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呢?”她又问。
“纪委办案人员,在你的家里,搜到了你的日记,你在日记本上,详细的描述了自己想要选择的死法,以及想要自杀的理由。”
“你看了我的日记?”宫凤凰冲口而出。
她前面虽然受到震撼,但其实有一个怀疑,朱志远是看了她的日记。
否则呢,他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真的能掐会算?
“呵呵。”朱志远笑了一下。
他没答宫凤凰的话,道:“办案人员让成厂长看了你的日记,成厂长又请他在外省搞刑侦的战友做了笔迹对比,这才信了。”
“所以我就那么死了?”宫凤凰声音中带着一点悲凉的意味。
朱志远没有接她的话头,自顾自往下说:“你死之后一年,成厂长没有资金支持,雨具厂最终倒闭,工人解散。”
宫凤凰点点头,这是一个可以预见的结局,事实上,如果没有她,雨具厂早就倒闭了。
“工人中,有一个叫何星的女孩子,母亲脑瘫,父亲是个侏儒,她出生就有问题,智力只相当于六七岁的孩子,但其它方面没问题,长得甚至还比较漂亮。”
朱志远喝了口酒,道:“雨具厂倒闭,她无处谋生,给她家附近的混混引到夜总会卖身,成厂长知道后,跑去夜总会,想要把何星救出来,却和夜总会的人起了冲突,一个混混在他后腰扎了一刀,他死在你死后一年零二十五天的夜里。”
“老成。”
宫凤凰喃喃的念叼了一声。
她猛地拿起手机,拨通成光辉电话:“老成,你们厂,是不是有一个叫何星的女孩子?”
成光辉在那边回应:“是啊,你问星妹子做什么啊?”
“她智力有问题?”
“是啊。”成光辉在那边叹气:“好好的一个妹子,长得还蛮水灵的,就是那个脑子,唉,不过也有七八岁的智力吧,她还读了小学的,读到三年级,也能认识千把个字,简单的加减,她也会的,蛮上进的一个妹子。”
成光辉絮絮叨叨的说着,宫凤凰眼晴却死死的看着朱志远。
朱志远不可能看到她的日记,但万一呢?
可成光辉那边,朱志远今天应该是第一次见面,何况还不是成光辉,是成光辉厂里的一个残疾工人,那个什么何星,宫凤凰自己都不认识,朱志远怎么认识的?
他不但认识,甚至知道她智力有残缺,父母也是残疾人。
这绝对不可能。
她不是个好哄骗的女人,事实上,她精明无比,性子也极为厉害。
所以,她当着朱志远的面,打这个电话。
可越听,她心中越怕。
“她父母呢?”到这一刻,宫凤凰仍然不死心。
“她父母说来也是作孽。”成光辉叹气:“她爸爸是个侏儒,妈妈生下来脑瘫,这没办法的,残疾人,只能是这样的组合家庭,她生下来水灵,还以为老天爷终于开了眼呢,结果,唉。”
成光辉叹了口气,问:“宫总,你问她星妹子做什么啊?”
“哦,没事。”宫凤凰挂了电话。
一切和朱志远说的一模一样。
虽然她绝对肯定,朱志远不可能看过她的日记,但说不定仍有万一的可能。
但加上何星的事,就绝无可能了。
她怔怔的看着朱志远,突然起身,到厅中,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跪倒,恭恭敬敬的拜了下去。
合手重叠,额头碰在手背上。
这叫手拜之礼,传于汉唐,五代之后才失传,是真正的仕女古礼。
这才是礼仪之邦的底蕴。
她这种礼节,倒是把朱志远给震了一下,朱志远前世是有点儿媚洋的,对外国的东西,学得很多,弄得很精,反而是中国的东西,他知道得不多。
但这种礼他还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宫凤凰会突然给他行这种礼。
这是一个极浓重的礼节,古老,庄严。
也说明宫凤凰的郑重。
同样也证明,他确实震到了宫凤凰,宫凤凰信了。
“成功。”朱志远暗暗握拳。
宫凤凰拜倒,停三秒,上半身起来,臀部跪坐在双脚后跟上,双手搭在腹前,眼睛认真的看着朱志远:“我还有救吗?”
朱志远点点头,抬手:“起来吧。”
“是。”宫凤凰点头,身子前顷,手仍然搭在腹前,低头。
这是简礼,也叫常礼。
嗯,这种,日本人身上多见,因为日本人的礼节,多传自中国,尤其是唐,遣唐使很出名的。
宫凤凰行了礼,起身,到沙发上坐下,见朱志远杯中没酒了,她又起身给朱志远把酒满上,然后就眼巴巴的看着朱志远。
这一刻的她,彷徨如小白兔,看向朱志远的眼光里,带着惊惶,带着渴盼,甚至带着几分哀求。
但是,这是真实的她吗?
或许在这一刻是这样,但是,过后,她会反复吗?
会。
朱志远可以肯定这一点。
“还得给她添把火。”
朱志远心念微动,道:“你很小心,但有两个漏洞,这是你被抓而且无解的原因。”
宫凤凰没有问,就看着他。
她做的事实在太多,如果是她自己来看,一堆的问题,没有碰到朱志远之前,她觉得应该都没事,但现在来看,到处都是毛病。
就如老旧的茅草屋,处处漏风。
“第一个,是无极公司。”朱志远微微顿了一下,道:“无极公司,十个亿的投资,差不多用掉了金投拍卖旧有资产所得资金的三分之一,是吧。”
“是。”宫凤凰点头,犹豫一下,道:“无极公司这个投资,应该没什么问题啊。”
“你觉得没问题,是因为,你信了他们厂长的话,他们生产出来的扫地机器人,质量一流,国际流先,非堂时髦,只要一面世,一定会受到国际社会的热烈追捧是吧。”
“应该是这样的啊。”宫凤凰眼中带着几分疑惑之色:“无极公司这个扫地机器人,理念先进,用吸尘器搞卫生,必须手持,离不得人,而扫地机器人只要启动,放在屋里,你就不要管了,它可以自己清扫,其它例如技术,品牌,这个产品都有优势啊。”
“错。”朱志远道:“理念是先进,但技术上实际实现不了,而因为追求先进,配件很多用的进口产品,价格贵,整机也就贵了,而所谓的品牌,你们用一个洋品牌来给自己贴牌,并没有什么用,却要付出高昂的授权费,这些加起来,这款产品价格贵得吓人。”
见宫凤凰要开口,朱志远一竖掌:“还有一点,你们运气不好,无极厂已经做出产品,准备是今年的广交会上推出来,一炮打响是吧。”
“他们是这个想法。”宫凤凰点头。
“如果是去年,可能有一丁点儿希望。”朱志远摇摇头:“但今年就不行了,刚好碰上世界性的经济危机,如果便宜还好,这东西又这么贵,谁会要啊。”
“啊。”宫凤凰脸上变色。
无极厂的这款扫地机器人,是她这些年最得意的一项投资,她为人招摇放逸,我行我素,过于高调,让她非常招人忌恨。
但她从来不在乎,因为这八年来,她一双空手,把金投做成了投资额几十亿,帐户中还有好几个亿现金的金融集团。
成功者不受指责,她是成功的,就没人能把她怎么样。
在她的预想中,无极厂也会一炮打响,成为年销售额几十亿利润几百亿的超级现金奶牛,有这头大金牛在手里,她即便有点小毛病,谁敢动她?
但朱志远现在告诉她,这居然只是一个梦,这让她真的的些难以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