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在山茶花的花香中很快过去。入夜时分,乔吟喝了药,早早睡下,脑海里全是对明天夜市之约的幻想。
乔吟知道夜市那边有条河,夜里可以游船观灯。
明天她就领着谢遇安去游船,两人随波而下,对月小酌,待到灯火阑珊处,她就假装酒醉,趁机把谢遇安扑倒……嘿嘿嘿。
为什么要酒醉呢?
因为不尴尬呀!
万一失败了或者出什么意外了,她两眼一闭,直接睡过去,也不影响后续的行动。
她现在可是一个经验丰富的攻略者!
……
第二日,国公府。
啪——
陆瑾之将笔摔在桌上,笔尖的墨汁飞溅,他又像泄愤一样,一把将桌上的纸张揉成一团丢到了地上。
整整十天,他一篇像样的文章都没写出来,就连字也写的不成样子。
陆瑾之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感和烦躁!
他往后一仰,整个人靠在椅背上,手指揉了揉疲惫的眉心,脑海里一直有个声音在盘旋。
他怎么了?
为什么以前信手拈来的东西,如今绞尽脑汁都挤不出来一丁点?
以前源源不断的灵感也像是一夜蒸发了一样,脑子里只剩下一片混沌和紧绷的让人发疯的神经。
他到底怎么了?
以前也有困顿的时候,可从来不会像这次这样。
陆瑾之眉头紧锁,正胡思乱想中,忽然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
“世子累了?先喝杯茶歇息一会儿吧。”
温柔的声音响起,鼻尖亦萦绕着一股熟悉的香味。
陆瑾之缓缓睁开眼,桌上放着一盏热茶,茶香袅袅,正是他喝惯的安神茶。
陆瑾之惊喜转眸,看向蹲在地上的人影。
来人蹲在地上,垂落的长发遮住了她的侧颜,只见一双纤纤素手,捡起地上的纸团,缓缓摊开。
“陆瑾之,这文章写的这么好,为什么要丢了?”
“你看你这个字,写的多好看呀,你这一笔,都够我练好几年了。”
“老天真是太不公平了,给你这么好看的一张脸,还给你这么聪明的脑子,天底下还有比你更厉害的人吗?”
乔吟捧着那些废纸团,像捧着天下至宝一样赞不绝口。
陆瑾之的眉头慢慢舒展,脑海里紧绷的弦也一同松弛了下来,像是重新注入了灵魂一样,颓废散去,眼睛里又有了灵动的光。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一把拽过了乔吟的手。
“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你怎么会离开我。”
陆瑾之脸上绽开了一个舒心的微笑,那笑容甚至还有些纯真。
颜如玉被突然靠近的陆瑾之吓了一跳,又见陆瑾之这样一个怪异的表情,有些心慌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陆世子?你在说什么?”
陆瑾之手中一空,再抬眸,眼前的‘乔吟’突然变成了另外一张脸。
陆瑾之半张着嘴,所有表情都僵硬在脸上。
他竟然把颜如玉认成了乔吟?!
神情呆滞的陆瑾之,让颜如玉皱了皱眉,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她看了看满地的纸团,好心提醒道:“你这些残品太失水准,最好是烧掉,流传出去了只会影响你的才名。”
陆瑾之刚缓过神来的脸又是一白,颜如玉的话就像是当众扒了他的衣服一样,令人难堪。
乔吟就不会这样,乔吟从来都不会这样。
哪怕他写的再差,乔吟都会夸他,不是敷衍的奉承,她会认真地找出优点,真诚地夸奖他。
乔吟离开后,他的灵感似乎也跟着枯竭了。
“你若想参加科考,也还得再认真学学应试的文章,少一些辞藻堆砌,太造作了……”
颜如玉好心规劝,却不想当头迎来陆瑾之的怒视。
“我们还没成亲,你还不是这国公府的女主人,轮不到你在这指指点点!”
语气很不客气。
颜如玉一噎,小脸又红又青,只得搬出陆国公来。
“你父亲请我来的。陆国公说,你近日受乔吟拖累,外头有很多风言风语,让我和你在外露露面,以正视听。”
“不需要!出去!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陆瑾之夺过颜如玉手中的纸团,板着一张脸下了逐客令。
颜如玉咬着唇,扭头快步离去。
竹叶脸色慌张地从外走了进来,急道:“世子爷这是怎么了?怎么把颜小姐赶走了?颜小姐是专门给你送安神茶的。”
陆瑾之视线落在桌上的茶上,他端起喝了一口,朝竹叶怒道:“你不是说这茶外面没有卖,只有乔吟会配吗?为什么颜如玉会有?”
竹叶一时不知陆瑾之这怒气从何而来,世子爷近日频频失眠,这茶能缓解失眠症不就好了,谁配的重要吗?
“陆瑾之,收收你那唯我独尊的架子吧,颜如玉可不会像乔吟那样可以忍你那么久!”
陆易之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
陆瑾之咬了咬后槽牙,冷眼看着他。
“你想说什么?”
陆易之走近,当着陆瑾之的面直言道:“我说,你既然选择了相府千金,就一心一意好好跟人家相处,不要吃着碗里的还惦念着锅里的,你和乔吟已经不可能了,她不会回来找你了。”
“你怎么知道她不会来找我?”陆瑾之勃然大怒,陆易之的话比颜如玉的话还让他愤怒。
陆易之看着陆瑾之握紧的拳头,毕露的青筋,只觉好笑。
他这个世子弟弟,从小就被人众星捧月长大,没吃过一次苦,没受过一次挫,他以为他一辈子都会春风得意,没想到他也有这样郁郁不得志,无能狂怒的时候。
天之骄子陆瑾之摔了个大跟头,摔在了他最不屑的乔吟跟前。
家人的呵护,外人的讨好,乔吟的仰慕,这一样样娇惯了他,让他以为他所得的这一切都理所当然。
可天底下连父母亲情都是有条件的,哪来的理所当然?
“乔吟身边有谢遇安,她为什么要来找你?”
陆易之要戳破陆瑾之的幻想。
“乔吟对你一片真心,你不屑一顾,还百般刁难。乔吟因你声名狼藉,她被人嘲笑时,你为她说过一句话做过一件事吗?”
陆瑾之张了张嘴,却一个音都发不出来。
陆易之也不想听他的狡辩,继续犀利抨击道:
“你没做,你什么都没做,甚至还为此沽名钓誉沾沾自喜。”
“但谢遇安做了,谢遇安为她正名,为她重新赢得世人的尊重。”
陆易之注视着陆瑾之的眼睛,一字一句拷问道:“你是乔吟,你会怎么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