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芙颇有感触地与卡洛尔深情对视:这个通人性的小东西,竟然比它的主人更为恋旧。她刚伸出手去想要摸摸卡洛尔那缎子一般的皮毛,布雷斯便已经走上了露台,他身后跟着一袭雅致旗袍的秋张,卡洛尔吱的一声蹿到了露台的栏杆上。
德拉科显然原本没有打算在这里遇到那二位,但是父亲对他的谆谆告诫让他在处理与布雷斯的关系时更加的慎重,于是他礼节周到地招呼秋张,对待布雷斯则还是如往常那样亲昵而熟不拘礼。他们很快便将各自的女友丢到一边,凑在一起聚精会神地讨论起来生意上的事情。秋安静娴雅地坐在一旁含笑听着,而伊芙则什么也没有听进去,她的心神都被秋给吸引了——旗袍这种服装只有东方人才能穿出韵味,那宽幅的衣料是被施过魔法的,图案中的白色水鸟悠然地或飞或栖,下摆那大片的湖水波光粼粼,芦苇在微风中摇曳,与真正的夕阳下的黑湖相映成趣。
见伊芙一直盯着自己的旗袍,看得目不转睛,秋便抿嘴笑道:“其实旗袍穿起来很不方便,可是布雷斯喜欢,这块布料还是扎比尼夫人送给我的呢。”伊芙轻轻应道:“扎比尼夫人的品味还是这样不同凡响……”
正跟德拉科言谈甚欢的布雷斯似乎不经意地瞥了她一眼,像是在奇怪她用这样熟稔的语气说起自己的母亲,伊芙有些尴尬地噤了声。
德拉科像是什么也没察觉似的,朝着秋点点头:“既然布雷斯已经安排好了,那么下面就要看张小姐的了。”秋笑笑地拿起桌上的一纸魔法契约——方才他们一直在讨论的就是这张羊皮纸上的东西——略扫了两眼,便用赞赏的语气说道:“设计得很完美,请相信我可以说服他们。”
伊芙糊里糊涂地被带到了雾化水晶幕墙的室内,从这里的餐台可以清楚地看到露台上的情形,而不被露台上的人发现——韦斯莱家的双胞胎兄弟出现了。伊芙奇道:“难道你们是在跟韦斯莱家的双生子谈生意吗?为什么却要张小姐出面?”德拉科狡黠地一笑,说道:“难道你以为凭着我跟韦斯莱一家的交情,他们会与我做生意吗?”伊芙看看德拉科,又看看若无其事的布雷斯,渐渐明白他们俩是联手设计了一个圈套,来诱捕韦斯莱兄弟,而让秋张去当诱饵——这的确够奸诈,不过对于斯莱特林来说,在商言商,本无所谓信义可言。
但是,伊芙还是有疑问:“那个韦斯莱家那么穷,有什么让你们二位觊觎的价值呢?”德拉科笑道:“是我们三个,亲爱的,别忘了你是马尔福家最重要的合作伙伴之一,所有的合约都有你的一份。”他的手臂搭到伊芙的肩上,手指在她的发辫上轻轻摩挲。伊芙呆呆的样子和傻傻的问题,本来只让布雷斯感到可笑,但是德拉科抚摸伊芙发辫的动作却让他突然生出一种将德拉科一掌拍飞的冲动,他对自己这种突如其来的反应感到诧异,便掩饰地轻咳了一声,从衣袋里掏出一枚紫色的糖果,丢到了伊芙面前的高脚杯里,糖块在杯底冒出细致的气泡,飞速地融化,没有留下一丁点儿的渣滓,石榴酒还是原先明亮的淡金黄色。
“看,这就是算计他俩的原因——韦斯莱家落魄了好几代,终于出现了两个有点经济头脑的后代了——这是那兄弟俩发明的恶作剧糖果。”
伊芙只听到布雷斯跟她说话了——自从开学以来,布雷斯还没有正眼看过她呢——却没有听仔细布雷斯说的是什么,她昏头涨脑地端起了面前的酒杯,呷了一口。两个男生都吓了一跳,布雷斯瞪着她,而德拉科则着急得说道:“梅林呀,这是恶作剧糖果,你怎么就给喝了!”但是他说晚了,“噗”的一声,伊芙的下半身就变成了一条五彩斑斓的鱼尾,从椅子里滑到了地板上。
这算是什么状况?伊芙都要哭了,满餐厅的人全都伸长脖子看向她这边——一个只存在于神话时代里的美人鱼!
德拉科朝布雷斯发飙:“你干嘛捉弄我的女朋友?”
布雷斯忍俊不禁地一摊手,无辜地说道:“都告诉她了,是恶作剧糖果,她居然还是呆头呆脑地喝了,这能怪谁?”
德拉科气呼呼地伸出手:“解药呢?”
布雷斯的肠子都要忍笑到打结了:“没有解药——这是他们的新发明,还没有研究出来解药,是乔治韦斯莱为了讨好秋张,献宝似的送给她的——不过看来效果很显著,极具娱乐性!”
地上的伊芙忍不住要翻白眼——这两位光顾着吵嘴的绅士就不能把她扶起来吗?幸好德拉科及时想到了这一层,并且态度变得出奇的温柔和耐心,对韦斯莱和布雷斯的怨气也没有原先那样大了。可是,总被一个男生抱在怀里也太尴尬了吧?他们俩的关系有这么亲密吗?显然布雷斯也有同感,他一挥手叫来男招待,吩咐:“给这位小姐找一个合适的座椅来。”
男招待打量了伊芙半晌,迟疑地问道:“您是说要一个鱼缸吗?”伊芙发誓自己有生之年再也不光顾这家餐厅了——为了那个笨到一定水准的男招待、那个一直含着意味深长笑容的老板娘、那个趁机揩油的坏小子,还有那个一脸幸灾乐祸、阴阳怪气的巧克力豆。
好在对于布雷斯的怨气有效地抵消了她心里原本的失落,心里一不那么难受,伊芙小姐的魔法天赋就没有阻碍地发挥了出来,小小的变形咒不难解除,所以当秋张带着胜利的笑容和那张已经签字生效的魔法契约回来的时候,伊芙已经恢复原形,姿态闲适地换了一杯热可可来喝了。方才的糗事当然无须提起,不知为什么原因,伊芙不介意自己在德拉科和布雷斯面前出洋相,却怎么也不愿意被秋知道自己的狼狈样。
伊芙向秋展露出了一个最楚楚动人的微笑,秋倒没有多大感触,相反两位绅士的心全都漏跳了一拍。秋只是在自己心里默默思忖:还是祖父说的对——美人就是祸水。
德拉科和布雷斯的计划是这样的:在德拉科察知韦斯莱兄弟正在为筹集开办笑话商店的资金而伤脑筋的时候,他敏锐的意识到这是一个将未来的若干年里这很有赚钱天赋的两兄弟的血汗钱据为己有的好机会。于是他找上了布雷斯,由布雷斯说服秋张,再由秋张假意对韦斯莱兄弟的笑话商店表现出投资意愿,韦斯莱兄弟则因为暑假得到了哈利捐助的一千加隆做为研究基金而使他们的笑话产品的研究速度突飞猛进,这提高了他们扩大产品销量的胃口,可是他们无法靠那一千加隆就把笑话商店给开起来,因此秋张的出现简直是一种无法拒绝的诱惑。
德拉科和布雷斯精心设计了一份有漏洞可钻的魔法契约,在秋跟韦斯莱兄弟签署生效了之后,他俩再与秋签署一份转让契约,于是韦斯莱兄弟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就有幸与两位斯莱特林成了生意上的合作伙伴。伊芙对于那两个滑稽有趣的双胞胎兄弟一向并无恶感,此时一想到自己在这场骗局中居然也有些瓜葛,心里便有些不怎么舒服。她一边在德拉科的督促下不情愿地在新的的魔法契约上签名,一边嘟囔着:“这真叫祖母所说的巧取豪夺了,我们又都不缺那几个钱!”
布雷斯含笑不语,德拉科责无旁贷地担负起给某少女开窍的重任:“问题当然不是他们赚的那几个金加隆,而是身为贵族,就有责任让所有姓韦斯莱的纯血败类永远翻不了身——否则你以为韦斯莱家一代比一代穷困潦倒,真是因为他们生了太多的孩子吗?”
伊芙望着他直眨巴眼,还是不懂一个贵族怎么会将让别个家族穷困潦倒当成自己的使命,秋则恍然了:“怪不得我妈妈说韦斯莱先生做为魔法部里一个出色的巫师,却多年不得提升,在部里一直郁郁不得志呢——这一定是马尔福先生的功劳了。”德拉科谦虚地一笑:“也不光我父亲一个人给部长施加压力,其他家族都有出力的……”
布雷斯下意识地决定谈一些某少女能够理解的话题,于是他们开始谈笑风生地议论起了救世主波特最近的倒霉事——他被乌姆里奇给盯上了,接二连三地被关禁闭,布雷斯甚至暗示乌姆里奇可能会采取一些体罚措施来逼着那个傻小子就范,这个消息让德拉科的情绪空前高涨。
秋张学着布雷斯说话的腔调缓缓说道:“我原本以为有那位格兰杰小姐跟在他后面耳提面命,哈利不会那么鲁莽的——看来他听不进去他朋友的劝告——还有谁会傻到在乌姆里奇的课上宣称黑魔王回来了呢?”
布雷斯悸动了一下,没有作声,而伊芙则有些反感地问道:“张小姐不是哈利的朋友吗?听来对他不是很关切。”秋面色微红:“那是上学期的事了,自从暑假里读到那么多他做的蠢事之后,我便对他的品质产生了怀疑,而这种怀疑在开学那天的马车上变成了确信——他居然声称有一群看不见的黑马在拉车,同学中只有拉文特劳的疯姑娘宣称自己也能看到,而大家都知道卢娜一向神经兮兮的,她还宣称有骚扰虻和弯角鼾兽存在呢。”
聪明机敏的秋这一次显然是失算了,她的话将在座的三个人全都得罪了:伊芙因为跟卢娜是朋友,自然不喜欢有人说她的坏话;布雷斯做为一个死去过七个继父的男孩儿,他从开学的第一天就能清清楚楚地看见那些瘦骨嶙峋的牲畜,但是这不是令人愉快的能力,也是他不愿意承认的事情之一;德拉科固然还看不到夜骐,但是马尔福的家庭教育使他对这种生物有着清楚的了解,同时秋的无知也让他感到不屑,他鄙夷地撇了撇嘴,用两根手指撑着下巴,翘起腿来专注地观察酒杯中的气泡。一时间有些冷场,大家谁都不说话了。
秋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却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她受挫的眼神让布雷斯动了恻隐之心,顺便想起来自己还是她的男友这回事,于是终于懒懒地替她解惑道:“亲爱的秋,请相信我,救世主这次真的没有说谎——虽说能够看到夜琪绝不是什么令人称羡的事情——那种瘦骨嶙峋的黑马只有亲眼见过死亡的人才能看到,所以你完全不必为自己没有看到那种挑战人们审美极限的生物而感到遗憾。”
接着他便怀着深厚的感情谈起了扎比尼庄园豢养的飞马,那才是真正高贵优雅健美的生物,他正在长篇大论地叙述自己暑假里是如何训练一匹出生不久的小马驹试飞的时候,伊芙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阿布还好吧?我已经有好久没有见到它了。”
“阿布?”布雷斯从来没有听到过这样一个可笑的名字,他骄傲地声明,自家庄园里的飞马最不起眼的名字也叫亚历山大什么的,自己是绝不会给心爱的飞马起家养小精灵的名字的。
伊芙没有再跟他探讨这个话题,事实上,她后来就没再说什么话,只是若有所思地凝视着暮色中的黑湖,随着光线的退散,她心底的一角隐隐透出些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