,就是爷爷想尽办法弄到手的那块儿风水宝地。
那天早晨,当警车把巫保根带走以后,人们赶紧把巫全林和三狗送往医院,常妮一下子垮了下来。她觉得出等待她得不仅仅是这一切不祥。果然,会明已经死了,常妮垮了,巫全贵也垮了。队长巫全由让五狗跑到李村给李老铁家送信。人们从会明的口袋里发现了她写给爹娘和情人的信。看着信李老铁欲哭无泪,最后只是痛泣着巫全贵:“亲家哥,进了你巫家的们就是你家的媳妇,你把她埋了吧。”于是便由队长巫全由主事,把会明草草地埋在了村南边的那块儿风水宝地上。
巫保根出狱后,几个兄弟都已结了婚,为了不勾起他对往事的回忆,几乎没有人向他提及过此事。直到半年多以后,他要和巫三媳妇许妮结婚时,他才问及父亲会明埋在了哪里?
父亲仿佛也不愿回忆那让人心寒的往事。只是把五狗保治叫来说:“领你大哥去看看你大嫂的坟”。
保根备了些纸钱和供食,随保治来到南坡地的一个崖头下,靠崖头笼起的坟头已长满了杂草,保根把供食摆好,燃烧起纸钱,又朝会明的坟瞌了三个头。然后默默地坐了好久,这才回家和许妮举了简单的婚礼。
结婚没几天,一方面自己家里地方窄,一方面许妮和儿子毛毛两个人占了一个大院子,再则又都是他们巫姓的人,保根就倒插门似地搬到了那边住。
十几年来,巫保根和许妮一直平平静静地生活,并没有任何别的奢望,儿子毛毛开始不习惯于叫他父亲,但小孩子,随着时间的推移,仿佛忘却了往事,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叫他爹,而他也把毛毛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儿子。要不是巫三狗弄出这挡子事来,保根甚至不会记起自己没有亲生儿子。而记起了这些也就勾起了他的仇恨。
从父亲那儿出来,保根一个人迷迷湖湖地往前走着,不知怎么竟走到了村外。抬头是一天的星星,没有月亮,月亮躲到云彩里了。但天并不黑,他能清楚地看见不远处就是会明的坟莹。
巫保根悄悄地走过去,愣愣地站在那里,喃喃地说:“会明,我想要个儿子,你为啥不给我生个儿子就去了?”说着,他竟嘤嘤缀泣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保根才在这种仇恨与思念“儿子”的迷糊中回到了家里。以致于许妮看到他那木讷的神情竟吓了一跳。
“保根,你咋啦?你不是和保钢去找爹了吗?”
保根像没有听见似地木讷着头。
许妮从被窝里钻出来摸摸他的额头。
“你怎么啦?怎么不说话?撞见鬼啦?”
许妮说着,仿佛吓的声音也在发抖。看着许妮惊吓的样子,保根才渐渐清醒过来。
“睡吧!你咋不睡哩?”保根说着走到床边
“唉呀,你总算说话啦,吓死我啦你!”许妮说着把床抻开:“见咱爹啦?”
“见啦。”
“爹咋说啦?”
“没咋说”。
“保钢也去啦?”
“去啦。”
两个人说着钻进了被窝里,这时保根猛地所把许妮拦在怀里说:“妮,咱再要个儿子吧!”
许妮一愣:“你咋想起说这哩?咱不是有儿子?”
“嗯,可我想再让你生一个?”
“我也想给你生一个,可不知咋啦?这几年就老怀不上,再说这几年整天搞计划生育,我也就没在意这事”。
“那咱明儿就去找医生看看,想法再生个儿子中不中?”
“咋不中?我就怕我今年都四十六、七了,还会不会生啦?再说也不知人家查不查”。
“查啥?我听说像咱这情况可以生”。
“那我就给你生个”。
许妮说着,把保根往怀里拦了拦,巫保根忽忽一阵激动便把身子压在了许妮的身了……。
两个人一番**之后,巫保根的心里才算平静下来,他想着,但愿这一回能让许妮怀上一个孩子。可许妮心里却只有一团疑云:他和保钢一块儿去找老爷子,回来对那事咋只字不提,反而说自己想要一个孩子?看他那样子倒像是满腹心事似的。
许妮思想半天,还是抑制不住疑惑,就问:“咱爹他咋说啦?”
“没有说啥。”保根还是这一句话。
“我咋看你有啥心事哩?”许妮说着摸摸大狗的额头:“你是不是病啦?”
“没有”。
“那是为啥?是不是咱爹训你啦?”
巫保根本不想把这事给许妮说,但妻了一个劲地问,他想怕是瞒不过去,再加上他对老三这种缺德事的怨恨,也就没把父亲说得活放在心上,就说:“你知道那小保姆是干啥哩?她不是老三给咱爹找的小老婆,是老三他自己的小老婆,送到家里让给他生儿子哩。”
“那咋说是给咱爹找的小保姆?”
“这是老三出的孬点子,一来现在计划生育,他怕上边查,二来他现在是县长怕影响不好,所以才想了这种下作的主意说是给咱爹找的保姆。叫咱爹背黑锅。”
“这个老三,亏他想得出,还当县长哩,他咋不让他媳妇生哩?”
“你想想,他媳妇是小人鬼儿,这不是怕再生个小人鬼,所以才找个小老婆生哩”。
“他不怕他老婆知道?”
“就是为了瞒她,老三才把这女的弄到了老家的”。
“那她生了谁给他养?”
“谁给他养着?总不能叫咱爹养,爹说是生了以后,再托个人转给他媳妇,就说是抱养的孩子。”
许妮忽然想,怪不得大狗刚才说想要个儿子,原来是受了老三的影响,就又说:“唉,大狗,你要是要孩子我就给你生一个,可不许出去找大姑娘生,啊!”
“你说那里活,我又不是县长,谁会看上我呀?再说你也不是小人鬼儿”。
许妮听着,笑了起来。
一会儿许妮忽然止住笑说:“不对呀,你不是说保治亲眼看见咱爹和那女的睡在一起?”
“保治兴许看错了”。
“那咱爹是和谁在一块睡?”
保根猛然想起保钢说的父亲和栓柱娘有来往的事,心想肯定是栓柱娘和父亲在一起睡觉。但他又没法给许妮说。可许妮还在皱着眉头想:“那会是谁呢?咱爹屋里肯定有个人,要不然,保治不会看错?”
她猜了半天,又说:“肯定是个年轻人,可那会是谁呢?”
保根生怕许妮想到别的地方去,就说:“唉呀,睡吧,睡吧,都啥时候了?”
说着保根一侧身子,给许妮送过去一个脊梁。
许妮见保根睡了,就仰起身来闭上眼睛准备睡去,可脑子里总闪着这件事:“老院里现在住的除了保钢两口子就是小霞,老头子再着急也不至于打自己女儿的注意,可那会是谁呢?”难道是哑吧媳妇?肯定是哑吧!她又不会说话,肯定是半夜保治出去打牌了,这老头就钻到了哑吧屋里,让保治回来发现了,或者两个人早有来往,哑吧趁保治不在家跑到了公公的屋里被保治发现的。想到这里,他的心不觉显出一些得意,早些年斗他时,在村里就听人说,他年轻时在城里曾逛过窑子,谁知老了还这么*,竟和自己的哑吧儿媳妇勾搭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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