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字楼里脚步匆忙,咖啡机不断涌出芬香的热气,在提神醒脑的同时,又时刻提醒着人们生活很苦,必须全力以赴。
莱阳现在也在全力以赴。
在给徐家汇的云彬大厦管理公司的运营总监,讲段子。
他不是这家公司的员工,而是一名脱口秀演员。
下午专程来拜访总监,希望能利用对方身份帮自己推广一下俱乐部的演出门票,当然,会给总监返钱。
但总监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让莱阳觉得是对自己专业水平有质疑。
“行了行了,先别讲了,我建议你找酒吧去谈合作。”总监道。
“酒吧的观众素质不行,段子正讲一半,底下在喊老虎杠子鸡!”莱阳真挚的回答。
总监摘掉眼镜摸下脸道:“哦,看来你还真合作过。”
“咱楼下那家脱口秀酒吧,就是我开的。”
总监口角微张,莱阳神情难堪。
就因为这种情况,他跟合伙人才决定每晚演出时不卖酒,但票也卖不出几张,逼得他实在没办法,才另想奇招。
“总监我再给你讲个段子,话说我女朋友……”
“行了,你跟女朋友从认识到现在,我基本都能串起来了,这会也快下班了,就先这样吧。”
总监刚要起身送客,莱阳忽然手机响了,借这机会他又赖着不走,准备打完电话再磨一磨。
电话是他异性发小袁晴打的,她外号‘袁声大’,接通后那边尖声道。
“莱阳!你女朋友出轨了!跟一个开保时捷的开房了!”
总监缓缓把眼镜带上,而莱阳大脑一阵闪电过后,僵硬的挤出一丝微笑:“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这事我敢开玩笑?我还查了开房记录,他们一起都睡三晚了!”
莱阳全身的血液瞬间涌上大脑,然后又急速下坠深入脾肺,好像烧红的铁汁,烫的他皮开肉绽。
他女朋友叫顾茜,高中就跟他在一起了,半年前她回西安工作时,还信誓旦旦的说等莱阳回来结婚……
“莱阳!你听见没有?我亲眼所见!千真万确!”
莱阳眼眶充血,口角撕磨道:“袁声大,你小声点可以吗?”
……
大厦楼顶,莱阳手里的易拉罐啤酒被捏的咯咯作响,里边残余的酒水由于挤压而洒落,但他的心被刀剐着,那些血却洒不出来,只能憋在心里发臭。
这次要不是袁声大回家探亲碰到这一幕,莱阳还不知要被欺骗多久。
顾茜的电话他打了好多个,但对方全都挂断,发微信说在开会,让稍等。
“开会?都开到床上去了!这会她倒是在享受床笫之欢,而我在千里之外的上海心如刀绞。”莱阳咬牙钻心道。
风呼啸着吹动他的立领,使其像耳光一样,不断扇在脸上。
夜幕即将到来,天际边那抹残云,莱阳又想起了顾茜去年送给他的围脖。她当时亲手替莱阳戴上,并依偎着喊老公,说这辈子只爱莱阳一个人。
记忆就像决堤的泪一样涌现,莱阳想起刚来上海时一起租房的窘迫,找不到工作时的惴惴不安,以及去年冬天的夜市街头,他们同吃一碗米线的画面。
当时很冷,但他们的手一直在桌下紧紧相握。
莱阳有点后悔,要是没搞脱口秀,要跟她一起回去的话,会不会是不一样的结局?
此时一股难以量化的情绪压他胸口,有痛,有麻,但更多的还是不可置信!
吁口气,他看向这座城市,一片被泪光渲染的灯海,昭示着黑夜的到来,莱阳从怀里掏出鸡蛋大小的水晶球,这也是顾茜送给他驱逐黑夜的礼物。
它底座有个按钮,摁下之后,水晶球会照亮里边星宿造型的文字:“茜”。
嘟嘟
电话响起,莱阳深吸口气看了眼屏幕备注:傻宝贝。
现在再看这三个字,莫名的感到讽刺,接通电话后,他嗓子好像被灌铅一样,说不出来话,而那边好像预感了什么,沉默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不知过了多久后,她的声音终于响起。
“莱阳,我这几天来趟上海,有些事,我们当面谈谈吧。”
“……”
在她说出这句话前,莱阳还抱有一丝丝幻想,希望这一切都是假的,可现在已经彻底明了。
胸腔间那一团化不开的雾,在这瞬间凝固成了冰,悄然无声的坠了下去。
“好啊,那就谈谈吧。”莱阳字字珠玑的回复。
说完他憋着泪,又故作轻松道:“哦对了,我最近写了很多新段子,有地铁的,有阳台的,还有跳楼的呢,呵呵……每一个都比原来的好笑。”
莱阳原来的段子,几乎写的都是她。
顾茜嗯了一声,很低沉的说见面再聊,然后电话发出嘟嘟声
他的笑脸逐渐定格,消失。
片刻后,莱阳忽然脑子发热,一把抓住楼顶围墙边的铁护栏,抬腿踩了上去。
当视线彻底没了一切阻碍后,整座上海都在他脚下,莱阳看见远处大厦灯火通明,地上的车辆犹如无数萤火虫,多美的人间,但他为何如此痛苦?
莱阳不想跳楼,但想感受下濒临死亡的感觉。
就在他失神时,一股淡淡的木质香水味飘来,莱阳回眸发现一名女子正站身后,美眸诧异的盯着他。
她身着淡蓝色风衣,高挑的身材凹凸有致,微卷的秀发被风撩动间,一张肤白如雪的精致脸庞呈现出来。
上海不缺美女,但她这种带有典雅气质的美女,也着实不多见。
“你是要跳楼吗?”
她开口打断莱阳思绪,莱阳喉结颤了下,昂头将眼泪收回去:“我跳不跳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虽然她很漂亮,但这会莱阳自己真想静静。
女子微微愣了几秒,伸出手指着对面的楼道:“你要不去那边跳?”
这话差点给莱阳老腰闪了,他立刻目光紧瞪她:“哎你这个人你……我在哪跳关你是什么事?我今天还就乐意在这死,不行吗?”
女子走到围栏边往下瞄了眼,轻轻抬头看莱阳:“你在这跳了,楼下商铺不好做生意。”
“我都要跳楼了,还管他楼下生意好不好?你让楼下开灵堂铺算了!”
喊完后,莱阳忽然意识到自己剧场也在楼下,于是低目瞥她,放缓声音道。
“所以……你是这大厦物业的?”
“不是,这楼是我的。”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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