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是马车外呜呜的寒风拂过。
鼻间,是药香萦绕。
朦胧的视线里,是一个鹅蛋脸的扎发小女孩,正用手指戳着自己的脸颊。
“这草原上的女娃娃,长的也不赖嘛。”
女童声略有些俏皮,若非是她的手还在捏着自己的鼻子,恐怕是个很乖的女娃娃。
另一边,响起了一道很是有些矫揉造作的声音。
“她很美吗?”
“唔……确实长的不赖。”
“她能有我好看?”
鹅蛋脸的女娃娃停止了小动作,皱起了小眉毛,一脸沉思状。
“依照阿姐来看,恐怕差不多。”
“胡说!”
那边的女人轻哼一声,继而便有一道紫衣倩影出现在朦胧的视线中。
她用手指着她自己的鼻子,另只手叉着腰。
“莹勾,你再说一遍,她好看还是我好看!”
“我不是莹勾嘛!我是阿姐!”
小女娃儿也不乐意了,但却不敢叉着腰与那女人对峙,只能捏着鼻子回答:“你好看你好看,阿姐觉得你最好看——”
得意的哼了一声,紫衣女人俯下了身,如兰的香气便扑鼻而来。
“不过嘛,她这双眼睛倒不错……”
旁边的小女娃娃马上一脸紧张兮兮,但眼神中却又有种莫名的期待:“这可是那个谁的女人,你敢换吗?”
紫衣女人傲娇的哼了一声,直起身子,随手一撩自己脑后的紫红长发,眉眼如画,眼波动人。
“那是他没见过姐姐我,但凡见过我这等美人,岂能看上世间其他女人。”
“——到那时嘛,我便可以央求他把这双眼睛给我……阿姐,你记着了。美人一撒娇啊,那可没有男人架得住的。”
什么谁的女人……
什么眼睛……
耶律质舞一口浊气自胸口涌出,继而咳了出去,炽红瞳孔的眸子终于睁开。
原本朦胧的视线,霎时变得清晰了。
三个女人——两个女人一个小女孩,六目相对。
有一抹尴尬讶然从紫红长发女人邪魅的眸中闪过,但又瞬间恢复正常。她窈窕的身姿一闪,再出现时已至对面的座位上。
她翘着脚尖,将玉手置于膝上,下颌高傲的微微抬起。
“你恢复的蛮快嘛——经脉全断,丹田受损,连半只脚都踏进鬼门关了。”
说着一顿,她玉手抬起,轻轻抚着自己娇媚的脸蛋,邪魅的桃花眼微微眨动。
“也是有我这种人美心善的美女,才方得捡回一条命。”
耶律质舞偏过头,看着旁边那自称“阿姐”的小女娃此时正托着小脸,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家。
“莹勾!”
见耶律质舞不理自己,那边女人的傲气稍稍一滞,继而气急的唤了一声。
“我叫阿姐嘛!”
阿姐异常恼怒,但在站起身看见那女人瞪着的双眸后,便瞬间讪讪。
“姐姐医者仁心,又救下一人……”
那女人才满意的点头。
耶律质舞可以笃定了。
这是两个智障。
她试着抬了抬手,在发现能活动后,便猛地一发力按住身下床板,身子便从被单下跃然腾起。
她单手撑着床板,一膝半跪着,仿若一只随时就可暴起的雌豹。
但有所动,即可伤人!
阿姐目瞪口呆,那傲娇女人稍稍挑眉。
一缕寒风从车帘间吹进来,使得耶律质舞浑身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愕然愣住,低头看向自己。
她自己全身上下,仅有胸口缠着一块白色绸布,下身则是一件不足三寸长的丝带包裹着。
阿姐双手环在胸前,点评道:“她的身材也不赖嘛。”
旁边女人俏脸一垮,挺了挺自己不俗的胸脯,继而施施然的起身。
“怎么,想打架?”
耶律质舞好看立体的面容上闪过一抹晕红,但又瞬间转为警惕。她盯着紫衣女人,吐出了自己的第一句话。
“这是在哪,你们是谁。”
阿姐热情的回答她:“这是——”
然后她想了想,小脸愣住:“不知道。”
但她脸上又马上浮起笑容,友好的指着自己:“不过我知道我叫阿姐。”
继而她又指向一旁好看的紫衣女人:“这是降臣,就是她把你医好的。”
耶律质舞看了阿姐一眼,继而望向有些娇娇柔柔却又格外高傲的降臣,认真的想了想。
“没听过。”
她站起身,随手拿起了床板上的被单,继而披裹在自己身上,将婀娜的身姿掩盖住,仅露出两条修长圆润的小腿。
这么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过后,她才认真的看向因为她的话而有些气鼓鼓的降臣。
“你若想要我的眼睛,我可以给你,就当是还你的救命之恩。但现在不行,得先让我回到幽州。”
降臣并不领耶律质舞的好意,只是翘着自己的右手手掌,自顾自的打量着玉润如葱根的手指。
“你想走啊,恐怕有些不容易呢。”
阿姐在她旁边赞同的点了点头,耳旁的两个小辫似是符合的上下摇摆着。
耶律质舞剑眉一蹙,侧耳去听,却发觉这宽敞如房屋的马车外没甚么动静。
不得已,她只能警惕的倒退了几步,掀开了一旁的车窗帘子。
入目之中,先是漫天的雪花,以及遮掩大地山丘的白雪皑皑。
再之后,则是马车前后,连绵无际的黑色浪潮。
一面面“唐”字旌旗在视线中起伏跳动,一个又一个黑色轻甲外套着棉袄的中原人面孔呈现在她的视线中。
浪潮,是由缓缓北上的唐军士卒组成的。
耶律质舞心下一个咯噔,原本就白净的瓜子脸上愈加白了几分。
她转过身,目视着那螓首蛾眉的降臣。
“这里……是哪里?”
降臣娇媚轻笑,下巴微抬:“这啊,涿州境内。”
耶律质舞剑眉下的丹凤眼骤然瞪大,下意识的便要去寻找什么东西。
涿州过后,便是幽州!
她到底昏迷了多久,其间又发生了什么事!
李璟怎的把涿州都打下了!
阿姐在旁边默默的看着耶律质舞慌张的寻着什么东西,终于扑到了自己的大背包上面,伸着小手在里内一通摸索。
须臾片刻,她便狠狠的拽出一个淡金色的长形禅杖:“你要寻什么东西?这个吗?”
耶律质舞眼睛一亮,就要拿过来。
阿姐倒是不见外,伸手就要递过去。
但她的后领却忽的被人提了起来。
降臣很不高兴:“莹勾,你向着谁的!”
眼见自己的禅杖脱手,耶律质舞剑眉倒竖,看向对面的降臣。
降臣将阿姐丢在一旁,双手环在胸前,一双桃花眼里尽是高傲。
气氛瞬间变得冷冽,阿姐在旁边惴惴不安。
这时候,马车车壁却传来一阵轻轻的敲击声。
模糊的声音传了进来。
“圣医,涿州城到了。”
原本神色里略有些挑衅的降臣霎时就恢复了娇柔模样。
她看了眼耶律质舞紧蹙剑眉下那双炽红的瞳孔,嘴角轻轻上挑,优雅转身。
“莹勾,我们走。”
“说了我叫阿姐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