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你救了我。”這句話,終究是沒有了說出口的機會。
扁梔神色很淡,像是全然對過去釋懷。
她說:“你救過我,可恩我也已經報過了。”
短短的一句話,叫歐墨淵跟周歲淮都齊齊愣住。
周歲淮艱難的咽下口間苦澀,呆呆的看著扁梔的側顏,“你……報過了?”
“所以,我不欠你什么,”扁梔說的認真,她不明白周歲淮的在震驚什么,只是拉著他的衣袖,“走了,上樓給你處理傷口。”
歐墨淵呆在原地。
扁梔剛剛說,恩她已經報過了。
所以,就可以無視他重傷的事實,目不斜視,毫不心疼的當著他的面,領著另外一個男人,從他眼前離開。
她,真的不曾愛過他。
歐墨淵的氣息濃重,在電梯闔上之前,硬生生地擠了進去。
他瞪著扁梔的側臉,一副理所當然,又氣急敗壞的樣子。
那樣子,像是被真真實實的辜負了般。
而周歲淮還處于極限震驚中,他看著電梯里反光的自己,眨了眨眼睛,才茫然轉頭,小心翼翼的問,“小乖,”他的聲音虛浮,完全沒有落腳點,“你說,你已經報過恩了?”
鼻血順著嘴唇滴落。
周歲淮腦子轟隆隆的,腦子里循環反復的是:“我已經報過恩了這句話、”
扁梔轉頭,發現周歲淮渾身都在抖。
她皺起眉頭,低聲問,“怎么了?”
周歲淮喃喃重復著她剛剛說過的話。
他的狀態很不對勁。
扁梔皺眉,把他帶進就診室內,在歐墨淵在進門時,直接抬手將人阻攔在門口。
“歐總,抱歉,我下班了,不接診。”
歐墨淵居高臨下的看著扁梔,面色生冷。
他不能讓周歲淮跟扁梔單獨待在一起,不能給他們時間去拆穿當年真相。
他越過扁梔的視線,對站在門邊的周歲淮說:“周歲淮,男人不能憑借往事去追求女人,你看我就是例子,救了扁梔又怎么樣,她已經說了,那都是過去的事情,再提也不過是在她傷口撒鹽,
我保證我以后不會再提那件事,你若是真的為扁梔好,也沒必要再追問她是如何報的恩,否則,我看不起你!”
扁梔皺眉,覺得歐墨淵這話說得怪異。
還不等細想,周歲淮抬手,闔上了就診室內的門。
扁梔抬頭看他,見他一雙漆黑的眸靜靜凝視著她。
小乖,”他的聲調低啞,很輕很輕地說:“你之前對歐墨淵,只是存著報恩的心思,所以才跟他結婚的么?”
扁梔不解他沒頭沒腦的問話,不過依舊坦誠回答,“有一部分這個原因。”
周歲淮點頭,“那以后,不會再對他心軟了?”
扁梔:“不會。”
周歲淮聽到這里,似乎松了口氣,面色掙扎了一秒,似乎又覺得遺憾,不過他很快釋然。
他勾起唇,笑了笑,“嗯,那就好。”
“過往不重要。”他笑了笑,輕聲說。
扁梔拉了張長椅坐在周歲淮的對面,給他處理傷口。
室內安靜。
扁梔動作輕緩。
“以后不要做這種傻事了。”周歲淮忽然淡淡的說。
扁梔不解其意,一邊拿著棉簽給周歲淮擦拭傷處,一邊隨口“嗯?”了一聲。
“報恩……不要用折損自己的方式,很傻。”
扁梔眸光淺淡,換了只棉簽,沾上碘伏,“嗯、”
“不管是誰,都不值得你去退讓自己的原則,”周歲淮的聲音很輕,也很柔,“你是全世界最好的姑娘,你應該得償所愿,笑的像小時候那樣毫無憂愁,長成高貴清冷的公主模樣。”
扁梔這次沒有“嗯,”棉簽再次落向傷處,扁梔淺淺說:“不會有人永遠都能做長不大的孩子。”
也不會有人……能做一輩子的公主。
“如果有的話,”扁梔笑了笑,想起周歲淮平日里恣意從容地笑,“那,那個人一定很幸運。”
扁梔也由衷的希望,那個人能夠永遠那么幸運。
周歲淮盯著扁梔瞧,神色認真虔誠,“小乖,在我面前,你可以永遠做長不大的小孩。”
扁梔指尖頓了一下。
掀眸看他一眼,笑了笑,隨口敷衍,“那我,謝謝你。”
周歲淮知道她不相信。
垂下眸,抿著唇,他有很久很久之前就想跟當年受過傷的姑娘說的話。
如今——
或許不適合說了。
他想說:當年,我能夠守護你,今后,我也一樣,能,豁出命了的護著你。
扁梔把棉簽丟進垃圾桶里,便撞到周歲淮含笑看向自己。
“有這么好笑么?”不知不覺間,扁梔也被感染了笑意。
“嗯,”周歲淮拿過一側的濕巾,替扁梔擦拭手心,然后整理桌面,淺淺淡淡的說:“看到你,我就很開心的。”
扁梔滯了一下,看著這人翹起的碎發,連頭發絲都沾染了他的愉悅。
一時之間。
扁梔居然不想去揭破這一切,只嘆了口氣,當做沒聽見。
背過身的周歲淮沒有等來扁梔從前冷落的話,他勾著唇,像只偷到小魚干的貓咪,恨不能旋轉搖晃身后得意的尾巴。
歐墨淵站在門口。
他腦中思緒紛雜。
一萬遍猜測著:周歲淮一定會把當年的真相告訴扁梔!
一萬遍的躊蹴著扁梔出來后,他該如何力挽狂瀾。
他是有勝算的。
當年扁梔出事,他到得遲,只順手打了120,當時他是在現場的,要真問起來過程緣由,他大抵能夠推測的出大概。
周歲淮顧及扁梔不愿提及的過往,過程說不利索,難免被質疑。
這就是他的勝算!
歐墨淵冷眸盯著就診室的門,他要在扁梔出來的第一時間,跟她攤開從前的往事,一點點的掰扯到自己身上來。
歐墨淵從前去做演講都沒有這么嚴謹認真。
扁梔是理科生,她的邏輯思維能力非常強,只要有一點點的小紕漏,就會露餡。
歐墨淵死死的盯著就診室的門,大腦飛速轉動。
他飛快的回憶著十幾年前看見的那一切。
時間真的太久了。
加之,當年他其實僅僅只是路過。
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少年跟肥碩的男人,他下意識拔腿就跑,唯恐禍及自身。
后來是跑出去好遠,他回頭隱隱看見周歲淮的臉,才想著周歲淮家境優渥,自己救了他,或許能跟周家結個善緣,所以才打的
母親從小就告訴他,閑事少管,如果倒在地上不是周家尊貴的小少爺周歲淮,他連120或許都不會打。
歹徒兇惡,如果以后尋他報仇,他平白惹得一身腥。
打了120后,他躲在暗處,等到警察來了,才明白了事情的經過。
他腦子轉動的飛快,覺得這是個回到歐家的契機,這才走出去冒領了這份功勞。
從始至終——
他都沒有見到過受傷的扁梔。
或許是在他接受采訪時,她被抬上了擔架,或者是什么,總之他并不清楚。
歐墨淵回想了好幾遍過往,都沒有找到是什么樣的契機,讓扁梔把周歲淮認錯成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