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淮扬
明军兵出万安,顺着赣江疾驰南下。
只花了两天时间,便抵达赣州府。
赣州府,同样是一座建在赣江流域的城池。并且,还是位于三江交汇处。
可以说,整个江西各州府城,几乎都是依着鄱阳湖及五大江建的。
唯九江、南安例外,前者是长江重镇,后者则背靠梅岭三关,属关口府城。
赣州府城下,李勇想打仗的心思终究还是落了空。
看到明军那标志性的全红军服,而且还是从赣江上来的。
早就苦等王师日久的赣州府官吏,当即毫不犹豫开城献降。对于李登科出兵前要他们守好赣州,等他回军的话早就抛至脑后。
不,也不能说是抛至脑后。
毕竟来的本就是大明王师,他们不过就是投降的时候没带着他李登科一起而已。
南赣重镇赣州府就这么被明军不费吹灰之力拿下。
黄殿先是以第四军军长的身份,亲自接见并安抚了一番赣州府大小官吏。随即便是抓紧写了封紧急军报递送南京,请求援兵。
只有李勇不太高兴,因为又没仗可打了。
南赣民乱仍在持续,但黄殿却抽不出兵马,只能固守府城。
南赣总兵李登科这时还不知道,自己的老家已经被那帮子文官给献出去了。
……
与南赣、淮南两地不同,镇江府的第七军几乎已经不能用顺利来形容了。
先前北边的清军未尽全功,致使八卦教残部四处流窜。
一部深入山东,还有一部则南下淮扬。
除了淮安、扬州等大城因为不好打,未遭破坏以外,整个淮扬一带几乎都被这八卦教,还有追剿的清军祸害的够呛。
匪过如梳,兵过如篦。
单单一个就已经很要老百姓的命了,现在两个一起来。
八卦教劫掠一轮,官兵再劫掠一轮。
整个淮扬都被打烂了。
明军第七军与其说是来攻打淮扬,倒不如说是来收拾残局的。
这不,第七军军长于可成才刚带着第七军过江,扬州城里的那些盐商巨贾们便开城献降了。
不仅如此,这些扬州盐商还紧接着就给于可成的第七军捐输了大笔钱粮军资,直接就给明军展示了一波他们雄厚的财力。
扬州盐商确实并非浪得虚名。
其实,这些扬州盐商之所以投降的如此麻利。
除了看明军势大以外,也在于这些扬州盐商说是扬州盐商,实则全都是徽商。
不光是清朝的扬州盐商都是徽商,乃至前明,几乎也没几个是正儿八经的扬州本地人。
明清时期,国家盐法实行引岸制度。盐商运销食盐,必须向盐运使衙门交纳盐课银,领取盐引(运销食盐的凭证)。
然后才可以到指定的产盐地区向灶户买盐,并贩往指定的行盐地区销售。
但领取盐引需有引窝(也叫窝根、根窝),即运销食盐特权的凭据。
盐商为了得到这种特权,就要向对应官府认窝。认窝时,还要交纳巨额银两。
如此,握有引窝的盐商就有了世袭的运销食盐特权。
大多时期的盐商,臂如扬州盐商,指的就是这种引岸盐商。
而还有一种盐商群体,则不属于引岸销售,而是充当食盐生产角色,又叫场商。
臂如自贡盐商。
最开始的扬州盐业基本都是西(陕西)商和晋商的天下。到了明清交替,徽商大举进军扬州,成功将另外两大盐商挤出市场。
西商退至川中盐业,自贡盐商就是他们了,而晋商则彻底退出盐商舞台。
本质都是徽商的扬州盐商,连老家都被明军抄了。
那在扬州继续坚守还有屁用,自然是麻利投降了。
而且,这些扬州盐商也并非白白归顺,前面的军姿捐输既是投名状,也是在向明军展现实力。
扬州盐商之所以能成为天下巨富,靠的就俩字,垄断!
举个例子,从乾隆晚期到道光初年,后世闻名的广东十三行捐输朝廷近四百万两白银,而同时期的扬州盐商则捐输朝廷三千六百万两银子。
虽然这时候的十三行还处于上升阶段,但也能侧面看得出来扬州盐商是何等的巨富。
乾隆甚至都说,广州之富不及扬州。
即便是十三行的巅峰期,也只是比扬州盐商巅峰期要稍微强点。
这些扬州盐商归顺明军的要求唯一条,便是维持现状。
从盐业垄断,到科举名额……
而作为回报,他们则每年都可以为大明朝廷持续捐输起码百万两的军费。
这是个极为诱人的条件,诱人到于可成都没有权力答应。
只得赶忙写封奏报,以加急奏报南京,剩下的还是由陛下和那些朝堂大佬们来定夺吧!
于可成这边得到了扬州盐商的资助,军粮已然不缺。
而通过侦骑不断探查,于可成也知道了淮扬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于是乎,于可成仅在扬州府留下五千兵马驻扎。自己则亲率两万五千主力部队,沿着运河疾驰北上。
……
两日后,高邮州。
明军兵临城下。
“这怎么可能?”
因着追剿八卦教驻兵于此的漕运总督张大有都惊呆了:“伪明反贼怎会至此,莫不是扬州已失?可扬州大城就算死守也能守个好几天,又怎会如此毫无征兆就丢了?”
张大有话音刚落,就有一个参将开口:“大人,现在不是思考扬州是否真的失陷的问题。伪明大军已兵临城下,还请大人早做决断啊!”
张大有知道这家伙是啥意思,无非就是反贼已经打来了,要是再不跑可就跑不了了。
可是还没打就走,他实在不甘心啊!
他手里也有近两万大军,与城外伪明反贼数量相等,再加上又是守城方,怎么都能打上一打吧?
张大有沉吟片刻,说道:“高邮位居运河之中,一旦丢失,后果不堪设想。传我命令,全军坚守此城,绝不可放一个反贼过了高邮。”
那个参将听罢,脸色大惊,连忙劝道:“大人不可啊!我军兵马不过两万,而今扬州既失,这高邮是万万守不住的。倒不如退往淮安,倚靠淮水,进可攻,退可走。”
另一将官听罢,也跟着附和:“是啊大人,高邮不过一介散州,丢了便丢了。但若淮安也丢了,那整个淮扬大局便彻底无可挽回了。”
“还请大人为国家计,顾全大局!”
“还请大人能够顾全大局……”
众将七嘴八舌的劝说,愣是无一人执行张大有的军令。
张大有见此,顿觉心中气极,却又无可奈何。
沉默半晌,才叹了口气说道:“好,既如此,那便依诸君之意,今夜子时我军便撤离高邮,退守淮安。”
“大人英明!”
众将齐声高呼。
张大有听罢,不由心中更加烦闷。
本以为被任命为新任漕运总督,能为君分忧,有所作为。
但这麾下的漕军,却是根本不听他这个总督的。
只从称呼就能看出,这帐中的武将,愣是没有叫过他一次大帅,所称一直都是大人。
虽都是正确的称呼,但这意思可谓天差地别。
下克上,不外如是。
从高邮到淮安,水路还未切断,这是明军围三缺一专门留的退路。
虽是被迫决定要弃城,但张大有却也不打算就这么把高邮州城完整的留给明军。
当日,得到命令的清军开始强征全城百姓富户的粮食骡马,带不走直接的就地宰杀。
而且,张大有还下令大军征完就纵火,便是烧了高邮也不可便宜了反贼。
然而,想是这么想,但往往计划赶不上变化,强征迅速演变成大规模的劫掠。
这很正常,士卒劫掠而已,可张大有却忽略了一个问题。
张大有麾下的军队除了漕军本部督标以外,还有着江北绿营部队。这些都是被他以漕运总督的权力,从江北抽调过来联兵剿匪的。
可问题在于,这些军队与他的漕标毕竟分属两个系统。
平时还好,现在可是劫掠发财,区区一个高邮城哪够所有人发财的。
最开始只是两方小兵为了钱财而发生争执,说白了就是分配不均。
渐渐的演变成了全军混战,人都有从众心理。
张大有“嫡系”的漕标,以及江北绿营就这么因为如此莫名其妙的理由,在这高邮城里先自己打起来了。
城中的乱象很快为城外明军发觉。
“将军,会不会有诈?”于可成的副将说道。
于可成不屑一笑:“呵,他们若真敢耍诈,那我还当真要佩服他们。”
“将军的意思是?”
“传我命令,全军攻城。”
此时天色未暗,明军连火把都不用,前锋部队推着折叠桥便开始在护城河上架设浮桥,过程没有遭受任何阻击。
浮桥很快便架好,明军先登营踩着浮桥迅速杀过护城河,然后开始攀登城墙。
短短半刻钟时间,先登营就将城门打开,整个过程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直到这时,城内清军才惊觉,高邮城竟在他们因劫掠而内斗时被反贼破城了。
清军猝不及防,完全来不及聚兵,顷刻间就被军容肃整的明军杀得兵败如山倒。
张大有自觉无力回天,勉强聚集了千余兵马(有漕标,也有江北绿营)后,便随即往城外突围。
到了这时,张大有乃至其麾下部将都不再考虑要不要退守淮安了。
因为就这么点兵力,他们连淮安都守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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