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周三。

林漾起了个早床。

rtg对选手的作息有严格规定，早九晚十二，如果和北美或者韩国约比赛，甚至还会起得更早。

不到九点，林漾端着一杯咖啡从茶水间出来，训练室里已经陆陆续续来了人。

“队长。”陈敛舟一如既往来得最早。

身后还跟了个打着瞌睡的茶茶：“队……队长，早啊。”

“早。”林漾坐到机位前，点开练枪软件，打算热热手。

职业选手的日常训练很枯燥，如果没有训练赛，他们除了打高分排位，其余就是练习瞄准、拉枪、定位等等反复重复的基础操作。

半小时的枪练完，林漾又上游戏打了两把单排，无一例外都是轻松获胜。

一直到下午训练结束，他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腕，不禁感叹电竞行业真的是青春饭，年轻了三年的身体果然不一样。

加上上辈子的比赛经验，林漾自己都觉得他现在的实力强到有点欺负人。

虽然他以前也挺欺负人的。

下午三点，他回房间换了一套外出的衣服，迎面就碰见谢久。

后者满脸欠扁的笑容，用他特有的语调道：“漾神练完啦？还记得昨儿和小人的约定吗？”

“本来是记得的。”林漾把帽子戴好，“但你要是再说，可能就忘了。”

“……”谢久吃瘪，“哎呀，好说好说，一会的酒哥们请了还不成嘛。”

“我喝酒，你开车？”林漾好笑地看他一眼。

谢久的驾照早在去国外那几年到期忘了换新证，过期只能重新考，他懒得去，开车只能指望林漾。

“大不了找代驾呗。”到了地下车库，谢久先拉开车门坐上副驾驶，“咱们这么多兄弟都在，难道你不喝两杯？”

林漾动作一顿：“是你的兄弟。”

谢久的这些朋友，提起来林漾就没什么好脾气。

请客吃饭吹牛的时候来得比谁都快，当初发生那件事后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去帮助他。

“你不能老这样，给哥们个面子，不然说出去堂堂漾神的兄弟，一顿酒都喊不来。再说了，我马上都要回那天寒地冻鸟不拉屎的地方了——”

“谢久。”林漾忽然喊他。

“嗯？”谢久眨眨眼。

林漾把车挂到停车档，转头问：“你回北美赛区，有哪几家队伍联系你？”

谢久不知道话题怎么突然跳到这上面去，但还是老实道：“能哪几家，老东家现在签了个突破位，比我便宜又比我年轻，肯定不会再要我，我就只能去……”

“别去a9。”

谢久：“什么？”

林漾转过头，停顿了几秒：“别去a9，不管他们给你多好的条件。”

谢久本来还想嬉皮笑脸问为什么，但看见林漾的神色。

比他前几天看见过的表情都严肃。

他也沉默了片刻：“这是怎么了？a9那傻逼队伍怎么得罪我兄弟了，你说，等我回去就给他们基地扬了！”

林漾在心里叹了口气：“我没跟你开玩笑，谢久。”

如果重来一次，再见到好友那副凄惨的场面，林漾真的无法接受。

“我知道，好，不去a9，开多好的条件都不去。”谢久平日里放荡不羁，真正说起事来还是明白轻重的。

林漾见他听进心里去了，淡声补充：“签其他俱乐部的时候也多注意看看合同，看不懂就发给我。”

“然后你找rtg的法务帮我看？”谢久问。

林漾把车开出地下室，拉起遮阳板，轻飘飘瞥了他一下。

谢久：“开心一点嘛，我知道不签a9了，合同也会仔细看的，别担心，兄弟，哥们这么牛逼，不会有啥事，再说了，不是还有你吗？”

“我一电话打过去，你不得直接飞来加拿大捞我？”

林漾想了想也笑了。

也对，这辈子有他提前知道这件事，就算无法避免，也必定不可能让事情发展到那种程度。

约定吃饭的地方是个位处于市中心的高档会所，rtg的俱乐部在别墅区，跟他们隔着几乎大半个市。

林漾开到地方花了接近一个小时。

“卧槽。”谢久拿着手机在看直播，“这小孩可以啊。”

“嗯？”

“可能你天天管那个参加城市赛的小子，我手机上也给我推送城市赛。”谢久说，“我点进去看了一下，有个叫kk的，竟然还挺强，一打四都给他把对面秀死了。”

“kk？”林漾意外。

“是啊。”谢久把手机屏幕转过来，“你该不会又认识吧？”

他还真知道这个人，不过是上辈子的事。

kk是个新锐主播，天梯路人王，实力不俗，rtg当年都险些签下他。

但林漾前世知道这个人主要还是因为寒路让。

kk是寒路让的队友。

听说也是对方为数不多的好朋友。

照这样说，岂不是寒路让这次比赛会和kk碰上？

上辈子寒路让没在一年前打城市赛，更没这么早就和kk对撞，还是以对手的身份，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变故。

林漾越想越觉得这件事恐怕是他影响寒路让导致的，不等送谢久到会所门前就停下脚步：“我得走了。”

“啥？？”谢久以为自己听错了。

林漾扫一眼时间，四点，赶过去还来得及。

他拉开车门：“有点急事。”

“我靠，我们这么多兄弟都在，你就这么狠心离我们而去？不多唠唠？”谢久追过去。

然而眼前的人已经矮身钻进车里，扬长而去。

市中心体育馆。

组长办公室门口走廊。

空荡荡的走廊里站着一个少年，背了个和他身形不怎么相称的大背包。

五分钟内，至少低头反复看了不下十遍手机，又朝电梯的方向张望。

但一直没等来人。

寒路让一分钟都不想在压抑的宿舍多待，早早就出了门。

可能是上次提前出发也遇到了林漾，这次他总情不自禁又抱着这样的期待。

不过还是太早了，早了一个多小时，林漾还没到，手机上也没有多的消息。

“kk！”

“k神k神，合个影吧！”

“kk妈咪爱你——”

突然，走廊不远处传出一阵喧闹。

一群人众星捧月围着前面的少年出现在寒路让的视野里。

被称作kk的少年已经换上了城市赛的选手外套，停下来给后面喊声最大的几个女生拍了合影，还签了个名。

不到一会，那些追过来的粉丝就被工作人员请走。

但少年身边围着的人丝毫没有减少，还都是同样参赛的其他选手。

“kk。”另一个选手道，“有多少俱乐部找你了？我听说hun让你去试训了？”

“你这不太礼貌了吧，这是能直接问的吗？”旁边的人笑着说。

kk倒也没在意，直白道：“hun和la都让我去试训了，但我还想等等。”

“k哥还是牛逼。”

“等谁？”

“这还用问，当然是等rtg呗。”

寒路让耳朵微动，朝他们的方向扫了一眼。

叫kk的少年顶着一头清爽的浅栗色头发，个子不高，但很匀称。

包括他在内，周围的都是些生面孔。

城市赛有几个阶段，第二阶段就是城市之间的较量，这些全是从第一阶段中脱颖而出的佼佼者，也是寒路让在上个阶段没见过的选手。

这场比赛是越江市的主场，所以举办场地仍然在这里。

似乎察觉了他的存在，kk旁边的爆.炸头往寒路让这里转过头。

只一眼，又很快低头对kk道：“你们看，那边那个……是不是之前在比赛集锦里的那谁？”

他这一说，其余人纷纷朝寒路让望过来。

“好像是。”

“叫frost？”

“对对对，那集锦我也看了，还挺牛逼。”

kk闻言也很淡地瞥过去。

走廊另一边孤零零地站着一个背了包的少年人。

kk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能把选手外套穿得大这么多，像哪个偷穿父亲衣服的小孩。

“不是说他长挺帅吗，微博还有不少女粉丝说喜欢他的，怎么真人区别这么大啊。”

“微博上那是怼脸照片，估计还p过，真人能比吗？”

“哦对，还有人拿他和k哥比较来着。”

寒路让低着头，看不清楚长相。

kk不在意地移开目光：“是吗？”

“你瞧瞧你说的什么话，他那样子怎么能跟k哥比？”立即就有人反驳。

反而是kk很客观地评价了一句：“我看过他的比赛，是挺厉害，算是他们城市顶尖的选手。”

反驳的人一愣。

kk补充道：“不过他就一种打法，我的团队一晚上就研究透了，没什么好担心的。”

其他选手一听，多少也附和起来。

走廊里除了他们没有别人，很安静，寒路让把kk那伙人的对话几乎听了个全。

他又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微信聊天界面，仍然没有新信息。

“国内让我认可的选手？”kk那边聊到这个话题，他笑了一声，“这还用问吗？当然是young神。”

寒路让倏地抬眼。

“确实惹，young太帅了，我在young宝直播间都混到十六级牌子了。”

“谁跟你说他帅不帅了，说的是技术。”

“咦，但是说不定kk表现好的话，rtg来联系你，你就有机会见到young神了！”

kk的表情也明显亮了许多：“我也是这么想的。”

“我没答应la和hun，就是在等rtg，如果能和young一起训练就太好了。”

这简直是所有《突围》选手们的梦想，没有之一。

话说出来，大家都露出羡慕的眼神。

“但他每次比赛和采访看起来都很高冷，去了俱乐部真的有机会跟他说上话吗？”

“肯定行，这比赛，一个能打的都没有，咱们几个承包前十，k哥直接夺冠，稳稳的全部被签约，新一代主力选手就是我们。”

“哈哈哈哈，借你吉言。”

“k哥，要是真见到漾神，记得帮我要签名啊，上次他来城市赛，我正好在打，都没去现场，呜呜。”

话题直接快进到了被rtg签约后，kk很心情明显很好：“签名没问题，走，这地下一层有一家餐厅，我请大家吃。”

寒路让没再听几句，旁边的门突然“咔哒”一声开了。

组长走出来：“咦？”

“你小子，怎么在这里站着？”他诧异。

说完看见kk那群人，指向他们：“怎么一个人站这呢，去和大家聊聊天，交几个朋友嘛，你比赛打得那么好，大家都会很乐意和高手交朋友的。”

“……”寒路让没吭声，再度瞅了一眼手机屏幕。

组长想了想，好像也是。

这小孩估计家境不好，自己一个人出来打比赛，怪孤僻，更不用提朋友了。

想到上次送饭的事，多少也是林漾嘱咐照看过的人，他便问：“晚饭吃了没有？可不能再饿着肚子打比赛——”

话音刚落，走廊尽头的电梯门打开。

林漾走了出来。

戴着帽子口罩，特意穿了不怎么起眼的常服，全副武装。

寒路让还是第一时间发现，眼睛一亮，丢下组长就跑过去。

“哎？你小子……”组长叉腰看他一溜烟跑远。

林漾正准备给他打电话，一抬头，人都站在他眼前了。

跑过来的，还有点喘。

林漾揉揉后者脑袋：“等多久了？”

寒路让摇头：“没多久。”

林漾“嗯”了一声，看看时间，距离比赛还有两个多小时。

“还早，带你吃个晚饭？想吃什么？”

寒路让没想到他会这么说，顿了顿。

他在包里准备了两个面包，昨天从超市囤的，还是难得的肉松馅。

正在踌躇，寒路让蓦地又察觉到一股视线在往他们这边打量。

回头发现是kk。

林漾的身材气质太过出众，还奇怪地戴了帽子口罩。

kk怎么看怎么觉得眼熟，频频从对面电梯往这边回头。

寒路让一秒挪动位置，挡住他：“我都可以。”

林漾没察觉到这点小较量，但一见到他乖乖的样子就控制不住低头笑。

戴了口罩看太不出来，但寒路让离得很近，还是能发现他弯了弯眼睛。

淡色的眸子里有温柔的光。

几次相处下来，寒路让发现林漾很喜欢把他搂进怀里，揉他的脑袋。

他很讨厌别人触碰他的身体，但很神奇，林漾这么做，他一点也不反感。

寒路让下意识盯着看，猝不及防被刮了一下脸蛋。

回神就见林漾低头在看他，距离近到眼瞳里的倒影都一清二楚。

林漾：“在看什么？”

寒路让吓了一跳，赶紧耷拉着睫毛闪躲目光：“没有……”

“怎么这么乖？紧张了？”林漾问。

寒路让低头任由他顺自己的短发：“……不是。”

他原本从来没在乎过别人的眼光，更不用说紧张，这个词和他压根就不沾边。

但现在好像又不太一样了。

他想赢。

想让林漾继续夸赞他。

寒路让一点也不希望刚才那个kk签进rtg。

如果林漾支持看好的人变成kk……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寒路让没吭声。

他不说话，林漾以为他是真的有点紧张。毕竟电梯门打开的时候他也看见了kk。

想了想，林漾道：“刚才你对面站着的男生叫kk，是浪花tv的主播，实力还不错，比赛的时候……”

寒路让忽然仰起脑袋：“你不相信我能打赢他吗？”

林漾一怔。

寒路让紧抿双唇，黑瞳不避不让看着他。

两秒后，林漾把话说完：“比赛的时候遇到他，记得速战速决，别给他秀起来的机会。”

寒路让愣住。

林漾挑起眉梢：“你以为我要说什么？”

“……”寒路让手指捏了几下衣袖。

见他这幅样子，林漾笑着把人揽过来：“不用紧张，他背后有团队，肯定研究过你的打法。”

“但也没关系，实力差距摆在那里。”林漾按下电梯，“他还远远比不上你。”

寒路让眼眸微微睁大。

略低沉的嗓音里满是对他毫无保留的赞许，仿佛冠军已经是他的囊中物似的。

哪有他预想的半点不信任。

林漾的体温温热，扑到面颊上。

“先去吃饭，泰餐吃么？”林漾问。

寒路让连忙埋头压下砰砰乱跳的心脏，低声应道：“吃。”

说完又舔了舔唇补充：“我吃什么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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