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萧缠不在家,今日也不该东院这边做饭,佟穗还是很空的。

看书的时候,佟穗不知怎么又想到了被萧绩戴在腰间的那只丑香包。

萧家这几个兄弟,少年时应该穿过很多好衣裳,打仗回来后条件变了,自打佟穗嫁过来,看他们穿的也都是普通的粗布衣,遇到农忙或是要进山打猎了,他们还专挑最旧的穿。

萧绩那件废了的,便是他先穿着种地后又穿着去打山匪,被砍了好几刀,节省如佟穗也放弃了修补,洗干净后璋在那里等着日后裁成抹布用。这样的旧料子灰颜色

出来的香包,能好看才怪。

但也不能全赖料子丑,佟穗弓箭出挑,针线上确实不算出彩,就是普通村女能缝衣做被的水平,绣那精致的香囊手帕之类的便有些拿不出手。

休息的空隙,佟穗打开箱笼,取出三样小绣件。

一只是表妹才送的香包,一方是林凝芳送的手帕,还有柳初送的一方头巾。

上个月她过生辰前晚,老爷子特意叫煮了一顿长寿面,算是把这日子公开了,当晚佟穗跟着萧缠去了囚龙岭,回来后因为各种事早把生辰甩到了脑后,直到家里人不再团为萧野难过了,林凝芳、柳初才分别送来这两样礼物为她庆生。

三样礼物佟穗都喜欢,她单纯比较了三女的针法。

表妹年纪小,该学针线的时候正赶上连年战乱,根本没有时间细细学,好在有天分,绣出来的花鸟活灵活现的,比佟穗强多了,只是明显不如柳初与林凝芳。后两位呢,林凝芳是大家闺秀,学女红肯定也请了正经的女先生,生在农家的柳初自然比不上她。

佟穗想,女红与画技应该也是连通的,林凝芳的画技出神入化,女红可想而知。

而林凝芳送她的这方手帕,上面绣了弯月、溪水与几篪小小的野花。

好看是好看,似乎都不能仿来给萧绩绣香包,月、溪水都有种清冷的味道,花

萧绩肯定不要。

最后佟穗还是放弃绣图案了,她从箱笼里挑了一匹青底的细布料子裁下一块儿,一针一线地在上面绣了“岁岁平安“四个小字,再把袋口一收,没比昨晚缝那个丑香囊多费什么功夫。

下午,萧缠回来了,晒了一路,路她打声招呼先去南屋冲澡。

冲洗干净,他赤着上半身来到北屋,要去衣橱里取件外衣,忽然瞥见底下多了一只青色的小香包。

萧缠捡起来看了看,再瞥向背对着他看书的姑娘:“这么好的料子,用都用了

怎么没多绣点东西7“

佟穗:“我手笨,绣丑了还不如不绣。“

萧缢:“你的手可不笨。“

佟穗:“那是你没见过精致活儿,表妹大嫂都比我强,三弟妹的更是花钱都买不到的好绣品。“

萧绩:“你这四字,同样花钱也买不到。“

佟穗翻了一页,嘀咕道:“那你刚刚还挑,我看书呢,不跟你说了“

要不是怕他戴丑的进城被人嘲笑看低,她真不会多此一举。

萧绩笑笑,没再打扰她,穿好衣裳去中院找老爷子,说起京城商旅带来的消息以及宋澜赠字。

萧穆:“宋先生是聪明人,他送你那四字是相信你也是聪明人,所以,囚龙岭的事他早就猜到了,给考四他们写祭文只是随手帮咱们一把,把戏做得更像。“

萧绩:“他对咱们确实没有恶意。“

萧穆:“那为何要点破?故作不知相安无事岂不更好。“

知道别人的秘密便要承担被灭口的风险,聪明人不会给自己找麻烦,除非…

萧绿:“宋先生说要全了与我的这段缘分,全也是尽,他应该要走了。“

堂堂进士,本就不可能真正归隐山林。

萧穆沉默许久,对着窗外道:“乱世必出豪杰,不知宋先生看中了哪一方。“

南北两地何其大,英雄人物更是不胜枚举,无凭无据的,萧缠也不知道宋澜会去投奔谁。

他只知道,在宋澜眼里,他们这些都是儿戏。

过了几日,佟贵在山里打到好东西去城里卖,返程时特意来萧家这边坐了坐。

桃花沟一切如旧,因为周元白、周献的医术,村人们对周家、佟家更敬重了。

值得一提的大消息,便是宋澜父子搬走了。

佟穗惊道:“走了7“

佟贵:“是,也没说要去哪,硬塞了二婶一笔钱,我看宋知时很不愚走,宋先生

倒是意气风发的,二婶猜他要回京城当官了。“

提到宋知时,佟穗下意识地看向窗户。

佟贵笑道:“放心,我耳朵灵着呢,二爷他们何时团来7“

佟穗:“打到好东西回来的就早些,不然得耽误到黄昏。“

佟贵:“那我不等了,回去晚了家里该担心了“

佟穗便准备送哥哥出门。

佟贵突然捏了下她的脸颊:“比上次见胖了点,人也更白了,看得出二爷把你照

顾得很好。“

佟穗:“

送走哥哥,佟穗回屋后先去了镜子前,当初出嫁时舅母送的梳如镜,照得比寻常铜镜清楚,里面的姑娘气色红润,脸上似乎真的多了一些肉

“阿满,你太瘦了,这个给你吃“

蓦地,脑海里宋知时的身影一闪而过,清俊温柔的书生,手里拿着一包从城里买的糕点。

佟穗垂下眼帘。

上次跟表妹说悄悄话时,她挑了宋知时一些毛病,的确是真心话,可再怎么说,宋知时都是她情培初开后第一个喜欢过的人。

说走就走了,这辈子都未必再能遥见。

黄昏时分,萧缠三兄弟回来了,今日他们运气不佳,只打到些大鸟野兔。

听老爷子说佟贵来过,萧缠看向站在大嫂身边的妻子。

佟穗朝他笑笑:“二哥怕家里担心,就没等你们回来。“

萧缠了然。

晚上躺到被宾里了,萧缠才有机会问佟穗兄妹俩都聊了什么。

佟穗照实说些家常,再语气随意地提起宋家父子的离开。

萧绩捏着她的手:“毕竟是认识六七年的邻居,连道别都没有,会不会想?7“

佟穗:“还好吧,我都嫁出来三个多月了,连我娘他们都不是经常见,何况邻居。“

萧缠压过来,看着她问:“这是怪我最近没陪你回娘家7“

佟穗:“没有…

萧缠:“明天陪你去,舅舅他们应该搬到隔壁院子了,你的房间空出来,咱们住一晚再回来。“

佟穗:“真不用,大热天的,别折腾了。“

萧绿:“我愿意折腾。“

就因为这场话赶话,第二天吃完早饭,萧绩真去套了骡车。

贺氏看着小两口赶车出了门,朝丈夫阴阳怪气:“刚嫁过来的小媳妇就是吃香啊,想干啡爷们都哄着陪着,像我们这种祖母辈的老黄花,男人可能连丈家的大门部忘了“

萧守义:“今天老二用了车,等他们回来了,我也陪你走一赵。“

贺氏这才满意。

佟穗那边,能回家看到亲人她还是很高兴的,如萧缠所料,舅舅一家果然也搬到了隔壁。

院子还是熟悉的院子,只少了一对儿书生父子。

这会儿佟穗也没什么复杂的情绪了,舅舅一家住得宽松舒适,还有地方专门陶晒药草,比啡都强。

翌日一早,佟穗还在被窝里,就听母亲道:“天这么阴,该不会要下大雨吧

佟穗一骨碌肥了起来,往常这个时候窗外也该一片明亮了,现在果然阴沉沉的。

她穿好衣祺,才跨进堂屋,一阵猛烈的穿堂风便刮了过来。

萧缠站在院子里,正仰头望天,一脸沉重。

夏天多雨,光雨水并不可怕,就怕大雨夹着大风,地里的苞谷秧会倒。

“你在这边住着,我先回去。“萧缠走过来跟佟穗商量。

佟穗:“一起回吧。“

自家地少,萧家那边可是一大片的苞谷地,真出事有的忙。

越迟越容易赶上下雨,夫妻俩连早饭都没吃就赶紧出发了,佟穗靠在萧缠身后,萧缠将骡车赶得飞快。

桃花沟这一带有山,走在里面还没觉得风多大,出了山路两边地势变得开阑

猛地一阵风把佟穗的裙摆完全掷飞了起来。

她不得不转过去,将脸贴着萧缠宽阔的后背。

萧缠望着东天边乌压压的一层云,笑了下,对佟穗道:“上次我进城又遥见过宋先生,他提醒我要变天了,今日这天还真的变了“

此天非彼天而已。

风大,佟穗听得不太清楚,她微微偏头看向身后的山丘,只见上面粗粗细细的林木随风而晃、枝叶狂舞。

距离灵水村还有四五里地的时候,狂风未止,瓢泼大雨终于砌了下来。

萧缠将佟穗援到怀里,撑起岳母塞给他的伞。

油纸伞可能只坚持了几个呼吸的功夫,便被风一把子揩开,伞骨都折了。

夫妻俩目瞳口呆地看着这把破伞。

佟穗先笑了出来,大雨早已将她的长发衣衫打湿,一股股雨水顺着她的额头流到下巴,乌黑的眼难以陕开,只能看出她嘴角翘着,苦中作乐地笑。

笑着笑着,她一手拍在萧缠胸口:“我说不去你非要去,现在好了吧?“

萧镉抓住她的手:“有何不好,不就是一场雨,还省着回家洗澡了“

手被困,佟穗打不了他,也没心情打了,靠到他怀里,任由清凉的雨水钻进衣领。

旁边不知是谁家的苞谷地,零散的两亩多,已经被狂风吹倒一片。

佟穗紧紧抓着萧缠背后的衣裳,脸上消着的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熬过了战乱躲过了山匪,官府赋税高咬咬牙也能忍,可好不容易摊上一个太平年,老天爷为何还要踩上一脚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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