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可儿带了些牛肉,但见唐善有了香喷喷的烤野兔,便把牛肉留在了马上,跳在草地上,咯咯笑道:“你刚刚在对谁说话,天狼吗?”
唐善把烤熟的野兔递给她,叹声道:“你以为我这个残废还能抓到野兔?”
依可儿接过野兔,咬下一条兔肉,一边咀嚼着,一边说道:“让我看看,你的天狼什么时候变成了猎狗,还可以给他的主人抓兔子。”
天狼颠颠儿的跑来,直着眼睛盯着依可儿手里的野兔,来回转着脑袋,“呜呜”低吼,像是在告诉她,手里拿的是唐善的野兔。
依可儿对着它比划了一下,笑道:“不要不高兴,这是你的主人送给我的。”
唐善挥起手掌,气道:“没出息的东西,一只兔子,值得你呜呜乱叫吗?”说话间,手掌已经拍落。天狼“嗷”的一声跳开了。很快,它在不远处逮到了一只野兔,可随口就吞下了肚。
依可儿忍不住发笑,“噗……”的一声,就连嘴里的兔肉也喷了出来。
天狼愣了愣,似乎想吐,但很快便知道野兔已经被它吃下,想吐也吐不出,所以便再去找。没过多久,它又逮到一只。这回总算有记性,叼在嘴里,跑过来丢给了唐善。又对依可儿低吼了几声,像是在告诉她,这是留给唐善的。随即跑去河边,把羊群赶去远处吃草。
依可儿掩着嘴笑了好一会儿,撕下一条兔腿,递给唐善。唐善刚要接,她忽然把兔腿塞进了唐善的嘴里,然后把野兔放在唐善手中,笑着嘀咕道:“我替你收拾吧!真不知道你一个人是怎么弄的!”随手抓起地上的短刀,提着野兔,轻盈的跃上马背,去了河边。
唐善看着马背上的倩影,心底泛起一阵涟漪,但仅是刹那,他的脸上便泛起了淡淡的忧伤。如果时光可以倒退,他还是那个初入江湖的少年,他的心底一定会产生龌龊的想法。可是现在,不知因为什么,每当看到依可儿阳光般的微笑,他的心底就像清澈的河水,不会带有任何杂念。
依可儿很快便返了回来,翻身下马,把收拾干净的野兔串起,放在火上烧烤起来。“这把刀很漂亮,像是属于哪位姑娘?”她把短刀翻转在手中,有意无意的说着。
“霞儿……”唐善把嘴里的兔腿三两口吞下,呜噜着道:“我最好的朋友!”
“我还以为是你妻子的。”依可儿看了唐善一眼,扑的一笑。
“为了救我,她让人在我这里插了一刀……就是你手里拿的短刀!”唐善用烤熟的野兔点着自己的胸口。
“所以你才会跑到草原来?”
“在中原闯了祸,不跑来草原,只有死路一条。”
“你还会回去吗?”依可儿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迎着唐善的目光看去。
唐善忽然觉得她的目光火辣辣的,烫得他心底一颤,情不自禁的回道:“不了,不回去!”他猛然想起霞儿,神情变得忧伤,喃喃道:“我答应过霞儿,再也不回中原!”
依可儿默默的烤着野兔,直至烤熟,唐善依然痴痴的望着远方,不知在想些什么。“给!”依可儿抢去了他手里那只微凉的烤兔,把自己新烤熟的野兔递给他。
唐善一醒,接在手中,撕咬下一大块兔肉,大口大口的咀嚼起来。
太阳西斜,有云,火烧一般。
野兔早就变成了一堆碎骨,散落在草地中。
依可儿不知不觉坐在了唐善身旁,像是因为天边的美景而陶醉,慢慢的侧着头,依偎在他的肩膀上。
“该回去了!”唐善扶正她的身子,站起身,对天狼喊道:“走了,我们回家!”
依可儿瞬时一愣,瞪了唐善一眼,气呼呼的跳上马背,举起马鞭,作势抽来,却狠狠的抽在马屁股上。一声嘶鸣,马儿受痛,飞驰而去。
唐善觉得脸颊火辣辣的疼,好像她的马鞭已然落下。
夜!夜夜难眠!
依可儿嗔怒的俏丽模样始终环绕在脑海,挥之不去。唐善也是血性男儿,如何可以入眠。所以他便开始练功,日日用熔岩般的炽热真气去消融丹田上的冰壳。一晃便是深秋,冰壳坚固如初,没有丝毫松懈。但唐善的肌肉筋骨却逐渐变得结实。草原上风吹日晒,昔日里白皮嫩面的小伙子,如今已经变成了一个皮肤黝黑,满脸泛着铜光的壮汉。
天狼又长高了许多,看起来油光铮亮,膘肥体壮。也亏了有它,周围百里不见一头猛兽,这里俨然成为了它的领地,成群的牛羊竟然没有一头遭受过猛兽的袭击。
族里以及每户族人家里的牛羊几乎都翻了一倍,可属于唐善的一百多只羊却依旧如前。这倒不是他不懂得放牧,而是新羊换老羊,老羊都变成了天狼的点心。
草原人家逐水而居,黑森林周边的水草极为丰美,只是围着它转了小半圈,便已经足够放牧所需。
青狼骑士每隔一个月便会来到,将库勒和小伙子们猎到的野兽皮毛带走,换回骆驼和马匹。唐善虽然每次都能见到他们,但从来不同他们搭讪。
半年有余,依可儿再没有同唐善单独相处。唐善坐在山坡上,总会想起她微微侧头,轻轻依偎在自己肩头的情景。每每到了这个时候,他就会咧开大嘴傻笑。
现在他就在笑,刚刚咧开大嘴,就看到了依可儿。
他眨了眨眼睛,马上的姑娘的确是依可儿,而且还牵了一匹马来。
依可儿的神色有些焦虑,打马奔来,解下拴在马鞍上的缰绳,丢给唐善,不安的说道:“库勒他们前天就该回来,可现在还没有消息。陪我去迎一迎,看看能不能找到他们。”
“天狼,看住羊群,不许偷吃,自己抓兔子!”唐善嘱咐了一句,翻身上马,跟着依可儿疾驰而去。
库勒发现了一群野驴,十日前便带着小伙子们出去狩猎,说是一定会满载而归。可他们没有按时返回,也没有派人回来送信。这样的事,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
依可儿显得心神不宁,时不时抬头看天,希望可以看到库勒他们的猎鹰。唐善只有好生劝慰,令她安心。按照推断,库勒不会远离达尔扈特人的领地,草原各部又不会擅入黑森林,他们应该没有什么危险。但依可儿就是怕库勒他们只顾追赶野驴,忘记了达尔扈特人的疆界。万一闯入达尔扈特人驻帐的禁区,或是跑出去碰上了博合林的兵马,那他们可就危险了。
黄昏时分,二人已经沿着黑森林奔出两三百里,不得不停下来休息。
依可儿把马拴在树上,找了块平坦的草地,坐了下来。唐善喝了两口水,把水囊递给她,说道:“再有一个时辰,天就会黑下来,我们得找个地方过夜。”依可儿喝了几口水,把水囊递还给他,回头看了看黑洞洞的森林,再又转回来看向前方的草地,指着一个六七尺高的土包,说道:“砍些树枝,在那下面生堆火,对付一夜吧!”说着,她抽出腰刀,站起身,便要就近砍些树枝。唐善刚刚接过水囊,挨着她坐下,却见她起身,劝道:“骑马走了一天,先……”他突然收声,因为有一股腥风从身后扑来。再看依可儿,不知见到了什么东西,竟似吓傻了,一脸惊色,呆在当地。
“嗷……”唐善身后传来一声瘆人的咆哮。一只色彩斑斓的猛虎从林中跃出,直奔依可儿扑去。唐善看到这只老虎时,它的前爪几乎搭到了依可儿的肩膀。依可儿傻傻的拎着刀站在那儿,动也不动。唐善也不知道自己从哪里冒出一股气力,径自扑上,抢在猛虎之前,将依可儿搂在了怀里。
两只巨大的虎爪,携带着千斤之力,轰然抓在唐善的背脊上,顿时将他扑倒在地。
按照常理,老虎的利爪应该将唐善的背脊洞开。唐善心中也是这般想法,暗道:“这下又算是英雄救美了!美人救不救得了还不一定,英雄先死了!”可奇怪的是,他只听到棉袍撕裂的声音,而且感觉到两只利爪根本不能刺入他的皮肉,仅仅沿着他的背脊滑到了后腰。
唐善不及多想,当即收紧双臂,绷直双腿,将依可儿死死的护在身下。
老虎也是一愣,双爪搭在唐善的两肩,张开血盆大口,对着他的脖颈咬下。
四颗两寸长、手指粗细的犬齿,“咯嘣咯嘣”作响,咬在了唐善脖颈两侧。
唐善心道:“你个虎逼,非要咬掉小爷的脑袋,让小爷死的这么难看。小爷要是还有内力,看不蹦碎你小子的门牙!”
老虎的门牙没有蹦碎,唐善的脖颈也没有被咬断,甚至连疼痛的感觉都没有,倒是丹田里发出一声轰响。罩在丹田外的冰壳,不知有多少个日夜,无论唐善如何努力运功也无法将它打破,此时竟然在老虎的一扑一咬间发生了松动。
“呀呀呀呀……”唐善心底狂叫不已,“还有这么破冰的?原来需要外力相助!”
老虎一扑一咬不见功效,立即发威,巨爪接连拍落,血口不断撕咬,愈来愈猛烈。唐善只是拼命遮挡住依可儿,怕她被老虎所伤。自己却是乐在其中,体内的“冰壳”也震动得越来越厉害。
“刀……刀……刀……”依可儿颤声说道:“给你刀。”
“要刀有什么用?”唐善脸贴着脸,嘴对着嘴,教训道:“是你打得过它,还是我打得过它?”
“可你会死的!”依可儿失声哭泣起来。
“死不了!”唐善用脸颊擦去她的泪水,安慰道:“我练过金钟罩铁布衫,刀枪不入。”
“骗人!”依可儿啜泣着道:“你要是刀枪不入,身上那几十支箭是哪里来的?”她被唐善紧紧搂在怀里,贴着草地,被猛虎四下甩动,不知唐善已经伤成了什么模样,可见唐善还在安慰自己,哪里还忍得住,死死闭上双眼,放声哭嚎起来。
老虎的威力发挥到极致,身长一丈的它居然跃起两丈多高,仰仗着七八百斤的庞大身躯,猝然扑落。唐善事先已经瞥到了它这一击,只要向旁里一滚身,便可避开。可他正对这样的猛击求之不得,哪怕别人跑过来救他,他也绝不会离开。他把嘴唇凑到依可儿的耳垂边,轻声说道:“再等等,一会儿送你张虎皮。”
轰……数千斤的冲击力撞在了唐善的身上,封闭丹田的冰壳顿时破碎,困在其内的真气霎时冲出……结果令唐善哭笑不得,丹田内犹如岩浆般炽热的真气,夹杂着寒冰一般的碎屑,将他浑身的经脉全部封闭了起来。
老虎已经累得筋疲力尽,爬在一边,“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唐善咧开嘴,想要哭嚎。依可儿察觉到情况有变,恰巧在此时睁开了双眼,将他这副带死不活的模样看在了眼里。
依可儿怔怔的看着他,忽然露出一副肝肠寸断的痛楚模样,声嘶力竭的嚎叫一声,挣扎着脱离他的搂抱,抓起地上的马刀,奔着老虎冲了上去。
唐善终于看到了女人发威动怒气愤至极的可怕,依可儿几乎是一手抓住虎头,一手对其胸口出刀。那只老虎要是还有些力气,一个前扑就能把她搞定。可惜这只老虎连嚎叫的力气都没有,眼睁睁的看着马刀刺入它的胸膛,立时气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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