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三
四
六
八
保强和王改芳走了以后,保治才打着哈欠从屋里走出来,他看见小霞手里拿着个红本本在发楞,就走过去说:“小霞,拿得啥呀?”
“刚才保强哥和军嫂子送来的”。
小霞说着,保治已走到面前。他把小红本接过去一看,又递给小霞说:
“这些人整天溜富人的屁股沟,咬穷人的蛋,啥球‘准生证’,不要这个生下了他敢咋着?”
“五哥,人家也是好心”。
“啥俅好心,三哥要是不当县长,他们这会该来收罚款了,说不定连人都弄走了啦!”
两个人正说着,小娜从屋里走了出来,她披散着头发,看见小霞保治在说话就问:
“你俩大清早在说啥?”
见小娜出来,小霞赶忙把那个小红本掖进衣兜里。
小霞笑着说:“都几点啦?你还大清早哩?”
“几点啦?”
“九点多啦!”
“哎呀!我今儿个还得到镇上去一趟”。
小娜说着,忙去打水洗脸。
保治说:“我跟你斯跟着”。
小霞瞅了五哥一眼。保治说:“是三哥让我保护她的”。
保治领着小娜在镇上转悠了一天,两个人把钱寄回去以后看了电影,又泡在录相厅里一下午,下午天将黑的时候才回到村里,路过保根的家门口时,保治交待小娜你先回去,我到我大哥这转一圈。小娜交待保治快一点回来。两个人严然一对夫妻似的。
保治是个心里装不住货的人。前天晚上三哥把二哥堵在屋里的事,在他心里就像两只兔子一样乱蹦跳,他真想找个人侃侃,可这事他知道不能对外人说,至于昨天晚上给巫全林讲的事,他早忘了。再说,那是九叔问一句,他答一句,根本没有一点侃的情趣。此刻他走到大哥家里,就想和大哥侃侃这事。
保根一家正在吃晚饭,见保治来了,许妮忙站起来打招呼,并给保治盛了一碗饭。
“保治咋闲啦?快点吃饭吧!”
保治也不克气地接过饭碗:“我刚从镇上回来,陪那个小妮儿在镇上转了一天,真够累的”。
保根看见保治带着自己的手表,心里就不舒服,又听保治说陪那女的在镇上转了一天,心里更不是味,就翻眼看了一眼正在狼吞虎咽的保治,并特别瞄了瞄他手腕上的手表。
许妮听保治这么一说,反倒来了劲:
“你怎么跟那女的逛了一天街,你是咋勾上她的?”
“大嫂,什么叫勾上的?你不知道,如今我是那女的保标,是三哥让我保护她的”。
“噢!老三把她让给你啦?”许妮玩笑着问。
“你去求吧!老三会恁大方?”
“哪怎么让你当保标?”
“你不知前天晚上,半夜三哥回来啦,可怎么敲门都不开。原来,二哥钻到了那女的屋里了。老三可气坏了,就把二哥好一顿打,要不是我,非出人命不可……
保治吃着饭,眉飞色舞地说着,弄得保根和许妮和毛毛都瞪大了眼睛。
“本来,三哥要把二哥送到公安局里,是我出面调解,最后罚了老二五千元钱”。
“他认罚?”许妮吃惊地问。
“他咋敢不认?昨天上午他就乖乖地把罚款交了,是我收的,三哥让我收的”。
保治的脸上露出无限的自豪。
“哎哟!这回你二哥这铁公鸡算是拔毛啦!”
“可不是吗?他这就叫针扎着疼,刀砍着不疼”。
保治说着吃下一大口饭,又兹喽了一下鼻子。
许妮忽然觉得了保根的沉默,就交待保治,“这事出去可不能乱说,啊!”
“那是,对外人说这干啥?”
两个人侃得起劲。保根却只顾大口大口地吃饭,并不时地拿眼翻一下保治。毛毛在一边也听得入神,他的眼光在保根和母亲、保治之间穿行。可保治和许妮两人全然不觉得。两个人从老三的小咪说到捉奸,又谈到保福要闹离婚的事,许妮少不得要骂上一通没良心的话,可保治却不觉这些,只管说着痛快,说着带劲。
一顿饭吃完,保治的胡侃欲也得到了满足,他把碗随手放在一旁的石头上,站起来干咳了两声,又把手伸到大哥面前要烟抽,等保根把烟递过去,自己也点了一支,许妮才忽然觉得保根气色有点不对劲,忙问:
“你咋了啦?”
保根并不答话,只是乜了一眼保治说:
“别给我出去乱说。”说话仿佛带了一种鼻音,没有了底气一般。这令许妮也稍有些诧异。
要是平时,保根肯定会以大哥的威严叮嘱训斥保治两句不可乱说。可此刻,他也是一个“受害者”,甚至在保治眉飞色舞地谈时,他还在心里暗暗祷告,这二杆子可千万别把手表的事也兜了出来。
保治没有说手表的事,只是点着烟吸了几口,然后看了一下他的手表说:
“大哥、大嫂,我走了”。
巫保义昨天早上走得时候,心里就不放心,他本想昨天晚上再回来一趟,可有一个必须参加的会走不开。所以今天下班后他又借故回来了,等保治高高兴兴地从大哥家出来,走到家门口,便看见一辆黑色轿车,保治想三哥又回来了。
回到家里,小娜和小霞也刚吃过饭,三哥正和小霞说话,看见保治过来便拉了他到堂屋里。
“五弟,我正找你呢?昨天情况怎样?”
“二哥如数交了罚款,我还多要他三百”。
保治向老三汇报着情况。
“钱呢?”
“我给小娜啦,今天上午我陪她到镇上,她把钱寄回去了”。
“寄哪啦?”
“谁知道?不是寄给你啦?”
“啊,不管它,兴许是寄回她老家啦。告诉三哥,昨晚老二又来没有?”保义仍然担心二哥,因为在他眼里老二是个十足的流珉。
“他哪儿还敢来,他要来再罚他五千”。
“大哥来了没有?”巫保义忽然想起老大,因为老大毕竟和他有仇。
“求,你还不知,大哥是个老实头,他会来?就是来了,有老五在,他敢怎样?我晚上睡在大屋里,只要有一点动静我都能听到”。
“好!今个你俩上街,都去哪啦?”
“咱那个小镇有啥玩头?她把钱寄走后,看了两场电影,又看了看录像”。
“中,中,”保义连忙说:“我就怕她一个人在家没事心里急得慌,你要没事,白天就陪她上镇上转转,想看录相、电影就看,我给你些零花钱。”说又掏出几百元钱递给保治。
保治接了钱说:“三哥,你不是说给我五百块工资?”
“噢,是,那钱你没扣?”
“那是罚款,五千三全给她啦,我扣下不成贪污啦?”
“行,行!”保义说着又拿出几张钱递给保治说:“五弟真行,原则性就是强”。
保治接过钱,笑着说:“三哥交待的事咱是公事公办”。
巫保义和保治说了话,正准备往小娜屋里钻,保强却来啦,一进门就嚷道:
“三哥,回来咋不吭一声,好让兄弟准备准备”。
巫保义闻听,忙把保强让到堂屋里。
“我晚上回来有点事,马上就走”。
“是不是回来幽会小嫂子?”
巫保义对保强此时的到来十分反感,就说:
“别乱说,我真的有别的事”。
“噢呀,要是无事就和老弟去喝一杯,要是陪小嫂子,我就不打扰了”。
保强好像没有觉察到这位和自己一同进城拉脚的三哥的反感,仍笑着说。
“哎呀!保强,酒改日再喝吧,我真的有事,要不这么晚回来干啥?我马上还得走”。
见保义这么说,保强就站起来说:
“哪我走了。三哥,那事小霞给你说了没有?”
“说了说了,”保义说着心中有些不大耐烦,但还是忍着说:“兄弟操心了,不过,这事你可千万替老兄保密,千万可不敢露一点风声!”
保义本想追问他一下是怎么知道的?但想想既然已经如此,也就算了,只得用肯求的口气要他保密。
“那是!三哥,这事你请放心了,谁要是提意见说准生证的事,我就说是韩书记专门从县上特批的”。
“哎呀!保强,使不得,使不得。”保义打断了保强的话说:“你还是替我保密为好,如果真有人问,你就说不知道,可千万不敢乱说”。
保强见保义如此说,就说:“行,你放心吧,三哥,我听你的,其实大队也就我和王改芳知道”。
“啊?谁给她说的?”巫保义好像大吃了一惊。
“没事,她是抓计划生育的,都是自己人”。
“行行行,你要交待她,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可不敢再扩大范围啦!”
“中中中,你放心吧三哥,我一会儿就交待她”。
好不容易把保强送走,巫保义就钻到了小娜的屋子里,可正在这时,司机匆匆地从门外走进来:
“巫县长,您的电话。”司机把手机递了过来。
“哎呀,让他等会再打,等半个小时”。
“是…… 是你岳父的……”
司机明显地放底了声音。
“啊!怎么不早说”。
巫保义接过手机,脸上就堆起了笑容。
“是爸爸!”
“我在外面有事。”
“好!好!我现在就回,三十分钟我就赶回去”。
巫保义收了手机就向小娜、小霞和保治匆匆打了一个招呼,然后急急忙忙地坐车回了县城。
从保义家里出来的保强讨了个没趣。
一大早保强和王改芳把准生证送去,他本想交给三伯,可三伯不在,只得交给了小霞。谁知晚上保义就回来了,保强辞退了别人喝酒的邀请,想单独和保义哥这位往日的难友聚聚,并把准生证的事和他谈谈。可保义好像没有一点儿的兴趣似的,只管催着自己走。说是有事,什么事?不就是回来和小咪睡觉?可你和兄弟喝一杯酒,心里热乎乎的,心头晕乎乎的再去幽会不行?非得把兄弟我赶出来,真是今非昔比,一旦得势便摆起了官架了,变了蝎子就蛰人。
心里想着,不觉便到了门前,刚才南地李富顺想租用大队的两间房子收废塑料,请几个大队干部的客,说好了要自己去,可自己推托了,此刻如果再去还不显得没势?保强踌躇了一下只好回家。
“咿,李富顺请你的客,你咋没去?”父亲巫全林问。
“没去,我有点别的事”。
“啥事?”
保强无力地坐下点上一支烟。
停顿了一会儿,巫全林才说:
“作为支书,这种事一定要到场,人家是专门请你的,你要不去就显得有架子。还要人家请第二回?特别是如果在这种时刻,你即是把事情定了下来,人家会不会以为你不当家?这样自己的威信就会受到影响……”
“哎呀!你别说了,爹!”
保强这么一说,巫全林给咽的楞了一下:“到底是咋了?”
保强只管抽烟。
“对,你保义哥生孩子的事怎么处理了?”
“哪能怎么处理?给他发了个准生证白!”
“啊,谁让你送的?”
“这不是你的意思?”
“什么?我的意思?”
巫全林瞪大了眼睛,反而把保强吓了一跳。
“昨天晚上你给我讲了大半夜,不是那意思?”
“哎呀呀呀呀!你个傻小子,我说你嫩,你还不承认,谁让你给他准生证啦?”
“那你是啥意思?”
“啥意思?”巫全林说着点上一支烟,然后才慢慢地说:“文化革命你爹当支书时,全村上下服服贴贴。巫全贵他是只虎,只由我才能治服他。这就要靠法儿,你一要让他怕你,还要让他觉着你是向着他,对他有用。所以往上边汇报,他还是批斗对象,批斗了,再给他说些好话,让他觉得你对他不赖。你这到好,直窟窿通地给他个准生证,他不但不感谢你,反而会认为你是去巴结他的”。
保强此时已听的睁大了眼睛。
自己当支书这一年多来,父亲每次给他说话,他都不在意。他认为父亲的思想老化,跟不上形势。可此刻他忽然觉得,父亲可真是经验之谈。
“那应该咋办?”
“不能给他准生证。你要侧面敲敲他,让他知道这事是违背国家政策的,巫庄村你是支书,这里的事是你管着的。然后再说,这事你放心,我会帮你处理好的,让那女的放心大胆地在家里生,你睁只眼闭一只眼。这样他虽是县长,心里也会感激你。再说,即是真出了事,也与你无关,这叫打一巴掌再给个枣。你可好,送上门去讨没趣”。
“哪?这可咋办,把准生证要回来?”
“这不是明显得罪他吗?你要回来能挡住他生?事情反而更砸锅”。
“你呀!你可真是……”
巫全林说着,抽着烟,在地上踱着步子自语道:“你可真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呐”。
停了好大一会儿,巫全林才说:“先别管这事,停一段再说吧”。
九
小汽车沿着崎岖不平的山路向县城飞奔,车子一上一下地奔波和冲刺,就如巫保义的心一样忐忑不安。他不知道岳父为何心急火燎地打电话要他回来。这么多年来,他虽然仍改不了骨子里那种唯唯诺诺的本质,但毕竟当了多年的厂长,如今又是副县长,学也学了些官场的架式和威风。因此,在他和情人幽会的时候,他总是把它作为重要的事情对待,即使县委李书记找他,他也会找理由推托的把事情办完,因为他觉得那不仅是好事,也是大事,之于工作什么的,应该是次要的。可岳父就不同了,自从赖青林、赖青山兄弟把他“捉住”以后,他心里就一直有些怕劲。这些年自己也成了领导干部了,仗叔赖青山虽然在公安局工作,原来曾不把他当回事,可如今不同了,见了他也是小声小气的,一脸巴结相。岳母为了女儿和外孙女自然对他是好上加好。可岳父就不同了,虽然岳父很看重他,任何时候都给他留着面子,但他心里也清楚,自己的一切都是岳父给的,没有岳父,他至多还是个流落街头的临时工。要不是岳父,他哪有这一切?巫保义从心里敬佩岳父有能耐、有关系、有办法,因而岳父的话在他看来就是圣旨,就是金牌。除了搞女人的事外,巫保义几乎是一切都听从岳父的,不管对不对,他甚至心里压根儿就没有对不对的概念。在工作和为人上,巫保义就像岳父赖青林调式好的一架机器人。而除此之外,巫保义心中保存最完整的独立人格就是对女人的需求,并且他已将这种独立人格,延伸成对“儿子”的渴望。这自然离不开父亲巫全贵的影响。但这种延伸了的“独立人格”尽管保留在岳父赖青林的调试之外,但它又无条件地服从于岳父的调式。就像如今机关里流行的小金库一样:虽然存在,但却绝对不能公开。因此,当他心烦别人打扰了他的好事之后,一听是岳父的声音,便萎缩了心中的一切**,立即驱车返回。
有什么事让岳父这么心急呢?巫保义心中忐忑着催促司机快一点。
汽车在晚秋的丘陵山路上夜行,车灯一会儿指向天空,仿佛射向夜空的探照灯一样,光束向远方延伸着,一会又俯冲下来,把路面的高低不平照的淋漓尽致。四周在光束的映照下是黑乎乎的夜,风声早划过汽车飞向远处,只留巫保义的心在这车灯的光束后面忐忑不停地跳动着。
难道岳父发现了自己在老家藏小咪的事情:岳父可从来没有这样急切过,即是前一段时间,他和老战友活动自己当副县长的事。可藏小咪的事岳父怎么会知道呢?要不是岳母或者是玉珍谁病啦?
巫保义猜不出所以然,只有把自己稍稍惊慌的表情藏在车灯后面这一方小小的空间里,然后要司机尽量快一些。
半个小时后,小轿车便走完了这三十多公里的山道进入县城。这时,巫保义的手机又响了,他一看号码,竟是县委李书记的:
“巫县长吗?你到那里了?”
“是李书记?我刚进城!”
“那就不要回家了,直接到宾馆餐厅怡红阁里,我们在等你”。
“我爸他?”
“嗷!令尊大人也在,我们在一起”。
“嗷——”巫保义松了一口气。
可又想:该不会是岳父发现了自己的秘密把状告到李书记那里了吧?
心里想着,巫保义让司机直接将车开进宾馆,然后就马不停蹄地冲下车去,心中想着,岳父怎么会和李书记在一起呢?等他匆匆走进“怡红阁”,才发现原来是岳父的老战友地委邱副书记来了。
“唉呀呀!保义,怎么这么忙呀?”
邱书记笑吟吟地站进来同巫保义握手:看来他们也是刚到不久,因为大餐桌上只有几个凉菜。
“邱叔叔,您老来了,再忙我也得来陪陪您给您汇报汇报工作呀!”
地委主管组织工作的副书记邱作鹏巫保义见过,还同赖青林一块去过他家,那自然是去跑副县长的事的时候。
县委李书记在一傍说:“巫县长,一上任就沉到了基层,工作上从不浮躁,像这样的干部今后可要提拔重用啊!”
“对。对。保义能走上领导岗位,还不是你这位班长有见识,懂人才,是个难得的伯乐吗!”
邱书记夸得李书记有点不好意思了,便赶忙让大家入席坐下。自然是地委邱书记和赖青林两人坐上首。虽然赖青林极力谦让李书记是一方父母,但地委领导在,他怎敢坐上首?只是挨了赖青林坐在了下首。李书记的下首是他们县的组织部长。因为邱书记一直拉着巫保义的手不放松,李书记虽想和邱书记坐在一起,但无法把他们的手分开,只得由巫保义和邱书记挨在了一起,然后才是邱书的秘书、司机,接下来是县委办的主任、组织部的副部长等人。
位次坐定后,李书记的心里稍稍有点不平衡,因为邱书记是主宾,赖青林是主陪,他本应坐在邱书记的左面为副主陪,但他却坐在了赖青林的右边,成了副副主陪,但幸亏巫保义有点老实,所以他还是以主陪的口气站起来举起酒杯说:
“难得邱书记亲临我们县视察工作,邱书记和赖老叔又是老友相逢,我代表县委、县政府,先敬你们三杯酒,来我们一起端起来,第一杯,欢迎邱书记亲临我县视察工作”。
李书记说着,举起酒杯站了起来,大家也忙不叠地纷纷站起,仿佛是默哀似地表情严肃。只有邱书记微微站了一下就坐下说:“坐、坐下,大家都坐下喝。”可是李书记站着,没有人坐下。这时邱书记喝了酒,然后轻轻地笑着说:“屁股一站,喝了不算。”
邱书记一说,大家都笑了,气氛立即活跃起来。李书记忙召呼服务小姐重新倒上酒,除邱书记外,大家都得重新喝起第一杯,因为邱书记说了“屁股一站,喝了不算。”大家也都无异意,纷纷说应该、应该。
之后第二杯,恭祝邱书记和赖老叔两位老友相逢,然后就是第三杯,祝邱书记全家幸福。
三杯酒之后,大家吃了会儿菜,李书记便说:“赖老叔,邱书记亲临我县,您作为老战友,两个人碰两杯酒,我好给邱书记敬酒哇。”
“不不不,不要搞那一套了,这样车轮战我可受不了”。邱书记忙说。
“我给老战友端两个吧!”赖青林说着站了起来。
“不不不,你坐下,再这样就见外了。”邱书记把赖青林按在了椅子上。
“哪那儿行啊!邱书记,你喝多少,也得表示一下呀?”李书记仍然坚持着,并示意服务小姐把酒壶拿了过来。其他几个人也附和着。
“好好,我们俩碰三杯,其他的就免了。”邱书记和赖青林碰了酒,喝下。李书记便忙不叠地过去倒酒。邱书记忙止住道:“不行,不行,怎么能让你这县太爷倒酒?让小姐倒”。
“什么县太爷,再怎么说恁也是我的领导吗!”
“不行,不行,让小姐倒。”邱书记说着,把酒杯捂在了手下。李书记扭不过,只得把酒壶又递给了服务小姐。
两个人碰了三杯酒之后,李书记又站了起来。
“邱书记,你不远几百里来我们县视察,这是对我们县委县、政府工作的极大支持。我身为县委书记,心里很感激,刚才大家共同干的三杯,算是县委、县政府的。现在,我以我个人的名誉,给你老倒个酒。这论公你是领导,论辈分也该叫你一声老叔,无论如何,这几杯酒你得喝起来”。
邱书记左右看看,喊着李书记的名字笑着说:“青和呀,你带了几个人哪?这样轮流下来,我不醉了?你这不是梁山好汉大战卢俊义吗?啊!”
“哎呀!邱书记,这酒是一定要倒的,喝多喝少,您老量力,喝不完,我找人替”。
李书记说着,示意小姐拿来一个小碗,然后边倒酒边说:“邱书记,我给你倒三杯,你先存着,喝多少是多少,别谁倒的也存着,最后我找人替你,这倒不倒是态度问题,喝多喝少是能力问题,两码事吗?”
看着李清和倒完酒,邱书记小声说:“呵,真是小杯换成碗了?现在社会上怎么说着?社会风气有好转,喝酒小杯换成碗,原来是真的,啊!”
“邱书记,这话你是批评我呀?!不过我倒认为这话说的有道理。你想,象邱书记您来了,又是老友相会。酒!能不喝吗?这叫不喝不行。可再说了,小杯喝酒呼天喊地地划拳,一喝就是一下午。哪那儿能成?倒不如换成碗,喝多少是多少。我说这叫提高工作效率。邱书记,你说是不是?”
“噎,不亏是一方父母官儿,你还真讲出了个道道儿来了。好,按你说的,这酒我喝”。
说着,邱书记举起酒碗,咕咚一下,喝了一小口,剩下的又放在了桌子上。
给邱书记倒了酒以后,其他随从人员就只是过程了。李书记一一倒了三个酒,点头示意一下,大家就都喝了。
接下来该巫保义了。他也是先给邱书记倒了三个酒,然后又依次给地委来的同志倒了酒。给邱书记倒酒时,赖青林在一傍插话道:“保义老实,光知道工作,连句客气话都不会说,你该好好给你邱叔叔多端几个酒哩”。
“哎,我就喜欢保义这种人,即老实,又能干,这样的干部才应该重用。在用人上你不要嫌他老实,关键是能力,有能力那才是真本事”。
“咱保义就是光知道死命地干,一心都用在工作上了”。
赖青林附和着夸自己的女婿。李清和好像显得稍稍有点局促,但他马上凑上话道:
“保义可是我们县四大班子中懂经济、会管理的人才,基层经验丰富,人又老实厚道,你不用担心他会耍什么花花肠子。现在有些人,在外面搞女人,养小的什么的,人家保义统统不会,只会实实在在干工作”。
李书记夸的巫保义的脸上**辣的;赖青林的感觉是心花怒放;邱书记则不住地点头:
“好!看到你们如此团结,我也就放心了,抓组织工作,最怕地就是班子不团结,搞内耗。青和你是个好班长,希望你能带出来个好班子,为了你们的团结友谊,我借花献佛给你们基层的同志也端个酒”。
邱书记说着把自己的小酒碗端起来,然后示意,保义和青和把自己的酒碗递过去,把他碗里的酒分给了他俩,自己只留下一点点儿,同时召呼服务小组把每个人的酒碗里都湛上酒。大家便随邱书记的手把酒碗举到中间,碰撞之后一一一饮而尽。只是喝了酒之后,有的若无其事地抿一下嘴,有的滋喽一声,有的则把牙滋开,还发出一种难受的声音,还有的人是放下酒碗就端茶杯,不知是又喝了茶,还是茶喝了酒。
这样的宴席主要看上面领导的意见,如果他不高兴,就是程序化地端个酒,然后埋头吃菜,再下来就是散摊了。可今晚邱书记高兴,大家互相倒罢酒后,他就说:
“今天我们不管领导不领导,难得和你们在一起,我要放开和老战友猜几个枚。”说着便挽起袖子。
赖青林也难得在李书记面前显示自己和邱书记的非常关系,就说道:
“哪!我们还是老作风,不陪不送”。
“好!”
说着,服务小姐,便倒好了酒。
正当两个人伸枚划拳时,李青和的BP机在腰间发出了震动。而李书记带这个BP机只有两个人知道:一个是他的秘书,除非有什么紧要的事,否则不会启用它。另一个人就是他的小情人、地区日报的记者王艳霞。BP机发出震动后,李书记不知道竟究是谁扣来的,估计可能是他的小情人,但在这个时候,她有什么事呢?
李青和装作解手跺进里面的洗手间,打开小小的BP机一看,上面显示:“王小姐有要事,速回电话”。
李书记是从不带手机的,带这个BP机也是为了工作需要和和情人约会的需要。平时秘书跟在身边,有什么事秘书就处理了。和情人约会时他也是定好时间,准时接送。说实话,这BP机最大的用处就是他和情人在一起的时候,秘书向他通报情况。可此时地委邱书记在,他不想当着他的面亲自打手机,并且还得向别人借。但这种事是麻烦不得秘书的。他在洗手间磨蹭了一会儿只得坐回原位,但刚坐下,BP机的震动就又敲打他的肚皮,他无法看,因为作为领导当众看BP机,或者亲自打电话是一件很丢面子的事,但他无办法,只是心里想,***,做BP机的人真笨蛋,你做得象手表一样,带在手腕上多方便,非得要挎在腰间,掏BP机就跟捉虱子似的还得把手抻过去,多失风度?心里想着,BP机又震动起来。幸好邱书记拳划得正兴,李书记便向组织部长要了手机,然后到门外站在走廊里,看了看刚才又响了两次的BP机拔通了情人的电话。
“啊呀,你咋才回电话,我已为出什么事了,正准备坐车去找你”。
“有啥事这样大惊小怪的?”
“你还一点不知道?”
“什么事呀”
“听说你要调动!”
“谁说的?”
“哎呀,是不是?”
“道底是咋回事儿,你慢慢说好不好”。
“我听说要地委的赵副秘书长去你们县做书记,王县长也要调走,新提拔一个县长”。
李清和的心里蹬蹬一下:“你听谁说的?”
“这你别管,你说是不是?你得赶紧活动活动”。
“你听说让我去哪里?”李清和说完这句话,敢紧向四下看了看,幸好走廊里没有别人,要不然可就砸锅了,自己堂堂一县书记,甚至有些失态了。再说:别人听说自己要走,哪是什么样的影响?
“听说让你任地区农委副主任兼治沙办主任。”
“啊!”
李清和的心里咯噔一下:这怎么能成?但他不能失态,多年的工作经验是他炼就了一幅遇事沉稳的神态。他便极力稳定住自己说:“你不要乱讲,啊,地委邱书记正在这里,我尽快活动一下不回去”。
“邱书记在你们县?他是不是去说这事的?”
李清和猛然间感觉有点不大对劲:今天傍晚秘书向他汇报说办公室的人接到通知,说地委邱书记要来,并要通知巫副县长。李青和想了想说,通知吧。可办公室的人说联系不上,他心想这样正好,邱书记若问就说联系不上。可到宾馆赖清林竟也在,并说巫保义正在往回赶。坐座位时邱书记又把巫保义拉到自己身边(那本来是自己的座位)。想到此,李青和自言自语道:“不会吧?”说着又压底声音说:“你放心,啊,有啥情况我会及时和你联系的。我挂机啦!”
挂断手机,李清和的心还在蹦蹦地跳。难道邱书记真是来宣布此事的?不会呀,李青和想起了这几年和县长王树森的矛盾:本来,李青和是县长,王王树森是组织书记,是他们联合起来到地委告状把前任张金贵书记赶走的,怎么现在就轮到了自己?王树森刚接县长那阵儿,逢会必讲:李书记的领导。可是不到一年时间,他就翻了脸,甚至在私下还说自己:一个小县政府,门口站什么岗呀?可这政府门口站岗是前任张书记定的,我总不能…… 可是他忽然想起自己当县长时也曾在私下说过:一个小县政府,门口站什么岗?这不拉大了政府和群众的距离了吗?但后来,张书记调走后,自己本想撤掉门口的岗哨,可一想到群众无遮无拦地在政府院乱跑,李青和就放弃了这念头,并且还在自己办公室的楼道口,又加了一道岗哨,这样就没有人去打扰自己的工作了。
可现如今…… 李青和想着迈步走进餐厅,邱书记立即迎上到:
“清和呀,是不是工作掰不开呀?出去这么长时间,该罚三杯酒。”
“啊呀,邱书记,你看,基层工作就是这样也不知都是什么事?反正整天忙得头重脚轻,该罚,该罚”。
李书记语无论次地说着,端起酒杯不停地喝了起来,心里想,等会该向邱书记好好汇报汇报,对!再和赖青林拉拉关系。忽然,李青和发现邱书记哈哈大笑起来:
“青和呀,你可真是个实在人,我说罚你三个酒,你喝几个啦?”
“哎呀,哈哈,”李清和一看,自己已喝了六个空杯,手里端了一个还没有下肚,他本想将这一杯放下,但忽然想,既然端了起来,当着邱书记放下多不好意思,就调侃道:“邱书记,你看,我这服从领导惯了,你不说,我就只管喝。”说着,心想,我再喝一杯凑够八个,这也是个吉利数字,但当他去端第八个时,邱书记笑着说:“别喝了,你别喝了。清和,你可真够实在的!”
李清和的手定格在邱书记的话语之间,心想,完了,自己平生最讨厌七字,可此刻,正好喝了七个酒:这下完了,于是他下决心要喝够八个酒,就说:
“邱书记,既然你罚我,我就喝够八个酒吧。”李清和的话说的有些干吧,这时坐下他下首的组织部长忙挣过杯子说:“对,让李书记喝够八个,这个,我替李书记喝了。”说完不由分说就倒进了自己的嘴里。
随着组织部长的酒下肚,李清和书记却象吞下了一只苍蝇一样,心里觉得难受,直到宴席结束,这个不吉祥的“七”字,都横亘在他的喉咙里。
这时,宾馆的经理在服务小姐的带领下走了进来。一进门就拱着手说:
“啊呀,邱书记,您能光临我们宾馆,真是朋壁生辉呀,我一定得给您敬个酒”。
李书记时强忍着喉头的七字,介绍道,“这是我们宾馆的李经理,这是地委邱书记”。
谁都知道,宾馆的李经理和李书记是铁关系。当年张书记在时把县里的重要会议以及招待等都安排在“帝都大厦”,因为他和那里的女经理关系正。而如今,“帝都大厦”的生意冷落了,原因是李县长当了书记,而李县长和宾馆的李月先经理那是铁关系,原先县里的老百姓曾编顺口溜道:“帝都大厦张金贵,宾馆招待李清和。”而现如今是:“宾馆红火,因为清和;帝都冷落,还是清和;为了清和,月先献出小老婆。”这原因自然是说李清和和李月先的后娶老婆关系暧昧。但传归传,谁也没有见过。
此刻李月先经理恭恭敬敬地给邱书记倒了个酒,然后说:“邱书记,您是地区的大领导,能来咱这小县城,可得多包含点,饭菜不好,您老得吃好,有什么意见您得给我留下来,我下次一定改正”。
邱书记喝着酒(自然是轻轻抿一下),嘴里说着:“不错不错”。
李经理给邱书记倒了酒后,又给市里来的每位同志都倒了酒,给县里的领导也倒了酒,这才说:“李书记,有啥事您只管吩咐”。
李清和并没吩咐,只是示意他到门口,李书记也跟了过去,小声低咕了一会儿,才回转到餐厅里。
当赖清林风风火火给女婿巫保义打电话时,邱书记的车已经跑在路上。他的秘书通知县委办说:邱书记在相邻的一个县调研,晚上赶到这里,并让通知副县长巫保义到场。然后又通知赖清林。赖清林又通知了巫保义。等巫保义赶回县城里,邱书记也刚到十几分钟。
此刻宴席已结束,邱书记住进本县宾馆最豪华的一个三进套的房间里──进门是小会议室;进里是小客厅;再进里才是卧室。服务小姐正在卧室整理床铺。邱书记和赖青林,巫保义在小客厅谈话。其他人已经回去,邱书记的秘书和司机也已分别休息。只有李清和一个人坐在外面的小会议室里吸烟,服务小姐给他到了一杯茶。
邱书记进里间时已经吩咐过:“大家都回吧,我和老战友说说话就也休息,有什么事咱们明天再说。”
巫保义自然跟在岳父的身后。
李清和没有走,他的心正翻滚着。他不能走,他要单独和邱书记谈谈。于是他要服务小姐又打开了门,一个人坐在了那里。
小客厅里弥漫着烟气,自然是三个人一起抽的缘故,服务小姐整理好卧室,又在卫生间放了水这才退出来到:
“邱书记,我已放了水了,你老待会洗一洗休息吧”。
“知道啦?”
邱书记说着,示意小姐出去。
小姐出了小客厅,忽然见李书记一个人坐在那里,正要叫他,李青和忙示意不要说话,然后轻声说:“你先出去吧,我等会邱书记”。
小姐刚欲出门,李书记又示意小姐等一下。李书记走过去,轻声地说:
“你去问一下你们李经理,看我吩咐的事安服好没有?”
小姐点头出去了,没过多大一会又悄悄过来说:“李经理说,按你的吩咐,什么都安排好了”。
李书记放心地点点头说:“知道啦,你出去吧!”
小姐走后,李青和依然面对着那杯茶抽着烟,小客厅的门原为是虚握着,现在已悄悄地关上了。
小客厅里面,自然是老友见面无话不谈,从家长里短,战友情谊,渐渐地切近了主题。
“我这次到各县走走,”邱书记吐一口烟说:“就是想了解一下各县的班子情况,为下一步干部的调整作些调查研究”。
“各县的班子近期要动?”赖青林比巫保义流露出更大的兴趣,而此刻的巫保义只是沉着头吸烟。
从部队转业又做了多年组织工作的邱作鹏抬眼看看巫保义,心里暗想到:这小子好像对此无多大兴趣,但他知道,他内心正烧着一种渴望,但却不表露出来,这是一个人作风和能力的表示:不浮燥,不张狂,很多有大将之材的人都是这样。邱作鹏做梦也没想到,此刻的巫保义正由岳父替他思想着,他独立的人格只有对女人的渴求。正因为此,他也就显得表情坦然。
“是呀,也该调整了,要不然工作会被动的”。
邱书记依然好似心不在焉地观察着巫保义。
“咱保义会不会动?”
赖青林有一点急切了。
“你不说,我也会考虑的。”邱作鹏暗暗想到:“想不到赖青林这小子竟享了女婿的福了”。
想着,邱书记又说:
“本来,保义刚提副县长没多长时间,但一来李清和和王树森闹矛盾,这是个好机会,再者,我一惯主张对有能力有工作经验的干部要破格使用,不要受框框的局限”。
“邱叔叔,你是说要让我当县长?”巫保义突然冒出一句话来,这令邱作林多少有点惊呀便说:“你说呢?”
“我怕我干不了”。
邱作鹏的心放回了原处。
赖青林却大不意为然道:“对着你邱叔叔,你客气什么?什么干不了?如今这干部呀,叫谁干都能干了,只要放到那位上,叫花子也能干得了,你没听人家说:‘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说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关键是不服不行。’再说,有你邱叔叔给你作主,有啥不行的?”
巫保义不再吭声了,邱书记笑着说:“青林呐,人家保义那不叫跟我客气,那叫大将风度,谁像你一样?一杆子插到底,连弯都不打,啊!”
说着笑了起来。
赖青林也附和着笑到:“我是说他在你面前”。
“在我面前也一样,这叫办事沉稳,不打无把握之仗,把退路留在前头。你呀,你呀!”
邱作鹏说着又轻轻摇摇头,赖青林忽然觉得女婿真是变得出息了,那形象也一下子成了一个真正的县太爷了。
“保义呀!你能做到遇事沉稳,不浮躁,邱叔叔就放心啦,这是现在领导干部的一个起码的条件。我最看重的也就是你的这一点,要是放在别人头上,早就喜形于色、得意忘形了。所以我就索性给你交个底,你也心中有个数,我相信你会很好地对待这事的”。
巫保义不住地点着头。
“这次调整我准备把王树森调走,至于李清和我还没有考虑成熟,他们两个人原先一起到地委告张金贵,如今又互相攻击,影响很不好。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意见,最后要有地委赵书记来定。
邱书记说着,不时地看一下巫保义,想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些什么,可他什么也没有发现。而此刻巫保义的心中想的却是:要是李清和调走了,宾馆的生意肯定要冷落下来,因为帝都大厦的小姐比这漂亮多了。
等邱书记送赖清林和巫保义出来的时候,忽然发现在沙发上打瞌睡的李青和,忙叫到:
“哎呀,青和,你怎么还没回去?”
赖清林和巫保义也惊叫到:“李书记!”
“邱书记,您老是来我们县视察工作的,您不休息,我怎么就走了呢?”
李青和惺忪着眼说。
“哎呀呀,我说青和呀!你呀!你呀!,来来来,进里面坐一会儿。”
抓过多年组织工作的邱作鹏,知道李青和此刻还不走肯定有事,就把他让进小客厅说:你先坐一下。然后把赖青林、巫保义翁婿俩送到门口。当挥手再见时,巫保义忽然回头小声说:“邱叔叔,刚才咱说的话,他会不会偷听?”
邱作林一听表情小惊了一下,便挥手到:“你们走吧,有啥我们明天再谈”。
当回首的一刹好,邱书记猛然想,这个巫保义会不会是自己看花了眼?这样倒得交待他一声别到处乱说,可回头看时他们已进了电梯。
“青和,有什么事咱们谈谈”。
回到小客厅的邱书记平和地说。
“邱书记,说实话,我和书森闹别扭我作为班长,也有很大的责任”。
李青和忽然作起检讨来,这令邱作林始料不及。
“如果组织上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想我会把这一切都处理好的”。
“怎么,听到什么啦?”邱作鹏小有吃惊。
“听说,近期各县的班子要调整?”
“哪有的事?你的工作地委还是肯定的吗?”
邱作鹏站起来给李清和倒水,李青和忙接过水瓶。
“邱书记,我也给地委提个意见,地委也得作一些调查研究,这样各打五十大板,我心中不服。”
“青和,你说哪里话吗?”
“我听说要我到地区农委?”
“谁说的?”
邱书记小有严肃地说:“现在这小道消息历害,我这抓组织的书记都不知道,怎么就传到你儿耳里啦,啊?”
“小道消息有时也是大道上传出来的”。
李青和说着,忽然想起半年前他们县的班子调整时,常委会结束后常务副县长马相杰说的笑话。马县长说他到理发店理发时和理发小姐聊了起来。小姐说,最近县里班子要调整?马县长说不知道。小姐说,你是常务县长怎么不知道呢?听说让谁到某某局当局长,谁到某某乡当书记,谁到某某委当主任。理发小姐背了一大串,马县长说:“你这是小道消息,不可能,再说我也是常委,别得不说,你说谁到财政局当局长,我抓财政的,他们至少得和我打声招呼。理发小姐说:你真的不知道?马县长说真的不知道,一星期后,常委研究干部调整,调整的名单和理发小姐说的分毫不差。马县长说:看来这理发小姐也比我这副县长了解组织部的情况。
李青和想着,邱书记忽然说:“看来你这耳朵也够长了”。
邱作鹏的表情严肃起来。此刻他想起了刚才疑巫保义的提醒,是否他真的偷听了?可李青和却憨笑着说:“刚才,地区的一个亲戚刚给我打的电话”。
“噢!”邱作鹏小声说:“你这亲戚该不是组织部的密探吧?”
“邱书记,您就别那我开涮了”。
看着李青和窘迫的样子,邱作鹏否定了他曾偷听的想法,而想起了他在席间要了组织部长的手机出去打了那么长时间的电话,回来后又莫各其妙地喝了那么多酒。想到此,邱作林坐下说道:“青和呀,有啥想法和我谈谈”。
“说心里话,我不想离开这里,如果能把王树森调走,我推荐巫保义同志作县长,组织上如果信任,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决不会给您丢脸的”。
“还有?”邱书记在认真地听着。
“其实我和树森同志,我认为属于个性问题,我们俩个都要强,也都是为了工作。所以我认为树森同志虽然有时和我打别扭,但也是为了工作,不属于本质的东西,组织上要考虑到这一点。俗话说‘一个槽上拴不住俩叫驴’,保义同志就不一样,他性格内向,工作塌实,如果我们两个搭帮,肯定能配合好”。
“看来人不到关键时候是冷静不下来的,你今天对树森同志的看法很客观。这样吧,这两天找机会再和赵书记谈谈你的想法”。
邱书记说着站了起来在地上踱着步子。
“行,我明天就去找赵书记。”李清和说着也站了起来,他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邱书记等于是答应了,自己该离开了。
“青和呀,说心里话,在我没来之前对你是有点看法,可是来了之后我改变了。对你的工作我个人是肯定的。你放心,我会把真实情况好好给赵书记汇报的。之于工作吗,我的看法还是安下心来,相信组织。都是革命工作吗!啊?!”
“邱书记,我听您的”。
李青和说着向门口走了两步。邱书记用手轻轻拍在他的肩上说:“有些小道消息不要去管它,啊?!”
“嗯!”李青和像小孩子似地答应着退了出来。邱书记把他送至门口,才回转身来进入卧室。
李青和离开邱书记的房间,又拐进了李月先的经理办公室。他正在打电脑,谁知走近一看,吓了一跳,原来电脑上显示的是邱书记房间里的情况,他已脱了衣服,正准备洗澡间,“月先,你?”
“哎呀,你吓死我了!”
李青和赶紧随身把门带上:
“你怎么敢这样?”
“别嚷嚷”。
李月先说着,给李清和递过去一支烟。
“只有两个房间里有,都在我这里,没有人知道的”。
李青和忽然想起自己曾和月先的老婆在这其中的一个房间里做过爱,心中便蹦蹦地直跳,可李月先像没事一般。
“你放心吧李书记,我都安排好啦”。
说话间,屏幕上,一个女孩子来出现邱书记的卧室里。
两个人都屏住了呼吸。
自从要当县长的打击袭来之后,巫保义心中着实有些害怕:当厂长的时候由岳父给自己撑着。几个月的副县长,岳父虽然不敢再指手划脚,但自己坐的是冷板凳,上边有书记县长,下面有局长们,他只是个中间的脚程,干好干坏显不出什么?如今要把县长的位置放在肩上,巫保义真的有些害怕了。但这几天岳父对他也另眼相看,使巫保义渐渐觉得也许自己就是一个县长的材料,有什么怕的?还不是自己说啥就是啥?再说上面还有个书记(谁当书记他才不管呢)他只是想:王树森县长在地区有一套房子,八成还养了个小老婆。自己要是当上县长,就也到地区弄套房子,然后把小娜弄到那里,省得再担心二哥这个老流氓。想着,那一点怕劲便烟消云散了。
这几天除了工作就是回家,巫保义忙的可谓团团转。他希望岳父再给他一些指教,可岳父也变得客气起来,这不免使巫保义觉得有些茫然和失望。看来只有自己努力了。在这种居高的空虚中巫保义忽然觉得一种落寞,一种惆怅。这令他突然想起了小娜:已有好多天没有她的消息了。二哥会不会?巫保义想回去看一看,可又一想,前几天,自己一连回家了三趟,况且都是晚上,岳父会不会怀凝什么?心里想着,便觉得背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早已过了下班时间了,巫保义今天所要办的事情也已办完。
司机小刘进来给茶杯添了水,然后等着送他回家,可他仍然坐着若有所思。好长时间,小刘在沙发上坐得有点窘迫了,巫保义依然傻傻地呆坐在那里,最后小刘只得怯怯地说:“巫县长,还有事吗?”
“啊,没有了。”巫保义在思绪中惊醒,这才说:“我们回家吧。”可是刚出办公室的门巫保义就又拐了回来:
“小刘,你先回去吧,我再待会”。
小刘莫名其妙地走了。
巫保义一个人又呆坐在了办公桌前,当他感到有些饿时,天已黑了下来。这时他忽然想起“时美饭店”里那个矮矮的个了、肉肉腰身的红红姑娘。
巫保义已经有好多天没有感受女人了,难怪他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惆怅。而红红那肉肉的圆乎乎的小细腰越发诱人地在他的眼前。于是他拔通了那个电话:
“我找红红小姐”。
“红红,电话。”话机里传来对方的喊叫声,不一会儿便有一个甜甜的声音。
“谁呀?”
“红红,是我”。
“你是谁呀?”
“怎么,你听不出我的声音?”
“噢,是巫县长啊?”
“什么县长,你别这样叫好不好?”
“那叫你什么?”
“叫什么也别叫县长”。
“那我就叫你大哥吧!”
“哎,这就对啦”。
“大哥你有啥事?”
“我马上去接你,好不好?”
“那好,我在门口等你”。
电话挂断后,巫保义便匆匆忙忙拿了钥匙开车出去了。
早在巫保义当厂长时就学会了开车,只是一般情况下他很少自己开,除了出去会女人。如今他是副县长,更少自己开车了,但他自己有钥匙,司机小刘也知道他会开车,所以从不把车开回家,以便县长用时自己开。
巫保义开车来到“时美饭店”门口,红红已经身挎一个小提包站在了那里。车停稳后红红就钻了进来。
巫保义一加油门车就飞出好远。红红扭过脸笑笑说:
“巫县长,你真行!”
“怎么又叫县长,不是说好叫大哥吗?”
巫保义笑着,已放慢了车速。
“你就是县长吗!”
“什么县长?县长算狗屁!”
两个人说着话,车子已驶到了城外。
“你要往那里去?”
“心里闷的慌,我们到野外转转吧?”
巫保义说着把头扭向红红,轻轻笑了笑。
汽车在深秋的原野里驶着。
一些玉米地里的庄稼已经收割完毕,田野便忽然像扒掉衣服似的露出光秃秃的皮肤。视线一下子宽广了好多,还没有收割的玉米仍然垂首站立着,无精打彩的。巫保义的车子以缓慢的速度行驶着。因为他的右手不时地腾出来去握红红的左手。两个人边*边开车。忽然,马路边的饭店门口的招手女郎向他们拼命的招手,他才感到肚子有些饿了。
“我们吃点东西吧?”
“在这种地方你也吃饭?”红红小有惊讶地问。
“这不也是饭店呀?”
“哎呀!别吃了,这些地方不卫生。你要是进去,那些脏兮兮的女孩就不让你出来了。完了,她们还要狠狠地敲你一下,你要是不给钱,他们甚至会揍你一顿的”。
“她敢!”
“当然,你是县长,也许她们不会敲你”。
巫保义听着笑笑说:“那就听你的,不吃啦”。
说着,红红从小提兜里掏出一个苹果,递给了巫保义。巫保义接过来笑着说:“还是红红好,会疼人。”说着,边开车边吃起了苹果。
车灯掏着秋夜的黑暗行驶着。
一个多小时左右,车子停住了。两个人从车上走了下来,站在了秋夜里。
这是一个丘岭山路的拐弯处。站在小山包的顶上向北面一看,便是起伏的秋天的原野,向南则是向远方延伸的连绵的小山丘。天上的星星密密的,是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但视线也望不了多远。巫保义把红红拦在怀里小声说:
“这儿怎么样?”
“风景不错,只是天黑了”。
“黑了好哇!白天我敢搂你吗?”
两个人说着话,偎得更近了。
这地方巫保义不是第一次来。
这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地方:小小的山包长着一些刚种上的低的小树,给人一种静幽的感觉。前后左右都没有村庄,只是一片一片的庄稼地。巫保义知道这地方,再往北一、二里地就是十几年前他们生产队的地界,二十多年前他曾在那里干过活儿。而他发现这里是他在几年前当副厂长时把一个姑娘带到这里幽会。从此他就记住了这里。后来他才知道这地方竟与自己生产队的地离得那么近。翻过这座小山就是另一个县的地盘了,而这地方最大的特点就是它的清静:两座相邻的小山包就像公园里的假山一样屹立在那里,一条乡间公路拐进两山之间,伸向了另一个县的境内。如果是傍晚,可以看到远处的村庄升起的炊烟。而现在却是明灭的灯火。也许是为了寻找几十年前他潜藏在玉米地里企图伏击过路女子的感觉(当然他没有得呈)。或者更久远一些(巫保义又不可能知道)我们的祖先就曾有过野合的经历,或者借用现在时毛的话说叫回归自然吧!巫保义带女孩子来这里就是为了做那种事。不知是处于什么动机,当他心烦意乱或被喜悦袭击的时候,他都会有此举动。当然,现代交通工具给了他便利的条件——开车个把小时慢悠悠的就到了。如果加快一点速度也就几十分钟,而野合给予他的*和情趣却是他能够好几天都处在兴奋之中。此刻他就正和红红相拥在一起,感受着自然界给予他们的两性野合前温馨的感觉。
“巫大哥,我们回去吧!这地方太清静,我有点怕”。
“怕什么?就我们俩人,多美呀!”
巫保义说着,把红红压在他的胸前,然后便用一只手去解他的上衣……
也许是太激动了,以至一群人走到他们面前他们都没有感觉到,直到几束手电灯的光照在他的身上,他们才猛一激灵,赶紧去拿衣服,但几个人飞快地把他们围在了核心……
这一群人是山那边青丰县的。一个年轻人回村时看见这里像是一辆汽车,他以为是从山上翻进沟里的,就约了几个人想到这里看看。当他们找到汽车时,却原来发现一男一女在上干这种事。
一群人议论着:这些人肯定是城里的大老板,听说他们很有钱,一天换一个女人,于是就把他俩押到了村里的治安室审问。
巫保义知道事情坏了,当他们问他是不是城里的大老板时,巫保义顺势说“是!”他不敢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只求给他们交些罚款快点走人,可谁知偏偏今天身上带钱少,红红当然不会带钱。
这里是双河县和清丰县两县交界的地方,离县城有八、九十公里。巫保义想早些脱身,可就是走不了。
一个像是村里治安员的小伙子不厌其繁的审问他们,要他们交待干那事时的感觉,美不美?一群小伙子在一傍哄笑。幸亏乡村的夜晚,治安室里的灯也异常昏暗,要不然巫保义真的无地自容了。一直折腾到十一点多钟,大概是这一群小伙子瞌睡了,才让他俩写了一个通奸的证明,然后提出要交伍千元的罚款。巫保义正觉得松一口气去掏钱时,心里猛然一凉,自己没带那么多钱,浑身上下摸遍也只有千把块钱。巫保义说明天送钱,可农村人认死理儿,怎么会相信他?最后无奈,他只得走最下策,以红红和小汽车作抵押,换回山里人一辆破自行车骑着回老家取钱。巫保义记起,从这里的小路回老家大概得十几里地,骑车半个多小时就可以到家:父亲肯定已经回来了,或者先向六弟借些钱,赶快把红红和汽车输回来。
自从进城已十多年没走过这条路了。巫保义一个人顾不得想那么多,只是逃难似地分辩着脚下朦胧的路径,不小心又把车子骑到了路边的沟壑里,弄得浑身是土,脚也发疼,可想想红红在焦急地等他,又想起山村的那一群十七、八岁的小伙子嘻笑的表情,他什么也顾不得,只是使劲骑着自行车赶路。等巫保义赶到村子里时已经十二点多了。
巫保义把自行车放在门口,然后拍拍身上的土,又整整衣服,这才悄悄地开开门走向父亲住的大屋。让他失望的是大屋的门紧锁着。他回转身,想去叫小霞,可小霞的屋亦然是锁着。再向北看小娜住的房间,门开着,他推门进去拉亮电灯,除了一张空空的床,什么也没有。
巫保义的心开始蹦蹦地急跳起来,愈来愈快。到底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巫保义顾不得拉灭电灯,疯也是地去看五狗住的临街大屋,门亦然锁着。
他的心一下子紧了起来:为什么家里空荡荡的?难道父亲?可为什么不通知自己一声?巫保义脑际闪过也许自己在山里,手机没有信号的念头,心跳愈发加快了。
巫保义仰脸看看黑巍巍的天空,星星鬼眼似地眨着。这若大的院子竟空无一人,只有他的屋子里透出昏黄的光亮,仿佛还带着一股阴气。他忽然觉得有些害怕,便忽地冲向门口。他的心里慌乱起来,想到小六的厂里看看,或者去找找老大和老二这两个仇人问问。可当他刚站到村子里的时候,忽然看到北地一个鬼似的人影向他走来,仿佛还有一种呢哝的声音飘过来。
当巫保义确定这是一个真实的人时,那人已踉跄到他的面前,嘴里呢哝着: “哈哈哈……我……要你……死,就……是……要你……死……,要你……断子……断……孙……,断……老……婆……,哈哈……
黑夜里,这声音像粘了泥巴似地向巫保义的耳边打过来,他分辨出这是栓柱娘的声音,就想走过去问问:自己家里怎么没人:
“狗蛋婶子,狗蛋婶子——”
栓柱娘好像只是向巫保义看了一下,便傍若无人地向前走去,到了自己家门口也不拐进去,只管向南边黑巍巍的夜里走去,嘴里仍然不停地呢哝着那几句话。
她是不是疯了?巫保义的脑海掠过一个可怕的念头,那声音仿佛机器的轰鸣似地塞进他的心里……
原来,巫全贵看望小七回来后的第二天,小娜突然得病。送往镇医院抢救时,医生诊断为食物中毒。虽然抢救及时保命保住了,可她肚里几个月的孩子却流了产。气昏了头的巫全贵审问五狗,他走后家里的情况。五狗说出了老二被老三捉奸的事,又问他为何带着老大的手表,五狗说是小娜送他的。巫全贵据此断定,下毒之人不是老二就是老大,尤以老大的可能性最大。于是巫全贵便在当天夜里审问老大、老二。无奈二人死不认帐,特别是老大,不仅公开和他犟嘴,还咒骂老三早就该断子绝孙了,还要什么儿子。这句话惹恼了父亲,父亲平生第一次打了他一巴掌。
巫保根已是五十多岁的人了,五十多年一直是半个家长的威严,父亲一直宠爱他、护着他。可是今天,父亲却因为奸杀了自己妻子李会明的老三的小老婆而打了自己,并且是当着自己的两个兄弟,这令巫保根心里痛苦万心,一气之下便说出了巫保义曾强暴过母亲的逆忤行经。还说:不信可以问问五狗。
五狗没有把事情说完,巫全贵已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这可急坏了一家人。大狗、二狗、五狗慌忙把父亲送往镇上的医院,医院通知,巫全贵生命垂危,正全力抢救。
儿孙们哭喊着跑向镇医院,守候在抢救室外,谁也不知道,这个硬朗的还要小妾的老头,忽然崩溃了……
几天后,地委发来明传电报:李清和仍然担任县委书记;巫保义担任副书记,代县长。原县长王树森调任地委农委副主任,兼任治沙办主任。要他们立即到地委组织部谈话。
也是这一天,巫保义的妻子籁玉珍又生下一个男孩。籁青林心里高兴的不得了:这可真是喜上添喜,可就是怎么也找不到巫保义。
也是这一天,巫全贵在府里镇医院闭上了眼睛,满堂儿孙们哭的天昏地暗。
巫保义没有就任代县长,也没有参加父亲的葬礼。
他失踪了。
有人说他无颜见人,投河自尽了。
有人说他携一漂亮女子到南方经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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