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十一章 又遇(上)
作者:安钱钱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2625

七月,夏添守孝礼满,脱下素服,压抑内心三年的某些东西随之放开。从乾清宫行礼出来,夏添微抬头深深吸了一口暑天清晨温暖而纯粹的空气,顿觉浑身轻松舒泰。方才康熙情真意切的说了一番安慰展望的话,字里行间透露着愧意和心疼。他身为偌大一个帝国的拥有和统治者,能在事隔多年后,依旧对一个普通嫔妃心怀愧疚和怀念,实属不易,夏添为含冤而去的母妃感到扬眉吐气。

太后还沉浸在五公主薨逝的悲痛中,康熙特免了夏添到宁寿宫行礼,免得更勾太后伤心,又嘱咐他到去慈宁宫看看两位太妃,她们一直记挂着这年幼失怙的孙儿。

慈宁宫本是孝庄的地盘,夏添穿越来时太皇太后已返瑶池,因太后住在宁寿宫,原本在慈宁宫举行的某些庆典活动便改在了宁寿宫进行,再者住慈宁宫的太妃们地位并不甚尊贵,不在日常行礼问安之列,是以夏添很少去那儿。

走在拐拐折折的陌生高墙巷道内,夏添的脚步少有的轻快,甚有些重获新生一般的喜悦。进入慈宁宫区,太监们正利落有序的洒扫着庭院,还记得自己刚来时最想参观的就是这里。因时间尚早,夏添估摸着太妃们刚起身,还在洗漱,遂先到慈宁花园参观。

按照封建礼仪,皇帝不能与前朝妃嫔同居东西六宫,慈宁宫便是专供过世皇帝的遗孀们居住的地方,是宫中的“寡妇院”。已故皇帝的妃嫔们只有吃斋念佛、青灯相伴的份,慈宁宫内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佛堂佛龛。

受胤禛和青颜的影响,夏添开始对佛教产生了些许兴趣,他饶有兴致的打量着殿宇神像,仿若游人一般。信步穿过郁郁葱葱的林荫道,夏添来到了花园北部的咸若馆。方要进殿,西侧一个淡蓝色的身影引起了他的注意,夏添悄无声息的走过去,但见一个十来岁的女孩坐在殿基上,右手执了碳块,正聚精会神的在画纸上细细描摹着梁上的彩绘。

女孩再次抬头观察房梁时,猛然发现身后多了个人,不觉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收起了手中的画纸。女孩的眼镜水弯弯的,透着灵性,夏添莞尔一笑问道:“你喜欢画画?”女孩起身问安,却不答他的话。瞧她的年龄,并非先朝宫眷,装扮又不是宫女,夏添好奇道:“你是慈宁宫的人?”

“回阿哥的话,奴婢是新入宫的秀女,奉太后慈谕,来陪端顺太妃的。”

夏添调侃道:“呵,太妃才起身,你却在这儿偷闲,今日不当值么?”

女孩似乎被说中了秘密,脸上一红,大眼睛闪烁几下,半垂下头嚅嗫道:“太妃正在殿内礼佛呢。”

咸若馆外没什么人伺候着,夏添还真未料到太妃居然在里面,想到方才自个儿说话声气大了些,不由得吁了嘴直点头。女孩瞧着他那略显夸张的表情,禁不住扑哧一声轻笑出来。因夏添这不速之客的到来,女孩也不好继续作画,两人便安静的站在檐下候着太妃。

太阳挂到了树梢上,气温也随之升起来。北京的夏季本就燥热,紫禁城被高墙大院重重围住,又增了些闷。太妃礼佛久久不出来,殿外两人被蒸得全身渗出一层汗珠,偶尔眼神不期而遇,便相视似尴尬似问候的一笑。好在满园景色宜人,倒也不觉无聊难耐。

夏添因行礼,穿得层层叠叠,严丝合缝,细密的汗雾渐渐汇成汗珠子,顺着额头滚落下来,想用帕子擦拭,摸了摸才发现忘了带,女孩见状将自己帕子递过去,二人又是相视一笑。待将额头擦清爽了,夏添不好将沾了汗的手帕子还给人家,攒在手中或扔掉更不合适,遂压低了声道:“等洗干净了再拿来还你。”

女孩轻声回道:“阿哥不必在意。”说着又将手中的画纸递给夏添道:“您扇扇。”

夏添道了谢接过来,刚捏起要扇,想到这是人家的画稿,弄皱弄折了不好,遂又递回给她。女孩灿烂一笑道:“您不必在意,我就随便画着玩儿的,不打紧,我自个儿也想扇来着。”说着便自己抬起画纸扇了几下,又递给夏添。夏添再推脱,用了手劲扇着,以便让女孩也得些凉快。

既打开了话匣,两人便闲聊起来。女孩开朗风趣,说的话也有些见识,当得知眼前之人是皇十三子时,禁不住露出几分欣喜问道:“阿哥您现在还时常顶着大太阳去测东西么?”夏添不明就里的楞了一愣,女孩继续道:“我还记得阿哥您教我看的简平仪呢,可惜那以后再没寻着机会多学些。”这么一说,夏添隐约想起几年前在禛贝勒府教过一个小姑娘看恒星盘,不由在心中感叹一句“当日的丫头片子,一转眼都长这么大了。”嘴上却赞道:“当日不知你阿玛是经筵讲官,家学渊博,难怪你知道赤道。”

“十三阿哥您过奖了,那次遇着您的时候,阿玛还没当上经筵讲官呢。”夏添示意性的笑笑,没再搭话。女孩伸头到檐外瞧了瞧日头,提议道:“阿哥您难得来慈宁宫一次,奴婢带您逛逛。”

夏添很有些心动,但考虑到慈宁宫是寡妇们住的地方,自己已是有家室的人,恐怕不妥。女孩瞧出他的迟疑,解释道:“这个时点娘娘都在大佛堂听讲经,园子里遇不着的,阿哥您放心便是。”说完一纵身跳到了台子底下,回身笑盈盈的瞧着夏添。夏添问道:“要是太妃念完经出来,你又不在……”

“不打紧,太妃娘娘要到用午膳的时候才会出来呢,而且娘娘也不是离了我不可。十三阿哥这边来,我带您去看看咸安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