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万吨质量的巨兽砸在地面,由纯净的紫色泰坦能量所构成的半身在崩解。
纠缠在一起的二者,像是划开了天际的巨大陨石。
带着炙热的流光砸在了合众国饱经蹂躏的土地上。
“轰!
!”
早就被高空轰下来的气压碾过几十上百遍的坚实地面,现在却像是潮水一般翻涌起来。
迸溅到几百米高的泥土,让被穆托的刀气所画出的新生峡谷荡然无存。
坠落的地点因为高空中的激烈厮杀,已经贴近了华盛顿西南角。
距离城市边缘五公里左右。
迸溅到数百米高的泥土再次坠落,甚至隔着五公里的距离,将城市外围的高层建筑像是纸壳一般蹂躏、摧毁。
泰坦巨兽级别的战争,哪怕是胜负已分的最后余波,也拥有着完全毁灭一个现代化大都市的能力!
泥土在沉降,过程很慢,预计想恢复原有空气质量得要至少半天。
阳光在此时已经不只是类似黄昏的血红,而是濒临落山一样的昏暗。
“踏踏-”
坚硬的脚爪踩踏地面的声音传来,是白堂镜。
此时的他从浓厚的烟尘中走出来,那些昏黄的尘埃甚至在他的身边带起了几条飘带。
虽然这些尘土落在他的身上,还是会响起“嗤嗤”的受热声音,但是看他身体的状态,毫无疑问。
【超限状态】已经平稳关闭,体温开始受控、下降了。
但比较惹人注目的是,他身上那些指爪和鳞片,并没有因为力量的收敛而消退。
反而常驻似的,在他的身上安定下来。
两条手臂完全披上了鳞甲和利爪,两条小腿也是一样。
从肩膀延伸到脸颊,也有鳞片的痕迹。
它们都和东京哥斯拉一样,闪烁着无机质般,黑曜石似的光泽。
坚硬、威严、肃杀。
现在的白堂镜脸色沉静,走到穆托那流线型的头颅边上。
尖锐、闪着寒光的手爪搭了上去。
“啪嗒-”
对方那巨大的复眼,闪烁着愈发暗澹的成红色光芒。
这就是泰坦的濒死垂危了。
它不管是重要器官,还是作为核心的能量系统,都已经在最后的【断心道】中,被彻底切断了。
白堂镜对《天武杀道》的自我适应和改良很成功。
它的杀性和准确性没有丝毫削弱。
“你刚才,的那头巨兽,其实是伴随力量提升,一步步具现出来的吧?”
穆托的意念和它此时的身体一样,已经没有什么激昂的波澜了。
对繁殖的**、对天敌的杀意、对无法理解之事的恐惧......统统消散了。
这个从卵中诞生不足半小时的不朽生物,它在降生之后第一次摆脱了**施加给它的所有**。
——平静的接受自己的败亡。
白堂镜对这样的家伙,无论如何也讨厌不起来呢。
“对。”他轻拍着穆托的头颅,平澹地解答对手的疑问。
“在力量达到四十一万匹力量的时候,我差不多能够用泰坦能量塑造出一条手臂大小的威装化身。”
“以你和我的技术差距,即使只是一条手臂,也足够杀了我,对吧?毕竟我的刀,‘虚有其表’。我的力量,停滞不前。”
白堂镜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用在刚才的战斗里已经生长出鳞片的脸颊点点头。
他在和穆托的战斗之中,最大的问题是没有有效的杀伤手段,来处理泰坦巨兽级别的生命力压制。
力量、身体坚韧度和速度的差距,反而才是第二位。
在拥有凝聚一条哥斯拉手臂的威装化身能力之后,其实就已经相当于拥有了搏杀穆托的八成胜算。
用哥斯拉级别的胳膊施展《天武杀道》。
无匹的霸念!强绝的能量!位于食物链尽头的手臂!
穆托没可能挡得住。
我疯起来我自己都怕啊!
“但你还是,在力量提升到能够凝聚半身,内部器官都快被烧融殆尽的时候,才和我决出生死......”
“你就那么喜欢在赌上生死之际,去提升力量吗?”
穆托复眼的光芒闪烁愈发迟滞。
但它还是不等白堂镜的回应,就自顾自的否认了自己的想法。
“不,不是这样。”
“我感觉得到......你为了死斗之中的提升而陶醉万分,但你也讨厌我们的战斗给那些渺小的生物造成更大的影响。”
“你毫不怀疑的认为一只手臂的力量就足够将我斩杀,但你还是要积攒到凝聚半身的程度才会动手。”
“拥有**,又因为莫名其妙的东西去克制。自满的同时又无比的谨慎。还有那好像没有尽头的提升......”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朋......友?”
锋锐的手爪在穆托头颅的外骨骼上,漫不经心的划出一熘火花。
“哈!你也承认咱们是‘朋友’了!”
白堂镜先是轻笑一声,然后回答。
“我是白堂镜。和你所说的‘渺小的生物’一样——是个人类。”
“......名为‘人类’的物种里,名为‘白堂镜’的种群吗?明白了。”
短暂的沉默后,穆托的意念传了过来。
它在和人类的观念方面有差异,即使是用意念直接对话也无法抹平。
白堂镜也没有准备去纠正它什么。
毕竟......它马上就要死了。
“如此快速的成长期,如此复杂的生活心态,你们‘白堂镜’的生命,应该会非常有意思吧。”
“......好了,动手吧,朋友。我感觉得到,我的身体正在越来越冷,视野在越来越黑。”
“真奇怪,‘冷’和‘黑’的感觉,明明是如此不起眼的变化,但我却开始有点......害怕了。”
“......让我走吧。”
穆托的意念在摆脱了身体基因的**之后,就一直宛若死水般平静。
即使是说到它一直想知道的,关于白堂镜的种族,它的语气里也没有一点羡慕、嫉妒。
即使是说到“死亡”的临近,恐惧在血液中蔓延,它也不曾颤抖。
只是平静的面对它,然后向着自己的敌人发出了请求。
白堂镜没有拒绝的理由。
他带着澹澹的微笑单手举起。
“那么......”紫色的泰坦能量在手臂上缠绕、盘旋。无声无息的平静之中,形成了二十米长的野兽手臂。
“祝好梦,朋友。”
“哧!”
能量构成的野兽手臂,利爪绷直,从外骨骼脖颈处的缝隙里插入。
粗壮的手臂直接撑裂了断口,昆虫的头颅从庞大的身躯上掉落。
被粉碎成沙尘的泥土依旧在气旋的作用下飘飞盘旋。
昏暗的阳光无法完全穿过砂石的阻隔,只有寥寥几束投射下来,光斑在穆托庞大的尸骨上游移。
除了风沙声,这片土地方圆十公里之内,因为刚才不到二十五分钟的战斗而没有任何声响。
孤寂而晦暗。
现在是八月中旬,一个不管从什么角度来说都平平无奇的日子。
而世界上第一只被人类击杀的成年泰坦,在今日出现了。
“他成功了!他真的打败了一头成年期泰坦!”
“我看到了!我亲眼看到了!”
各个国家的卫星监测器之前,平日里一心学术,翻手之间整出来科研大新闻,看普通学者一眼都觉得浪费生命的家伙们。
此时正扯开了领带和扣子,大笑着互相拥抱在一起。
天才们也是人,人在跌下食物链且根本无法反抗的时候,那股危机感是无法反抗的。
而在他们身后,掌握着关于政治走向的大人物们。
此时的表情却是高兴中带着沉思。
“......跟以前没什么差别,对吧?他还是最强的人类。”
一个中年政客附和着人群鼓掌,脸上挂着专业的微笑。嘴巴却向着另一边低语。
他身边的老年同僚秉持着同样的动作,嘴上却毫不客气的回应他。
“你脑子进水了吗?斩杀成年期泰坦!这和以前一样?”
偶尔投向身边的目光就像是看到了一头穿着西装的大猩猩。
“你知不知道,光是能正面击退泰坦这一项,多少国家会央求他的庇护?”
“凭借他的机动力,他能够轻松将影响力囊括全球!”
“看着吧,那些靠国土上的资源吃饭的国家,那些工业体系处在危险地带迁不走的国家。他们马上会像饿急眼了的狗一样,扒着那个年轻人的裤腿流口水!”
十分露骨的恶毒评价,在脸上表演性质的高兴笑容之中,像是毒液一般泼洒出来。
而作为毒液的承受者,听众没有丝毫意外,连嘴角的角度都没有变化,接着取经。
“我觉得这很好啊,至少世界的工业循环不会在一夜间崩塌。”
他们这种人的超然依附于社会的秩序,是最不想发生颠覆性状况的人群了。
拥有这种想法太正常不过。
但是在他旁边的前辈,却像是受到了莫大的冲击一般。
连笑容都僵硬了一瞬,眼神不受控制的斜瞟。
这头没脑子的东西是怎么和我站在一起的?
于是他凑近身子,谨慎的发问。
“sir,我想请问你毕业于?”
“伦敦政治经济学院......怎么了?”
这种询问学院的问题,无异于询问派别。立刻就引起了警惕。
但这次,前辈没有坑他的意思,反而表情怜悯又理解的看着他。
像是在说:“哦!原来如此!你能问出这种问题也不奇怪嘛。”
“原来如此!”他真的说出来了!
“但是现在,事情的重点不是这位年轻人对于世界工业循环的保护。”
“那是什么?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
“耶稣基督啊!当然是国家的权威性!政府的权威性!我......我们的权威性!”
这话刚开始的时候简直要把“不耐烦”三个字吐出来,但是在最后,言语还是被恶狠狠地压低了语调。
“事实上拥有二十万匹力量的家伙,如果没有同级别强者作为反制,就能够轻松压制世界上的任何一个国家,不是吗?!”
“......对。”
“但是巨兽强者们,一部分对于权力毫无兴趣,一部分却还将自己的生活和眼界约束在原来几十年人生的‘惯性’里。于是,这部分人可以为政府所用。”
“我们给予优待、满足他们的欲求。将他们的欲求和咱们的‘供货能力’捆绑在一起。然后让他们来对付那些想要破坏现有秩序的‘坏人’们!”
“于是他们越打火气越大,‘敌我’的立场就越明确,然后和咱们这些朋友的关系就越紧密。但是......”
“有一天,拥有二十万匹力量的你,看见原先作为世界主体的各个‘国家’,现在却因为力量匍匐在‘一个人’的脚下,你会怎么想?”
鼓掌和欢呼在继续,老年政客和中年政客的面色没有丝毫波动。
五分高兴为了人类,三分自豪展示给下面的员工,两份自矜能让人觉得他们也出了力。
而私下的交谈也在继续。
“我不会奢望那样的力量,因为我知道自己无法到达那种程度。但是我肯定会想要更多东西......远比现在更多、更多的东西。”
中年政客的语气里透着一股恍然大悟般的沉重与惶恐。
仿佛是牙疼上医院,上了手术台才知道主刀医生这次是负责开颅的!
老年政客也感慨着。
“无知的人会以为‘国家’会是一个坚韧的实体,拥有繁杂的系统、良好的危机处理机制......但我们都知道,我们在面对极致的暴力时有多像是被扒光的小姑娘。”
“软弱而无力。”
权力、**、享乐......无穷的欲火在无数的巨兽强者的心中燃烧。
这些**会趋势他们去向世界使用自己的力量。
非洲土皇帝?东南亚军阀?自治城市的城主?
哪个不比一个“超公民待遇”有吸引力?
统领臣民的权利欲。
被臣民视为神祇的成就感。
对一个国家的未来搓扁揉圆的满足感。
对于拥有力量的人来说,这哪里是区区优握的物质享受所能比的?
而这些东西,在打开了眼界,想要得到它们的巨兽强者眼中,其实也不是很难。
五大国,大多数强者动不了,他们也不想动。
等他们如嗜肉的蝗虫,互相噬咬、划定地盘。
将世界上的零散地盘吃干净之后,还指着五大国保证他们的生活水平呢!
“那我们该怎么办?”
中年政客惊慌之下,急促的发问。
这反倒引来了老人的惊诧目光。
你脑子进水了吗?
“怎么办?”
“他能正面杀掉一头成年期泰坦,你能怎么办?让他不管?”
“那些要去抱大腿的国家要养活自己的工业和人民,你能怎么办?呼吁让他们挺直了腰?”
“用什么?用武力?——你没病吧?”
惊诧的表情过后,老人在眨眼间恢复如常。
彷若刚才的表情只是一个幻觉。
“大时代已经开始了,小子。”
那双苍老浑浊的眼眸里,闪烁着中年人无法理解的光泽。
那是见过世事变迁后,能把如火的热情都冻住的冷漠。
“他是翻起洋流的海龙,你我是水里的海藻。”
“你还想把自己塞他嘴里,指望能呛他一口?”
“真不愧是伦敦政治经济学院出来的......脑子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