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明川的手落在她的腰上，把人在沙发上摆正。

“怎么会觉得我凶你？”他柔声问。

“你有时候就是好凶。”钱橙委屈，“语气凶，脸色也凶。”

贺明川使劲回想，他自认为能称得上“凶”的，只有吵架那一次。

况且，他也不是想凶她，只是声音大了一点点。

“我没想过凶你，”他放缓了语气解释，“你觉得我让你不舒服的时候，可以直说，我都会改。”

“橙子，我会控制自己的情绪，只是有的时候我也会着急。”贺明川没有回避自己态度的问题，设想着种种可能。

“你脸色严肃的时候我就不敢说话了。”钱橙坐起身来，嘟着嘴抱怨着，杏眼微挑。

明明姜翊安有时候也对她冷言冷语，她会不怕死的继续挑衅，从小到大摸老虎屁股的事情没少干。但轮到了贺明川，对方语气稍重一点，钱橙心里就开始发堵。

虽嘴上不说，但贺明川的态度潜移默化的影响着她的喜怒哀乐。

两个人从没这样开诚布公的谈过，今天是个好机会，没有人打扰，钱橙想趁此把所有的话说开。

“我会注意。”贺明川见她委屈的小眼神，心里一阵悸动，抵着她的额头道：“如果我之前让你不高兴了，我道歉。”

“其实也没有。”钱橙小声说道：“贺总大多数时间的表现我还是满意的。”

“最满意的是什么时候？”贺明川紧接着问道。

钱橙白了他一眼。她不确定这个男人是不是在开黄腔。

两个人笑闹了一会儿，贺明川想起来先前的话题。

“陈家想跟贺家联姻，前些年有提过，但是我没同意。”

陈亦然的目的，贺明川能想到的只有这个可能。但对方这样冒然的举动他也着实没有想到。

查钱橙的底细做什么？

不过就是知己知彼，留待日后谈条件罢了。

钱橙没有惊讶，她早就猜到了。

“你有过联姻的想法吗？”她咬了咬唇。

她不想假装不在意。

“以前没想过，但也不排斥。”贺明川认真的看向钱橙，没有隐瞒他的想法。

“这在我生存的圈子里才是常态。”

“那为什么不……”

“因为商业上的成功，我不需要借助别人的力量。”

“联姻就变成了一件很乏味的事情。”

“婚姻对我说是可选项，但是现在……”他勾了勾钱橙的头发，“是必选项。”

“几天不见贺总去男德班进修了？”

“什么？”贺明川没听明白。

“夸你说话好听。”钱橙环住他的脖子，小脸在他的脸上蹭来蹭去，蹭得他起了一身的火。

他倾身压了上去，把钱橙的嬉笑都堵在了嘴里。

两个人在泸安市又待了三天，才启程返回京市。

回去的路上是贺明川开车。

十几个小时的车程虽然漫长，这一段时间里，这个狭小的空间只有他们两人，贺明川很享受这独处的时光。

两人不紧不慢往回赶，钱橙也没有着急的工作，快活极了。

但工作量是守恒的，她不忙，自然有别的人忙。

“神经病！”杜青阳不耐烦地把笔记本扣上。

钱橙走之前跟孟从理打了个电话，简单交代了后面要做的事情，这里面就包括两个游戏更新包的上线计划。

孟从理果断摊手。

于是钱橙拉了杜青阳上线。

孟总彻底傻眼。那天在会议室里他甚至差一点哭了出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他的彻夜难眠又是为了谁！

“因为你不够可靠，我怕你笑着送青阳出去，他这次的假就白休了。”钱橙如是说。

瞳画的员工来自各个游戏公司，幻世就是其中之一。

在没摸清楚杨弋的底细之前，钱橙和杜青阳决定顺着既定的剧本走。

冲突发生的那天，有人听到了会议室里的动静，也有人看到孟从理和杜青阳一先一后冷着脸出来，随后杜青阳离开了办公室，再未出现。

人虽不在，但该干的活杜青阳一个没少干。

他的账号被限制登录了，但他还有另一个账号。

在符远尘组建的另个核心技术群里，杜青阳一直没落了进度。

一切都很顺利，除了孟从理时不时发疯让他想骂人以外。

他摸了摸后背，背上被孟从理打的那一拳淤青还没散，孟从理跑得快，不然那天他一定饶不了他。

门外传来了杜母和钟点工说话的声音，和碗碟清脆的碰撞声。

到了晚餐的时间了，再过半个小时，他妹妹也该到家了。

桌上的黑色屏幕映出他的影子，他怔怔地盯着屏幕上的那个人，已经完全看不出七年前的局促和土气。

他想起来第一次见到钱橙和孟从理的时候。他们是同班同学，但不熟。

或者说，他跟谁都不熟。

那会儿大学刚开学，京市大学是国内顶尖的学府，太多的天之骄子，他则黯淡得毫无存在感。

当同学们讨论寒假去滑雪还是去海边度假的时候，他还在学校的食堂里勤工俭学。

他们口中提到的国家和城市他只在地理书上见过，离他太遥远了。他在食堂打工却可以包三餐，对他来说可以却可以解决生活上的大难题。

钱橙也是偶然发现杜青阳在食堂窗口帮工。

“看在同学的面子上，多一点牛肉，少一点青椒。”钱橙笑得甜美又和善，把餐盘递了过去。

杜青阳后来才发现这只是她的假象，极具迷惑性。

再后来孟从理也一起跟着开小灶，一边抱怨食堂饭菜难吃，一边吃得一干二净。

当时孟从理从头到脚满是logo的衣服，他虽不知道价格，但也知道是昂贵的奢侈品。

钱橙则穿着大胆，热裤吊带，身材凹凸有致，他一度不好意思正眼看她。他以为自己这两个同班同学在谈恋爱，直到后来撞见钱橙骂孟从理跟骂孙子一样。

他对爱情没什么奢望，这对他而言太奢侈了。他虽长得不错，但穷酸的穿着让对他动心的小女生望而却步，毕竟他辛辛苦苦做一个月家教赚的钱，不够别人一个月的生活费。

后来钱橙让他帮忙写几个程序，他觉得不难，用自己便宜淘来的n手笔记本，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就解决了。

后来没多久，他收到了银行的短信通知，钱橙给他转了两万块钱，他才知道这个程序是钱橙接的外包项目的一部分，又发包给了他。

再后来，当他以为自己要在acm上有所建树的时候，钱橙又在跟着团队拿到亮眼的成绩之后抽身扑到瞳画上面去了，把他也带进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算法是他的舒适区，但人情世故上他还是个初出茅庐的新手。在毕业时，面临高额奖金的诱惑和瞳画未来一切的不确定时，他犹豫了。

最终他选择了瞳画。

别人都不理解，但钱橙当时给他的安全感胜过了一切。孟从理也有，但不多。

他不认为他凭自己可以看到更广阔的世界，就像沙漠里的猫不能想象深海的鲸鱼。

接着他便跟着瞳画在关系户的道路上一路狂奔，拿着比同期创业公司好了不止一倍的人脉和资源一点一点垒起了属于他们自己的商业帝国。

他起先以为杨弋是出于投资人对技术方案的关心才接近他，但后来却发现对方意不在此。

杨弋开出来的条件太优厚了，以至于杜青阳都觉得自己拒绝了是不知好歹。

瞳画一年的流水一亿，幻世下面一个工作室的奖金就有三亿，放在一起比较简直辱没了幻世。

虽然幻世不能提供给他cto的职位，但可以给他在瞳画三倍、四倍，甚至十倍的年薪。

他动心了。