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或许是因为昨天下暴雨湿气过重，染上了寒意。

第二天早晨，当夏柠声躺在床上，头昏沉得抬不起来，鼻腔滞涩得呼吸困难时，他再次体会到f体质的身体是有多弱了。

第一个发现他生病的人是迟云，因为他迟迟没有下楼吃早餐。

迟云推开门看到的就是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一个脑袋的小少爷。

从远处看，夏柠声那双姣好的眼眸安静半阖着，掩去了平日那抹让人难以抵抗的无意勾人。

迟云放缓脚步走近仔细看时，发现他脸颊染了几分不正常的微红，白净饱满的前额还覆着一层薄汗。

就连那蔷薇色的唇也失去了原来的颜色，苍白得病态。

整个人静静地躺着，仿佛被夺去生命的精致人偶，自带极易摧折的脆弱感。

看上去像是生病了。

迷蒙的视野范围内隐隐约约出现一道身影，夏柠声艰难地掀起沉重的眼皮，花了十几秒才辨别出眼前的的人是迟云。

“……我是不是发烧了？头好沉……”

站在床前的迟云听见小少爷这么问。

声音极其微弱，也不似平日的清冽慵懒，反倒因为患了感冒鼻音浓重，变得软糯乖巧。

迟云居高临下俯视着小少爷那乌黑眼珠里因病态而浸染的迷蒙水雾，垂于身侧的手指收紧几分。

见面前的人不回答，夏柠声生病，转得慢的脑袋里只有一个想法，虚弱地吩咐道，“你过来。”

虽然这道声音的语气一点都不像是在命令，但迟云还是听话地凑过去。

只是没想到一走过去，小少爷就伸出手抓住他的衣衫，他不得不弯腰迁就，或者更准确来说，顺从身体的本能靠近欲.望。

夏柠声微微抬起头，额头蓦地贴上迟云的，半敛眼眸地问迟云，“烫吗？”

他记得在妖怪管理局，曾经看见过化成人形的妖怪们就是这么看发没发烧的。

迟云此刻大脑直接死机似的，全身上下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只有额头上夏柠声紧贴的一块有知觉。

很烫很烫。

可他不想分开。

夏柠声垂下的纤长眼睫因病态而无力地轻颤，微抿着唇，不说话，此时此刻似乎有种欲说还迎的姿态。

目光沉沉地注视那让他分心无数次的唇.瓣，迟云慢慢地将右手撑在小少爷的身侧，呼吸粗缓间，就要侧头亲下去。

可下一秒，衣衫上的手松开。夏柠声主动和他拉开了距离。

“发烧了，要喝药。”

迟云的动作还停在半空中，听到这句话后，按在床上的大手不满足似的狠狠抓了一把被单，他才起了身。

看着重新躺回去安安静静，什么都没察觉的小少爷，迟云大拇指深陷掌心，迫使自己恢复理智。

他好像变得越来越失控了。

药熬好，端来了。

迟云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将一勺药汤朝小少爷微抿的唇递去。

“苦。”

小少爷喝都没喝，光是嗅到药汤那刺鼻的苦味，好看的眉头就轻皱。

迟云又耐心地试了一次，这回小少爷直接撇头。

“不喝。”

将药暂时放在一边，迟云看着小少爷轻蹙的眉眼，默默拆开原本就握在掌心的奶糖，指尖微动，动作温柔地递到小少爷的嘴边。

苦味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甜腻的奶糖味。夏柠声转过脸，垂眸看着唇前那粒他从没吃过的乳白圆球，试探性地伸出舌尖飞快地卷走了它。

迟云也飞快地收回了手指。

冰凉的指腹上残留一点温热，是夏柠声不小心舔过的痕迹。

奶糖被咀嚼，甜味在口腔中溢散，夏柠声轻蹙的眉眼渐渐舒展开。

意识懈怠之时，没想到迟云会突然喂了他一勺药汤，还在他不想咽下去的时候，轻轻捏着他的下巴让苦涩的汤汁顺着食道入胃，彻底被他吞咽下去。

夏柠声苦得又皱眉，看着迟云脸上淡淡的神色，心里不满。

这男仆怎么回事，明明之前从来不会自己主动做命令之外的事情。

他刚想开口责怪，嘴里又被塞了一颗奶糖。

可能是因为生病犯懒的缘故，夏柠声停止了责怪的想法，只想把口中甜甜的奶糖咬开，不想管以下犯上的男仆。

没想到以同样的方式，猝不及防地又被强行喂了一口药汤。

“你是不是故意的？”

他躺在床上瞪着眼眸，看向床边清冷眉骨的迟云质问道。

故意戏耍他的。

“不是。”

迟云终于开口了。

嗓音和他的外表一样，如寒泉击石，冷冽悦耳。

夏柠声突然怀疑自己也是声控，看在迟云声音好听的面子上，心里的气消了一大半。

另一大半气化成一句“出去，我要睡了”。

他闭上眼入睡前，听到了一声低沉的“嗯”，以及合上门的动静。

……

不知过了多久，门再次被打开。

房间里传出平缓的呼吸声。

床上的小少爷早已熟睡。

迟云慢慢走到床前，悄无声息地站着凝视了一会安静入睡的小少爷。

大手按在夏柠声的耳边，绷紧呼吸，俯身缓缓朝那张姝丽靡艳的脸靠近，薄唇在那蔷薇花色的唇.瓣正上方停留了许久。

终是偏移开。

一枚轻吻温柔地落在了他乌黑的额前碎发上。

缱绻而克制。

不知睡了多久，夏柠声再次睁开眼时，头昏沉的感觉消失了不少，第一反应只觉得整个房间里似乎弥漫了丝丝缕缕熟悉的气息。

他睡的床上，枕头上，甚至连衣服和头发都好像沾染了。

似烈日微风般温暖好闻的气息。

夏柠声记得很清楚，这种气息和迟云递给他的手帕上的闻起来一模一样。

这个世界是存在信息素的。

之前系统介绍过，信息素是一种化学传讯素，类似于人体与性相关的荷尔蒙，由后脖颈上的腺体散发出来。

受小说设定限制，他现在的腺体只相当于摆设，既不能散发自己的信息素，也不能感知到alpha的信息素。

夏柠声抓着下巴处的被子轻嗅一下。

轻蹙眉。

不知道迟云用的什么沐浴露。

在他睡觉前留下的气息到现在还持久。

温暖好闻。

他挺喜欢的。

天空中滚滚云海缓缓向西移去，午后的阳光很是晴朗。

鼻子还是有些塞塞的难受感觉。

夏柠声走在后花园里晒会太阳。

顺便验收那五天吩咐迟云做的照看花园的任务。

迟云跟在夏柠声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彼此都没有说话。

小少爷在前面一路走来，簇簇花丛，各类鲜花都被打理得完美，在阳光的照耀下颓靡艳丽。

直到走至蔷薇花丛。

明亮的视线中，簇拥成花团的粉色蔷薇安静嵌在层层叠叠的绿叶中，看似没有任何异常。

还很好看。

比之前一路的花都要好看好闻，散发的气味甜香馥郁，花香诱人。

像是被人花了双倍心思呵护出来的。

于是夏柠声仿佛赏脸般凑近特意驻足观赏起来。

没有看到身后迟云渐渐收紧的手指。

“看来你挺喜欢这些蔷薇的。”夏柠声指尖轻轻抚摸着蔷薇花瓣，感受指下的嫣然柔嫩，全身被宜人花香包裹，心情颇好似的。

迟云没说话，静静地看着夏柠声比蔷薇花还惹眼的手指在团团花簇间随意跳跃，垂落的手指越收越紧。

又在慵懒的小少爷像是没发现什么异常，收回手指，要转身的刹那慢慢松开。

夏柠声本来是要直接转身想离开的。

可余光突然瞥见了一层绿叶掩盖下的异样。

他走过去，慢慢拨开那层绿叶，发现后面果然有几截断枝。

一些蔷薇花被人为折断留下来的痕迹。

“呀。”

夏柠声蓦地笑了，故意呀一声，像是发现了迟云什么不为人知的把柄。

从第一天见到迟云擦玻璃杯都能擦得那么仔细，那双修长好看的手仿佛在塑造艺术品一样。

他心里就直接认定迟云做任何事不可能会出错，当时把后花园交给迟云时说的那番话也是在吓唬他。

现在逛花园验收也是晒太阳顺便的事。

手中拿着一枝随意折断的蔷薇，夏柠声慢慢走到迟云的面前，状似轻嗅蔷薇似的放在鼻尖，抬眸含笑道，“我都不知道你到底是喜欢呢，还是恨呢？”

夏柠声指的是蔷薇花。

迟云的目光直接越过那朵娇艳的蔷薇，停留嘴角噙着慵懒笑意，人比花惹眼的夏柠声脸上。

恍惚间，迟云错觉地认为夏柠声指的是他自己。

心底明知对夏柠声的喜欢是个错误，可这份好感仍失控，如野草肆意生长，渐渐缠绕于心。

“没有。”他听见自己这么回答。

没有恨，也没有……喜欢。

迟云的语气有点莫名低沉的别扭。听不懂。夏柠声直接忽略掉这个对他来说无关紧要的问题。懒得再问。

身体慢慢朝迟云逼近，笑意更深，“我当时说过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吧。”

“我那么相信你，可是迟云，你让我失望了呢。”

说这句话的同时，他的手慢慢搭上迟云的直角肩，最后整个人环住迟云的脖颈。

胸膛几乎都要紧贴彼此的，呼吸间的鼻息也暧昧交缠。

“所以，你说我要怎么惩罚你呢？”

夏柠声眼睫微抬，一瞬不瞬盯着迟云的眼睛问道。

在这样的体位下，连对视也变得暧昧。

迟云猛地往后退半步，想摆脱。

可夏柠声紧贴着跟上去。

不仅如此，头偏着凑近迟云的脖颈，唇差点就要亲上那冷白的皮肤。

鼻尖萦绕丝缕迟云身上温暖好闻的气味。

安安静静的，没有说话。

迟云淡然的神色掩藏的是说不出的紧张。

晴朗日光下两人无声相拥了半晌，谁都没说话，连身上洒落的阳光都静静的。

准确来说是夏柠声单方面抱着迟云。

就在迟云手放下又举起，终于要挨上夏柠声那截看上去触感软绵的后腰，准备自我缴械回应夏柠声的拥抱时，那截腰身主动远离了他的手。

夏柠声还收回了随意搭在他肩膀上的双手，与他隔开点距离，站在他面前摸了摸自己被阳光晒得微红发烫的脸颊。

说：

“回去了，好晒。”

迟云黯然垂眸，“嗯。”

心里越来越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