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剧情篇(欣强/盛强)
作者:簿浊酒      更新:2024-02-11 17:27      字数:4716

他是先把证物交到局里负责鉴定的科室,才去的市医院。郭局长已经到了,正在皱着眉头翻看伤情报告。

“李宏伟怎么样了。”他问。

“身上十几道砍伤,骨头,神经,血管,肌腱,都有断的,现在是失血性休克,估计是活不了了。”一旁的杨健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下手真够狠的,要不也不能把他阴茎切了……”

安欣像被电打了一样猛然一抖,直直看向杨健。“你说他哪里被切了?”

“阴茎啊。你们刑侦队应该比较清楚,这类伤害是有针对性的,一般出现这种情况,要不就是男的出轨被女朋友发现,要不就是……”

要不就是,遭到报复的强奸犯。

高启强,真的被李宏伟他们强奸了。

他从火场出来以后,一路上心思重重,除了跟李响说了几句话以外,他谁都没搭理。所以他直到现在,才知道李宏伟究竟伤了哪里。

一死一重伤的两个绑匪,证明了这起绑架案的导演确实不是高老板本人。可高启强在电话里的语气那么轻松自然,和平时别无二致,他下意识就觉得,这人就算真的被绑架了,应该也没受什么罪。大概就是发生了点摩擦推搡,扯掉了一颗扣子,然后他弟弟或者别的什么人就赶到了,杀了两个和高家的毒品生意有关的绑匪,救走了他。

当时安欣刚从火里钻出来,嗓子被浓烟呛得连吞咽口水都费劲,电话那头的人却还在慵懒油滑地跟他扯谎。一整天的惶恐担忧都化作了满腔怒火,他气得咬牙切齿,心里只想着早晚要把这一句实话没有的骗子缉拿归案。

可现在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神情恍惚地跌到旁边的椅子上,受过伤的那只胳膊,手指神经质地抽搐着。那颗他从烈火中寻到的银纽扣,在他心口烫出了个空洞,穿堂风呼啸而过,灌满了每一丝骨头缝隙。

“安欣?安欣!”

他懵懵地抬起头,撞上杨健疑惑的眼神。

“你发什么愣呢?郭局说的话你听没听到,让你现在立刻就去高启强家里,看能不能套出什么证据。”

“现,现在吗?”

他木然地站起来,又僵硬地坐了回去。

“郭局,我还是白天过去吧。”

郭局长合上报告,瞟他一眼。

“这就心软了?你这是延误办案时机,主动配合嫌疑人,给了他消除犯罪痕迹的时间。”

他手心冒汗,只能随便寻个看起来靠谱的理由。“我们手上,不是还没有有效证据吗,现在过去会打草惊蛇。我白天,白天再去他家,先探探口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郭局长审慎地点点头,暂且放过了他。

不是的。安欣想。

不是给高启强时间,让他消除犯罪痕迹。

是给高启强时间,让他消除被犯罪的痕迹。

他想,老高是最要强的。让他在高启强最虚弱的时候去撕扯那块遮羞布,逼着高启强把自己伤痕累累的赤裸身体袒露出来,他做不到。

他做过一次。他脱掉过高启强的吊带丝袜,看到了隐藏在下面的鞭痕。高启强那时脆弱难堪的悲恸表情,他不敢再目睹第二次。

所以,他想在法律之外,再给高启强一个晚上的时间。就像六年前,在面馆里,他多给高启强那六十秒的自首时间一样。

也许高启强仍旧不会领情,但起码,他自己很需要。

他捂着发抖的胳膊,苦涩地想。

在某些方面,高启强还是比他厉害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顶着疲惫的黑眼圈,下颌上覆着青灰的胡茬,拖着一条还没完全恢复正常的胳膊,身上穿的还是昨晚那件满是烟味的皮衣外套。而斜倚着高家大门的高老板,却完完全全是副神采飞扬的样子。

高启强面色红润,眼睛晶亮,穿了身崭新的墨绿睡衣,看料子就知道价值不菲。领口处露出的肌肤,印满暧昧痕迹。安欣站远了几步,让徒弟陆寒去问话,自己一会儿看天一会儿看地一会儿看门口的监控摄像头,仿佛就是不敢多看他似的。

“高启强,你昨天失联了一整天,你人在哪里?”

“昨天?昨天我在家啊。失联……哦,我昨天手机进水了,还没来得及去买新的。怎么了,两位警官,是有什么公务要我配合吗?”

“你是建工集团的总经理,有那么多业务要忙,一天都没人能联系上你,你觉得正常吗?”

“总统也要有假期的啊,小陆警官。”

“你说你一直在家,谁能证明。”

“我弟弟,我们昨天一直在一起,你懂吧。”

“你们在一起做什么?”

高老板难得耐下性子配合着小警官一问一答,答得通畅流利,直到听到这句愣头青一样的问话,他才半张着嘴,噎了一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沉默半晌,他将扣子又解开了两颗。

“小陆警官,不如你猜猜我们做了什么。”

半遮半掩的胸乳被还没结痂的咬痕和大片乌紫淤青占据,伤迹凄惨可怖,相比起情色片,更像是惊悚片。

陆寒年轻,不一定没见过这么严重的伤,但一定没见过像他这么不要脸地把奶子上的伤当荣誉证书亮出来的神经病骚货。小孩吓得退了半步,还是硬着头皮站回原地,坚守着警察的取证职责。

“你……这个,这么……这么严重,真是你弟弟……打的?”

打这个字,噎了高启强第二次。

他理了一下被安欣的蠢徒弟打断的思路,继续讲起了他那个版本的故事。

“……我就喜欢粗暴一点的。再说,你以为就他一个人,还有小龙,小虎,昨晚他们‘打’我打到两三点,现在全在我家睡……”

觉字还没说完,安欣就走到了他面前。伸出手,帮他把扣子扣到了最上面一颗。

触碰到他的那一刻,他的身体不可自控地颤了颤,巧合的是,安警官受过伤的手臂,也在发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突然记起了前段时间王主任给他介绍的一项国外用来拆楼的新技术,据说原理叫什么同频共振,他听得稀里糊涂,大概意思就是只要两边的振动频率达到一致,再坚固的高楼大厦也能瞬间坍塌。

高老板半个文盲,哪懂什么建筑构件的自振频率什么激振器的频宽。当时他心想,真荒谬啊,铜墙铁壁的东西,怎么会振动,更不会塌。

现在看来,确实应该尊重科学。

“避着点风,别受凉。”安警官说。他的手放下来,垂到了腿侧,先张开再握紧,这样活动了好几次。

安欣刚想再开口说些什么,陆寒横眉竖眼的脑袋突然从他肩膀上探了出来。“别想靠生病逃避问询,有必要的话,你就算在病床上,我师父也会把你拖到审讯室。”

高启强嗤笑一声,戏谑地向安欣抬了抬眉。

“安欣,你这徒弟可以啊,有进步。”

安欣欲言又止地看了陆寒一眼,又转回头,看向打着哈欠的高启强。

“有茶没。”

“有,你来,什么都有。”高启强弯一弯眼睛,将房门推得更开,在他与自己擦肩而过时,带着笑意抛出一句轻飘飘的低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上次来我家,走得太急了,都没来得及请你饮茶。”

安欣脚步停顿,那句“你腿上的伤好了没有”都到嘴边了又生生咽下。那些肿痕早该消退了,就算没有,也会被他如今身上的这层更重的伤疤掩埋。

“这十五年的陈皮普洱,太香了。”

高启强将茶杯递过来,笑着说,“来,安欣,润润喉咙,我听你嗓子有点哑啊。”

“嗯,被烟呛的。”

他盯着那一小盏被圆润肉手托着的茶水,风平浪静,没有一丝波澜。

“昨天晚上,沿江大桥下面有个废品收购站发生了火灾,我去救火了。火烧得蛮大的,我差点就出不来。”

水面一颤,烫热的茶溅出了几滴,落到了手指的擦伤上。

高启强很快就敛起了一闪而过的慌乱神情,收回端着茶杯的手,将茶水凑到了自己嘴边,借着喝茶调整好面部表情。杯子放回桌上时,又是不露破绽的五分关切五分疑惑。

“一个废品站怎么会突然烧起来呢,是最近天气太干了吗,火灾为什么归你们刑警管啊,安警官,你没受伤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总共问了四句,能有几句是真心想要知道答案。

“我没事。”

安欣看着他脖子上的红痕,只回答了最后一问。

然后,他又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话。

“你呢,高启强。”

你有没有事。

你有没有受伤,你疼不疼,害不害怕。

如果昨晚我能先一步救到你,这些不适合发生在正直警察与善于诡辩的嫌疑犯之间的对话,我是不是就有机会可以问出口了。

怪异的凝滞气氛被系着腰带晃进客厅的唐小龙打破,然后就是唐小虎,高启盛,一个个演员登台开唱,说着如出一辙的台词,连用了哪几个体位都串通好了。

陆寒眼尖,一眼看到了高启盛脖子上的划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是怎么弄的。”

“我打的。”高启强说。

“你打他干嘛?”

高启强挑挑嘴角,似笑非笑,刚要开口说些床上情趣来调戏一下这个童子鸡小警官,就被安欣抢先打断了,用一句兄弟之间打架很正常替他解了围。

其实他也不算撒谎,他昨晚,确实打了高启盛。

因为高启盛对他说,哥,你别担心,这件事我一定不会拖累你,为了你,我死都不怕。

那时他刚洗完第三次澡,没受伤的地方也搓得发红,身上的皮都快要冲刷掉一层。他在浴缸里泡得晕头转向,眼睑间积满水汽,可阿盛眼中的决绝死志是那么的鲜明醒目,让他瞬时毛骨悚然,应激似的甩了一个巴掌出去。

跪在面前的弟弟先是一怔,然后就笑了,有些留恋地抚了抚他留下的掌痕。

“哥,哥,你还愿意碰我……”

他心中一阵泛酸,蹲下身子,心疼地揉了揉弟弟的头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傻仔,说什么蠢话。”

“我好恨我,我没法原谅自己,哥……如果不是因为我……是我把你害成这样的……”

“不是你,小盛,不怪你。你只是想帮我啊,我都知道的。”

他托着弟弟的脸,帮弟弟擦去涌出的眼泪,甚至还露出了个宽慰的笑来。

“再说了,我也没怎么样。不就是被操了吗,这有什么啊,你忘了我是做什么的,我就是卖淫的。这种事对我来说,跟挨顿打没区别。我都没事了,你怎么还放不下,嫌你哥脏啊?”

话音刚落,便被弟弟搂进了怀里。

“不是的,哥……你是天底下最干净的人。”

弟弟的泪水落到他颈边,很烫。他僵硬的手臂虚虚怀着弟弟的脊背,用力咬着下唇,睫毛颤栗,要靠反反复复在心中默念是弟弟阿盛在抱着他,阿盛是不会伤害他的,才能克制住把贴紧他的男人推开的强烈冲动。

他知道他被救回来时的样子很惨,一路上老默恨不得把所有的棒棒糖都塞给他,进门之后小龙小虎脸色也难看得要命,一个说一定会把莽村铲了,另一个大半夜就想要打电话叫人,被他拦住了。他们都这样,更何况是和他骨肉相连的阿盛。

弟弟是最懂事的,在他们那个酒鬼老爹还没死的时候,就会一边掉眼泪一边往他胳膊上那个被酒瓶碎片划伤的血口上贴创可贴。他不想让弟弟难过,每次都会哄弟弟,说哥哥很厉害的,天生皮厚,这点小伤,一点都不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没事的,阿盛,真没事。”

他在弟弟耳边一遍遍地劝说,声音温和,目光空洞。

安欣问了几句话,什么都没问出来,也没纠缠,点点头就带着自己徒弟走了。走出门后,正碰到提着菜准备进门的保姆。他打了声招呼,保姆没认出他是谁,大概是把他当成了高启强的哪位客人,惶恐地向他鞠了鞠躬。

他打量了一眼保姆两只手里满满当当的菜筐,鸡鸭肉虾全都有,随口说,“老高一顿要吃这么多呢?”

“高先生喜欢多几样菜,这样每个口味都能尝尝。”

他笑着摇了摇头。高启强就是这样的人,以前还是小鱼贩的时候,点不起很多菜,免费的小菜他也要每样都拿一碟。

保姆进了高家别墅,大门在他身后重重合上,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安欣瞳仁一缩,猛然转过头,看向了那扇紧闭的门。

“师父,怎么了?”

“他家的保姆,叫他……高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